人家拿给猫猫的衣裳,是纯白上衣与红色裙裳,以及红白双色的襦裙。她穿起衣裳后戴上狐狸面具,点燃装饰著芒草或稻草的灯笼步行。说是要一路走到村庄外围的神社。男子穿著蓝色衣服,孩子们臀部挂著捆起的稻穗或芒草当成尾巴。此地信仰的大概是胡仙,也就是狐神了。狐狸是丰穰之神,有不少土地会祭祀这种神仙。在这秋实累累的季节,会有大型祭典是极其自然之事。叮叮铃声响起。猫猫的身旁有个明明是狐狸,眼睛周围却画上傻气眼线的面具。人家画眼妆都是红色,这个面具却涂成绿色,而且眼尾看起来还有点下垂。「简直像只狸。」猫猫看著子翠的面具说。明明那么会画虫子,难道是不擅长画动物吗?猫猫一想,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可是,猫猫这人就是乐观,觉得想东想西也没用。「猫猫的很像猫呢。」是子翠的声音。她簪子上挂著铃铛,每次她笑就跟著叮叮作响。那铃声听起来,跟子翠以前收集的昆虫鸣声很像。仔细一瞧,簪子前端有只玉作的昆虫。她还真喜欢虫子。「喏,猫猫也要戴好。」说完,子翠从猫猫背后帮她把面具带子绑紧。但是因为带子正好绕过束起头发的位置上面,不好固定。「真是,我要重绑,你坐下来。」说完,她让猫猫坐在客栈的栏杆上,将整把头发拉到一旁重新绑好。「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呢,只绑发绳太朴素了。」「我不在乎啊。」「有了,我的簪子借你。我有支蜘蛛网形状的簪子,很可爱喔。」容猫猫郑重拒绝。猫猫在怀里摸了摸,里头有壬氏以前给她的簪子。看起来朴实无华,但却是好东西。基本上猫猫都是绑发绳,所以大多都不插簪子,收在怀里。「这个你帮我插。」「啊──」不用回头看看,她嘟嘴的模样就清晰浮现眼前了。猫猫不容分说地把簪子交给她。「猫猫,你这东西不错耶。」「是人家给的就是了。」真佩服他能随便给人这种东西。「欸,如果我跟你要,你会给我吗?」「……不行。」猫猫郑重拒绝。她想起以前曾经打算随手送人,结果还是没送出去。要是真那样做,谁知道那个假宦官又要横眉竖目地说些什么。(虽然不要告诉他就没事了。)但壬氏莫名地会看猫猫的表情。虽然一方面是因为交情久了,但他对于猫猫细微的表情变化实在很敏感。虽说猫猫的脸部肌肉不是很灵活,一直以为自己顶多只是脸颊歪扭跳动几下而已。当然,就算她现在把簪子给了子翠,只要不能平安回到京城,这些事都只是杞人忧天罢了。「来,弄好了。」子翠拍了猫猫肩膀一下,她站起来。头发束在右耳后方,面具戴起来容易多了。从面具上的小孔看看村庄,会觉得世界变得截然不同。或许因为是晚上,也或许因为火把的火光在摇曳,周遭戴面具的人们看起来真的就像狐狸。虽然站在身旁的是只绿狸。不只有子翠把眼角染成绿色。猫猫偶尔也会跟绿眼狐狸擦身而过,几乎都是穿著蓝色袴子的男子。绿色眼角也许具有某种含意。「好像到了别的世界呢。」「嗯。」说得没错。「不会觉得很诡异吗?」「讲得太直接了吧。」但猫猫也有同感。脚上套著的不是平时的鞋子而是木鞋,随著步履叩叩作响。再加上铃铛的叮叮声,以及林子那头传来枭鸟的鸣声,这些交相融合之后形成了不可思议的音色,越听越像是狐狸在「空──空──」地叫著。在狐狸的鸣声中,两人在酸浆与稻穗灯笼的照耀下步行。在林子中开垦出的田埂上走著,有时会听到难听的咕沙一声。都说飞蛾扑火,这儿也有些虫子被路旁等间隔设置的火把烧死,而且是到处都有。「今年好像飞蝗比较多。」所以更需要举行大型祭典。祭典就是用来作这类祈福的。「你知道为什么这儿祭祀的神仙是狐狸,而且是丰穰之神吗?」「不知道。」子翠一边叮叮作响地走著,一边说道。「这个地方啊,以前住的都是同个民族的人。」不过后来有另一个国家的人民,从西方来到此地。当然,人们没有单纯到会立刻接受外人,几乎所有村子都叫外人滚出去,把他们赶走。但是,有少部分的村子接纳了他们。「这些来自西方之人有著丰富的知识,那些村子里有人明白它们的价值。」像是让田地丰收的知识,或是驱除害虫的知识。有些人明白这些知识具有相当大的价值。但是,也有很多人对此心怀不满。等到外地人定居下来,与当地人之间有了子女时,附近村子的民众攻打了过来,要抢田地。这种事发生了几次后,他们的子孙为了不让任何人来抢,不被任何人发现,就偷偷在一处温泉滚滚涌出的地方建了村庄。也就是这个村子了。至于狐狸,说的应该是起初来到此地的异邦人。以动物之名作为其他民族之人的代称不是稀奇事。换言之,这个村子的神仙正是村民的祖先,村民自己就是狐神。「听说这里的狐狸是白狐喔,所以你戴的面具一开始也是纯白的,对吧?不过当他们开始定居下来后,就把眼睛染上了颜色。」白狐指的或许是白皮肤。染色可以解释成混血之后的变化。(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子翠回答了她这个疑问:「这个村子里的男人啊,很多人不会分辨颜色呢。」「不会分辨颜色?」「嗯,女人倒是偶尔才会这样。」(难怪。)怪不得有这么多眼角涂绿的面具。这里有许多戴著绿眼面具的男子。而子翠的面具,眼角也是绿的。子翠拿起装在灯笼上的酸浆囊袋。她弄破橙色囊袋,取出里面的圆圆果实,用衣袖用力擦擦表面后放进了嘴里。「那不好吃喔。」「我知道。」「有毒喔。」「我知道。」妓女堕胎药的原料之一就是酸浆。吃了虽不会要人命,但最好少吃为妙。从西方逃来此地的人民当中,那些迁徙至现在京城的人,就是当今皇帝的祖先;而在北方大地落地生根的,就是此地村民的祖先了。木鞋叩叩响著。路上零零落落地挂著的灯笼火光,既美丽又诡谲。会让人慢慢觉得若是继续走下去,可能会去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但是,这种不可思议的心情也渐渐淡去了。随著来到神社附近,就开始看到摊贩。闻得到串烧香喷喷的味道,以及糖果的甜香。小贩也都戴著狐狸面具,但是恐怕不能用叶片代替银钱。子翠冷不防停下脚步,拉开面具,嘴里嚼了嚼,然后呸一声把酸浆皮吐到了草丛里。「好脏喔。」「对不起喽。」说完,子翠脚步轻盈地走向了摊贩。「要不要吃点东西?」「子翠请客的话。」猫猫说著,跟著她走到串烧摊子。油脂饱满的鸡肉让猫猫口水直流,但是旁边还放了青蛙与蝗虫。「……」「这个时期的蝗虫胖嘟嘟的很好吃喔。」子翠毫不犹豫地吃起刺在竹串上的昆虫。「我吃鸡肉。」猫猫虽然也敢吃蝗虫,但她宁可选鸡肉。「那青蛙呢?」「这阵子不想吃青蛙。」「猫猫,你怎么眼光飘远啊?」看来即使戴著狐狸面具一样看得出来。子翠说声「知道了」,从摊贩的中年老板手中接过鸡肉串,拿给猫猫。猫猫拉开面具咬了口串烧。可能因为盐比较贵,放得不多,取而代之地洒了香草。「嗯?」「怎么了?」子翠皱起了眉头,然后又把嘴里的东西呸到了草丛里。「就跟你说很脏了。」这姑娘有时候还真粗枝大叶──猫猫心想。现在呸出来的,应该是刚才买的蝗虫。「恶劣,那个摊贩作生意不老实,里面混入了飞蝗。」「呃,我觉得看起来都一样啊。」「才不一样呢,虽然把脚跟翅膀拔掉了,但味道完全不一样啦。」子翠吃著剩下的蝗虫清除嘴里余味。这似乎好吃多了,她细嚼慢咽。猫猫有吃过蛇或青蛙,但不怎么吃虫。农村居民常常会吃,同时兼具驱除害虫之效,但烟花巷好歹也是京城的一个区域,多得是其他美味佳肴,因此不常有人卖蝗虫。只是,假若当年虫害〔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