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翠苓正等著她们。白天看到她不知去了哪里,然后就一直没出现。她正在阅读桌上的几本书,一注意到猫猫她们就轻轻阖起书页,灯火摇曳了一下。「吃消夜吗?」「有就吃。」子翠如此回答后,翠苓从架子上拿了笼子过来,里面装了油条。她倒了两碗豆浆,一碗放在猫猫面前,看来她也有得吃。猫猫拿凉掉变得有点硬的油条吸饱豆浆,放进嘴里。豆浆似乎奢侈地加了蜂蜜,味道很甜。豆浆是制作豆腐时的副产物,但人们不太喜欢它的豆腥味。不过这豆浆里似乎加了姜去腥,喝起来很顺口。她们在圆桌旁坐成三角形,猫猫默默地吃,子翠聊祭典上遇到的事。翠苓面无表情地看书。起初猫猫以为是药学典籍而两眼发亮,结果是昆虫图鉴。不是印刷品,上头有好几次手写补充的痕迹。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成笔记比较贴切。猫猫盯著翠苓瞧。「做什么?」「没有,只是差不多想请你履行约定了。」「……你说返魂药吗?」多谢翠苓反应如此之快。「你明白自己的立场吗?」形式上自己是人质,但她们对待自己的方式很宽松。没错,就算能逃出这里,想必也很快就会被捉到。就算能巧妙逃走,但又有什么法子能抵达城镇或村子向人呼救?猫猫可不会骑快马。但即使是如此,是不是也该把人质关起来或绑起来才对?这两人的行动全都让猫猫觉得不对劲。假若猫猫问她们有何目的,她们或许会说出来。比起这个,现在更令她在意的是──「是曼陀罗花与河豚吗?比例是多少?其他还要加什么?加多少才算适量?」「……」「还有,请告诉我苏醒之后当下的身体状况。我想一时半刻之间应该是动不了的吧。」一回神才发现,猫猫已经徐徐逼近到翠苓眼前了。翠苓的神情有些扭曲,手一跳一跳地痉挛著。之前没看到她有这种症状。「……我想不需要曼陀罗花。」「不需要?」猫猫回问道。「异国的药方里是有这一味,但我推测它的作用很可能是延长昏睡时间,在强行将人变成奴隶时用来让对方失去意识。听说这才是这种药原本的用途。」翠苓说著,让猫猫看看她发抖的左手。那只手原本能够活动自如,是返魂药造成的副作用。「我只付出了这点代价,但失败的话甚至会失去记忆。」翠苓说「失去」说得斩钉截铁,可见除了她以外还有别人也试过药。这是调药必须付出的代价,药师必须经过多次错误尝试,以逐渐筛选出正确的药方。猫猫非常清楚其中含有活人实验,但她更难压抑澎湃的感情。她浑身酥麻地爬满鸡皮疙瘩,睁大眼睛,慢慢靠近翠苓。「那么,改良后的药方如何?」「……目前只有用动物试过。」还没用人试过。说不定推测错误,不放曼陀罗花就无法让人复活。先用动物试验是很正常的做法。猫猫两眼发亮,一边把脸凑到翠苓的鼻子前。她把右手放在自己乏善可陈的胸部上,宣称这儿就有个最适当的实验对象。「我不会用你来试。」「为什么呢?不用客气啊!」「说过你是人质了。」翠苓断然地说。猫猫很想抓住她的衣襟乱摇一通,凶巴巴地强迫她给自己灌药,但克制住了。要是到时候人家什么都不肯教她,就前功尽弃了。她决定现在先乖乖让步,于是从她面前退开。「呵呵呵呵,真高兴你们感情变这么好。」子翠一边无忧无虑地说,一边咬著油条。「毕竟姊跟猫猫都没几个朋友嘛。」「要你管。」、「少说两句。」两人不禁异口同声地说。猫猫跟翠苓睡一间房间。子翠睡在另一间只有一张床的房间。原本子翠也吵著要睡同一间,但被翠苓赶了出去,就一个人不情不愿地回去了。即使睡在同个房间里,也没什么话好谈的。昨晚也是如此。老实说,猫猫并不是完全没话跟翠苓说。但就算说了,她大概也不会回答。她们行动的目的是什么?这本来是一开始就该问的问题,但猫猫还没问过。她心想「好歹还是问一下好了」,结果讲出口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你似乎跟子翠感情很好呢。」「看起来像是吗?」「嗯。」对话到此结束,真是太短了。中间没有子翠当缓冲,也就是这样了。隔天早上,她一起床就看到桌上放了大量书籍。是药草的图鉴,绘有许多精致的插画。其中还夹杂了异国药草,记载著一堆猫猫从未听过的植物。虽然一半以上都看不懂,但很多地方夹著纸张,写著注释或补述。「我出去一下。外头有人看守,你别打逃跑的主意。」说完,翠苓就出去了。「我是觉得她不会逃走啦──」先起床的子翠一边吃粥当早餐,一边说道。「竟然还得派人盯著你,你做了什么好事?」不知怎地死小鬼响迂也在,把油条泡在粥里吃。虽然是个让人火大的小鬼,但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况且对猫猫来说,把这堆金山银山全部看过一遍比较要紧。「咦?你不吃早饭啊?」「等会。」赶快翻到下一页比较要紧。然而子翠把用粥泡软的油条塞进猫猫的嘴里。不得已,她只好嚼一嚼咽下去。「衣服也不换?你还穿著寝衣不是?」「等会。」「我看著不顺眼。」说完,子翠解开猫猫的寝衣衣带,替她披上外衣。不得已猫猫只好伸出手来,一边看书一边让人家帮她换衣服。「呜哇──也太懒了吧。都要人家伺候,简直跟神美夫人一样。」响迂见状说道。(神美?)谁啊?猫猫正在这么想的时候,被子翠轻拍了一下腰。猫猫从椅子上站起来,抬腿穿起裙裳。「好了好了,响迂,你把碗收收。」「咦──为什么啊,让佣人来做就好啦?」「原来你不靠佣人就什么都不会啊。呵呵,还是个小孩子呢。」(真会用激将法。)被人家这样讲,喜欢装大人的小娃娃一下就当真了。他粗鲁地把碗盘放到托盘上,弄得当啷作响,然后就托著盘子离开了房间。猫猫侧眼瞧著这幕光景,若有所思地点头。「他应该是好人家的少爷吧?」「嘿嘿,听说遥远的东方国度有句话叫盛者必衰喔。」无论多强悍的人总有一天都会衰老。她或许是想说不管是何种名门望族,迟早都会没落吧。猫猫一边翻阅书页,一边让子翠开始在她头发上动手脚。「猫猫,昨天那支簪子呢?」猫猫沉默地指指寝室。子翠啪哒啪哒地用小跑步跑过去,把放在枕头边的簪子拿过来。她用梳子替猫猫梳头,绾到头顶上。然后在两边耳畔垂下一绺发丝,以发绳绑好。「这簪子是好东西,所以不可以乱丢喔,不然会被别人拿去卖掉的。」「可以卖到好价钱吗?」「与其说好价钱……」子翠把簪子拿到猫猫面前。「我觉得这位师傅的手艺相当精湛喔。就算在京城也没几个这么厉害的师傅,明眼人一看就会知道是哪位师傅做的,这么一来就会知道是谁订制的物品。还有刻在簪柄上的精细花纹等等,一些看不到的部分都不是普通讲究呢。」猫猫想起以前有个娼妓把客人馈赠的饰品卖掉,结果又被同个客人买下来送她。那次实在太尴尬了。这支簪子也是,送她的人是个缠人精,搞不好哪天簪子又回来了。「……卖不得。」「只能打掉装饰当成胚底喽。」猫猫觉得那样未免太浪费了。「嗯──好像有点美中不足呢。」说完,子翠把手伸到自己头上,拔下了一支搔头,将它插在猫猫的头发上。「好,这样就行了。」「你好熟练喔。」「当然熟啊,慢一点就要挨揍的。」子翠讲得一派自然。「挨揍?」「嗯,挨揍。」主子打骂婢女的事所在多有。只是,猫猫感到很意外。「按摩也是,做不好就要被泼烫水的。真的很可怕喔。」「的确很可怕,真是差劲的主子。」猫猫也常挨老鸨打骂,但就算是那种老太婆都知道下手轻重。揍人时会选衣服遮住不易看到的地方揍,就算呼巴掌也不会留下痕迹。虽然总感觉像是不想降低商品价值,但一样是手下留情没错。「呵呵,我说的是我娘呢。」〔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