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元单膝跪在地上,并没有出言自辩。
顾海看着他神色变幻,却久久不言。
夜风吹过,车上的灯摇曳出一片碎影。
“十八娘知道?”顾海忽地问道。
灵元垂头不语。
“你走吧。”顾海吐了口气,淡淡说道,放下车帘。
阿四闻言忙牵马前行。
“少爷,这是一些……”灵元抬头说道,一面从怀里拿出一本书,举过头顶。
顾海的车并没有停留,也并没有理会。
“少爷……”灵元站起身来,抓住车辕,带着些许急切凄然,“少爷,救救杨大人……”
最后一句话声音低低,但却清晰地传入车内顾海的耳内。
“你说什么?”他掀开车帘,看着灵元问道。
灵元没有再说话,而是将手里的书再一次举过来。
顾海看着他一刻,终于伸手接过来,就这车灯翻开,只看了一眼,神色顿变。
“这是……”他啪的一声将书合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看向灵元。
“……我准备了好久,可是,没有人肯接……”灵元看着他,眼圈微红,“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上边的人知道……”
顾海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心中有千言万语要问,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有什么可说的?没什么可说的。
“别告诉小姐和灵宝……”灵元垂下视线。
人都的路都是自己走的,除了自己,不应该由别人来为自己受累受惊受怕。
顾海看着他,微微闭了下眼。
“我走了,少爷……”灵元低声说道转身。
“慢着。”顾海出声唤道。
灵元收住脚,转过身。
顾海看着他,沉重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怅然,缓缓说道:“这些事太危险,以后……别做了。”
他的语气低沉,干涩,似乎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是那样的无奈。
“少爷……”灵元很是吃惊。
顾海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书,面上浮现一丝苦笑。
“没用的……”他摇头说道:“没用的……”
“少爷……”灵元看着他,黑暗里眼睛微微闪亮,“少爷也……怕了……”
顾海笑了笑,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叹了口气,“你不懂,我原来也不懂……”
灵元带着几分不解看向他。
“他说得对,一人不可以兴邦也不可以灭邦,这不是一个人的事……”顾海轻声说道,声音透着满满的无奈,“这都是……圣眷啊……”
这句话轻轻飘入灵元的耳内,神色顿时晦暗不明,他的确不是很聪明的人,但那是因为缺少人情世故的历练,如今的他在这不见血的战场上旁观,有些事便也透彻明白。
是的,没错,圣眷,那是天,那是神之子,有神之子天之子的庇护的人,会是有罪的人吗?那是岂不是说天错了神错了?
“你去吧,既然你不是那等人,就找个机会,离开吧。”顾海轻声说道,声音里是浓浓的倦怠,他垂下车帘。
“那……那杨大人……”灵元跨上前几步,声音里带着急切与惊慌无助。
“官场上与战场上不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其实是错的。”顾海的声音低低传来,“我想,会有别的办法,但现在我真没有办法……灵元,我顾海要当一个懦夫了,因为我不知道我们这些做儿子的,用自己命也换不来父亲的明白的时候,我这样做,还值不值不得……连命都没了,还能做什么?”
马车渐渐远去了,灵元站立在原地,目光看着幽深的暗夜。
没有用……没有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转过身裹紧身上的披风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
顾十八娘和彭一针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尤其是顾十八娘,这十几天里,几乎没有出过书房的门,颇有几分山中无日月的感觉。
“今天是九月初八了……”她提笔轻轻在纸上勾了一笔,“过得真快啊……”
有人推门进来,顾十八娘忙拿起拂尘做出清扫架上书的姿态。
“今日天气好,院子里的桂花开得好……”黄内侍笑眯眯地说道:“不如去折几枝来……”
“先去问问彭大夫可不可以……”顾十八娘认真地答道。
“还是顾娘子细心。”黄内侍晃着手笑道。
“问我什么?”彭一针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
顾十八娘和黄内侍闻声转头,待看到人,面色顿时惊喜。
“郡王!”他们齐声唤道,同时走过去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