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物收获了约莫七成的时候,第一只飞来了。比原本就有的那些飞蝗颜色更黑,脚也很长。有人在把虫子踩死。猫猫大声叫大家别管虫子快收割。她点燃火把。就算是杯水车薪也无所谓。接着又让女人与小孩躲进家里,用泥巴或布把屋子的隙缝堵起来。还叮咛大家屋子里再暗,也不可以点火。又告诉他们要准备好可以直接食用的粮食,指示他们一看到虫子从隙缝钻进来就立刻杀了。收获的作物太多,念真家里放不下。麦子拿到庙里去摆。再用土把隙缝填满,连空气都进不去。猫猫拿起除虫药,往每一户人家泼洒。她也不知道这么做有没有用。毡包空隙太多了,不适合作为仓廪,就当成外头村民的暂时避难处。马闪拿着大网子。可能是渔网,只见他力道过猛地挥动,捉住飞蝗。然后直接泡在大水桶里淹死。雀把皮袋发给大家,分送经过调味,味道较甜的山羊奶代替饭食。她这是在为长期抗战做准备。念真多穿了几件上衣。其他村民也学他。陆孙跑遍每一户人家,从通风孔倾听村民不安的心声。他安抚大家说不会有事,看到有隙缝让虫子钻进去就把虫踩扁,填补缝隙。家鸭啄食飞蝗,又吐了出来。吃不下去吗?村民们开始发出怒吼。视界渐渐变暗。以颜色来说,是由白转灰,再变成沟鼠似的颜色。几乎可说是一片黑都不为过了。岂止寸步难行,连眼睛都睁不开。虫子劈头盖脸地扑来撕咬衣服皮肉。想张嘴也张不开,只能勉强用布蒙住嘴。层层穿起的上衣被啃咬。振翅声掩盖了一切声音。杂音遍布,连谁说了什么都听不见。就连怒吼声也不再传入耳里。猫猫以手覆面,好不容易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马闪仍然在振臂挥网。他把一下就装满了的网子砸到地上踩烂。水桶里早已满是飞蝗。也有人被虫子咬到发狂失心。那人发出怪叫,两手各拿着火把与柴刀乱挥。飞蝗没死,飞向村民。雀迅速靠近,对疯狂失控的男子使出扫堂腿。接着立刻将倒地的男子用绳子捆绑起来。陆孙仍然奔忙于家家户户之间安抚居民。人会发疯。一没了光就会发狂。只是,也有人没听到他的声音。一间民房起火了。脸孔抽搐的老妇与孩童冲出密闭的房屋。孩童的手里握着打火石。家中满是刚收割的麦子,十分易燃。在这雨期以外的季节,空气干燥到足以起火燃烧。马闪即刻展开行动,一脚踢向房屋的柱子。原本就跟破木屋没两样的房屋,当即变得摇摇欲坠。「……!」猫猫看出马闪在大声说些什么。可能是在说取水处太远,要推倒房屋以灭火。马闪在这种紧急关头最为可靠。他不但几乎凭一己之力推倒房屋,还把漂满虫尸的水桶抱过来就倒。雀把满脸鼻水的孩童与老妇推进毡包里。虽然飞蝗遍布每个角落,但有个地方躲总比没有好些。不知经过了多久时间。也许只有两刻钟(三十分钟),也或许已过了数个时辰。每个人都恐惧、憎恨着前所未见的群虫,继而——「猫猫。」彷佛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一看,陆孙出现在眼前。头发与衣服上都有飞蝗咬住不放。猫猫伸出手去想帮他拿掉。「请别再熬药了。你的手要废了。」猫猫的手早已发红溃烂。(啊。)除虫药连安慰效果都没达到。猫猫不断地泼洒杀虫药。泼洒再泼洒,但是不够,飞蝗继续飞来。为什么没效?为什么没效?其实有效。但源源不绝的飞蝗数量在那之上。饥饿的成群飞蝗,连毒草都咬。它们咬人,咬衣服,连房屋的柱子都想啃。岂止如此,掉在地上的虫子似乎还互相贪食彼此的身体。这是数量增加过多造成的疯狂。猫猫也疯了。她抓起具有杀虫效用的草不停地煮。大锅里漂浮着飞蝗,草都是连根丢进锅里。手的溃烂可能是因为空手拔草的关系,抑或是不敌杀虫毒草的毒性?陆孙望向依然飞蝗密布的天空。只见飞虫满天,但他看的是更高的位置。「以灾克灾——但愿如此。」猫猫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她也望向了昏暗无光的天空。「好痛!」有个硬物打中了她。她低头看看是什么,发现一个冰块掉在地上。疼痛的来源,又陆续打在猫猫的背部与肩膀上。咚、咚、咚。空气已冷却下来。「冰雹?」大冰块,加上变冷的空气。群虫的动作看起来似乎变迟钝了些许。「以灾克灾。」不,这哪是什么灾祸。这是天降甘霖。猫猫得到了平素的她想都不会去想的答案。「下吧,多下一点吧。」猫猫的疯狂转换了矛头。她冲进飞虫与雹雨之中。这不叫求雨,叫求雹。无论如何地遭受虫咬雹打,她都感觉不到痛。只是一心希望用任何方法都好,快把这无数的飞蝗赶走就是了,结果……砰!她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冲击。「猫猫!」她还记得陆孙赶来她身边。猫猫被雹击中头部,就这么昏死过去。〔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