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拐杖敲了两下，管家推开门，垂首立在一旁，“少奶奶请进吧。”怪不得孙阿姨说老爷子规矩大，还真是一点不含糊。进门，胡小柠就看到了婚礼那天见过的夜家老爷子——一身石青色唐装，花白的头发朝后梳得一丝不乱，看到她进门，严肃的脸上立刻露出笑意，“柠柠来了，快来坐。”管家已经转身关门出去了，厚重的门板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忍不住在心里喊了一声六批！“在看什么呢？”夜老爷子慈祥地问。“没什么没什么。”“和阿尘一起生活得还习惯吗？他有没有欺负你？”有！有有有！内心疯狂点头，小小的嘴巴抿成一条线，还是努力摇了摇头，但是她张不开嘴再说他一句好话。“你不用替他打掩护，他是个什么性子我最清楚。”“那你还让我嫁给他。”胡小柠小声嘀咕。不知道老爷子听到没有，还是一脸笑呵呵地看她，“他要是欺负你，你也不用跟他客气，直接还手就行。”“这样也行？”“有什么不行？你要是没两下子，我还真不敢让你嫁给我家那个浑小子。要不然我那老婆子会托梦来找我说我恩将仇报了。”不用托梦你也是恩将仇报啊，胡小柠腹诽。老爷子笑意更浓，“你不是在心里骂我这个老人家吧？多少得给我留点面子。”他们夜家一个二个好像能看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一般，怎么这么可怕！“我家那个小子……”老爷子几欲说话，又欲言又止，“算了，他要是敢跟你犯浑，你收拾他就是。你收拾不了就告诉我，尤其那个温家的丫头，不用手软。”胡小柠点头，“我有我的原则，不会吃亏的。”“哦？说说看，你的原则是什么？”老爷子饶有兴趣的样子看着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地打死！”最后一句话吐出来，她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阿姨好像说过，这不是一个女孩子该说的话。“哈哈哈哈哈，说得好，就应该这样子，我就知道，最适合我家那个小子的，就得是你这样的姑娘。那些矫揉造作的姑娘，也就阿尘看不清。”“夜爷爷……”这个称呼还真是有点别扭。“跟着阿尘一起喊我爷爷就好。”她笑着点头，还想提醒老爷子，夜寒尘可是有女人的人，他在做什么大梦？又想起夜寒尘的病……还是算了。“听你奶奶说，你大学学的是古代文学专业？怎么会想到学这么冷门的专业的？”“因为，”反正已经暴露了本质，她也索性不再藏着掖着了，“因为奶奶给的书还有好多看不懂，学这个专业，一举两得。”“你这丫头，太对我的胃口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胡小柠已经开始放飞自我，“我最大的人生理想就是当咸鱼。”“咸鱼？那有什么好？臭烘烘的。”“那您可就不懂了，咸鱼是一种人生追求，能躺一辈子还有滋有味儿的，多好！”短短半小时功夫，原本老爷子是打算刺探一下两人最近相处的情况，到最后变成了胡小柠单方面的科普课，各种电视里常出现的梗她都讲得头头是道，巴掌大的小手机上网功能被她玩得透透的。胡小柠扶着老爷子从书房出来，老爷子脸上仍是藏不住的笑意，满心满眼都是对孙媳妇的满意。两张长长的实木桌旁已经坐满了人，一张桌上坐的是夜家人，好多面孔她已经在九塔见过，另一张桌上坐的是跟夜家关系好的人家的孩子，比如封柘……等。两张长桌正前方是一张小圆桌，上面只有一副银质餐具，老爷子已经坐在这副餐具跟前，招呼管家，“柠柠和阿尘跟我一桌吃。”夜家人都吃惊地看向胡小柠，和老爷子同桌吃过饭的只有已经过世的夜家老太太，如今，这两位竟然上了老爷子的桌？这是不是意味着老爷子的遗产分配有新的动向？一时间两张长桌上都是小声讨论的声音。餐具摆好，夜寒尘才从楼上下来，看起来表情不怎么好看，看到胡小柠已经坐在小圆桌上，又皱起了眉毛，“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是我让柠柠在这边坐的，你也过来，在你媳妇旁边坐。”老爷子声音不大，但是掷地有声。夜寒尘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大剌剌地坐在了小圆桌旁另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小圆桌跟两张大长桌比起来是小，但是也赶得上饭店里的六人桌了，一道道菜端上来。“柠柠快吃吧。”很快胡小柠就把夜寒尘的臭脸抛之脑后了，什么都没有干饭来的重要！老爷子还特意让管家准备了公筷，方便布菜，正好顺便增进一下新婚小夫妻的感情。但是不到五分钟，夜老爷子就发现，公筷没有任何用处，胡小柠见了饭菜比见了什么都亲，完全不用让。吃了几口后，他忍不住打量起这个吃饭格外香的小姑娘，不管荤素，不管甜辣都能塞一嘴，鼓囊鼓囊的，偏偏吃起来还没有声音，跟夜家那些从小严加管教仍然稀里呼噜的熊孩子们比起来，简直是模范。胡小柠是个从不浪费的主，夜老爷子又是个不清楚她饭量的主，于是，一个不停吩咐管家加菜，一个绝望地消灭着空盘。肉眼可见，胡小柠拿筷子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但是还是不肯放下筷子，夜寒尘把筷子让桌上一拍，“别吃了，你是猪吗？”胡小柠一愣，又看了看眼前刚端上来的一盘红彤彤大虾，坚定心智道：“我还能吃，不能浪费。”夜老爷子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摆手让管家把虾撤了下去，“丫头啊，我老头子竟然也有好心办坏事的时候。”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夜寒尘一眼。“她就是猪，你见过哪个女孩子像她这么能吃？”“能吃是福。”小姑娘伶俐地接上一句。“发福才值钱的那是猪！”胡小柠一噎，他说的竟然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