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碧空(1 / 2)

<small>人是不是只有在自己最亲最爱的人面前,才会暴露出性格中最坏的一面?</small>

<p/><h3 class="center">09</h3>

简单是被顾承风暴跳如雷的声音吵醒的。

走出卧室就看到,在楼下客厅里的他正对一个陌生人发脾气。

“这卡怎么可能出问题?你再试试!”

“对不起先生,这张卡真的刷不了。”

“不可能!这是金卡,金卡懂吗?没有限额的!再试试!”

“已经刷了好几次了,这张卡真的不行,要不,再换一张?”

“换你个头啊!都刷了3张卡了一张都刷不出来!你这POSE机是不是坏的啊?你回去再换一台来!”

“POSE机没有问题。要不支付现金吧?”

“多少钱?”简单走了上来,顾承风却变得更烦躁,拦住她:“我的事你别管。”

“现在给你们主管打电话,让他再换台POSE机来。”

“可是……”外送员很是为难,他是来送餐的,这顾家也不是他第一次送,但每次都能顺利结账,怎么今天这么艰难呢?

简单看到那一桌高级的酒店级别订制早餐后,就知道是顾承风叫的外卖,而且他的卡貌似出了问题。

“别为难人了。那些吃的,多少钱啊?”简单也是打工的,知道这种外送员的不容易。

“一共一千六。”

“多少?!”简单不可置信地问。

“一共,一千八百五,因为顾先生是我们的VIP,免去外送费打折后的价格是一千六。”外送员小声而详细地回答。

简单急忙架着单拐走到餐桌前。

一千六啊?一顿饭吃金子吗?要这么贵?!

外送员也看出简单脸上的不相信,于是进一步介绍说:“顾先生订的是两份雪花牛排,两分法国蜗牛汤,再加上鱼子酱……”

“打住打住。”简单听得脑仁疼,从钱包里拿出自己打工存钱的卡,心疼地递过去,“还能再打点折吗?”

“已经是最低折扣了。”外送员拿着简单的卡,却没能从她手里接过去,于是用了用力,简单心疼地捏得更紧。

“你做什么?想看我的笑话,让我丢脸吗?!”顾承风走上来,一把将简单手里的卡夺过去丢到一旁,“这是我家,是我叫的外卖,不需要你来多管闲事。”

简单被他的话气得心塞,“好,我不管!”

简单走上楼,打算收拾下东西就离开这裏。

等她穿好外套走出下楼时,外送员已经离开了,顾承风在楼下的会客室打电话。

简单想,他在那个房间里打电话大概是不想让她听到,但他脾气那么暴躁,嗓门又那么大,她又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见呢?

“吴秘书,是不是你停掉了我所有的卡?!”

“我爸让你死,你怎么不立马去死?!快把我的卡都恢复了!”

“奶奶呢,奶奶她知道吗?”

“见鬼!别以为你们这样做,我就会屈服!走着瞧!”

简单还没来得及撤退,就和拉开门走出来的顾承风撞了个正着。

视线相碰的那一秒,两人都尴尬地下,还是简单先开口说:“我走了。”

顾承风拉住简单,“为什么走?不是要留下七天吗?”

“我可没说这句话。昨晚是因为没有回婶婶家的车了。谢谢你收留我一晚。再见。”

“等一下!”顾承风拉住简单,“就算要走,也吃完早餐再走。”

“那么贵的早餐我吃不起。”

简单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她原本是好心想帮他,而且那一千六百块对她来说就像割肉一样疼,她会舍得拿出来已经很够意思了好不好?他不领情,还吼了她一顿。

“我爸为了逼我回祖宅过年,把我所有的的卡都停掉了,所以,我刚才才脾气不好。”顾承风解释道,他原本不想让简单知道的,但很显然她已经听到了。

“哦。”简单再次架起单拐说,“我走了,不用送。”

顾承风绕过去,拦住她,“东西都送来了,不吃怪浪费的。吃完再走,我亲自送你去坐车。”

简单原本还想保持气节地一口拒绝,可她的肚子却实在地发出了答应的声音。

咕噜噜的饥饿声,让简单也有些丢脸。

“浪费是很可耻,那我还是勉为其难地替你吃完再走吧。”

对于简单的改变主意,顾承风喜笑颜开。

昨晚他被简单嫌弃厨艺后想了整整一个晚上。

想要在一个夜晚的时间提升自己的厨艺,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他还能怎么做才能在简单面前为自己扳回一局呢?

于是他想到了订餐。

本想在简单睡醒后给她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个意外。他当时都有种全世界都和他作对的感觉,恨不得把那个送餐员的POSE砸碎。

后来简单上了楼,他把自己的名牌手表塞给送餐员当做饭钱后,就把人赶了出去。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他今天还是会死缠烂打,威逼利诱地让简单留下来继续养伤,但现在他不能这样做了。

没有钱,他连自己要如何安全度过这些天都没主意,又怎么能让简单留下来看他的笑话呢?

原本他还有向天野这个坚强的后盾,能让他随时提款,可昨天他刚和向天野吵翻,今天是绝不会再低头去求人。

唯一的办法只能先送简单走,等他解决了财政危机后再说其他事。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可以和简单独处七天的机会,就因为老爸停了信用卡而不得不告吹,顾承风就觉得自己人品真是太差了。

一顿饭在简单风卷残云的速度下很快结束,最后她端起桌上的鲜榨果汁敬顾承风说:“谢谢你的收留和早餐,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顾承风也举杯一饮而尽。

走出顾家后,简单长吁一口气,对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要忘了昨天发生的所有事,听见的所有话。

从今天开始,顾承风就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这样想着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车喇叭声。

“上车,我送你。”顾承风从落下的车窗对简单说。

“不用了,我坐公车就行。”

“你不知道吗?那趟公车已经停了。”

“什么?”

“因为来这个小区的客人做公车的太少,公车就改了线路,不走这裏了。”

“什么时候的事?”

“年前的通知。”顾承风将车门打开,“快上来吧。”

“不用,我走下去,坐地铁。”

“你的脚还没好,走什么走啊?快上来,外面那么冷。”

“我的脚没什么事了,走下去没问题。你不用管我了,快回去吧。”

顾承风气恼地将车停下,走下车追上简单,二话不说地将人扛起来,丢进副驾驶座上。

“喂!你有病啊!”简单生气地大吼。

“有车不坐的人才有病,坐好了!”

顾承风一脚踩下油门,让简单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

他想不通,简单会拒绝坐他车的原因,但他才不管这些,他就是想让她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简单坐在车里,气得嘟起嘴,心想着快点开到地铁站,这样她就能摆脱这个霸道要死的臭少爷。

车子开到地铁站前的岔路时,突然右转到相反的马路。

“停车,停车啊!”简单着急地回头看,以为顾承风没看到,“地铁站在那边,那边!”

“我知道地铁在那里。”

“那你怎么往这边开?”

“我临时改变主意了,咱们现在走高速,我要把你送到家。”

“不用麻烦,我要坐地铁。停车,快停车!”简单气得直嚷嚷,顾承风却又一次加大油门,吓得简单紧紧地抓住胸前的安全带。

“开车的时候呢,司机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如果有人在我耳边一直聒噪,我很容易会精神紧张,到时候万一把刹车当成了油门踩,那就糟糕了。所以呢,为了乘车人的安全着想,还是闭上嘴巴比较好。对了,你有买意外人身险吧?”顾承风侧过头来问简单,却只收到简单的一记白眼。

“没有也没关系,我的车是全保,意外险高达五百万,你的命值这个价吧?”

“顾承风,你个大混蛋——!”

简单咆哮了,去抓顾承风的方向盘,而这时忽然迎面开来一辆大货车,对方鸣笛的声音吓得顾承风急忙反打方向盘。

简单被车的惯性一下子偏到一旁,头重重地撞在车窗上,大货车从他们的车旁疾驰而过。

简单有种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吓得她僵硬地坐在位置上,再也不敢说话。

顾承风原本想发怒大骂简单的,看到她被吓得一脸苍白,也没了脾气转而去安慰她说:“我的车技还不错吧?刚刚那招就叫漂移,够酷吧?”

见简单没有搭理他,顾承风又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搜罗起脑子里可以调剂气氛的搞笑段子。

“跟你说个笑话吧。一个男生和女朋友打车回家,结果出租车司机开的特猛,一个急转弯差点把两人从车里甩出去。男生很委婉地说,‘哥们,你以前是开F1晒车的吧?’女朋友说,‘我看大哥的技术,以前一定是开飞机的。’司机很认真地告诉他们,‘其实,我以前是开挖掘机的’,女朋友叹然‘怪不得,原来是以前憋坏了啊’。哈哈,好笑不?”顾承风干笑着,简单用眼睛夹了他一眼,命令道:“专心开车啦!”

她终于说话了,他的心轻松很多,想不出如果简单还不理他,他还能做什么?

讲笑话什么的还是算了,太不适合他。

车子开到高速路口后才被告知因为前方发生车祸,高速暂时关闭,至于什么时候开始通行还没有准确时间。

简单一听就高兴地不行,想开车门下车,谁知顾承风抢先一步将车门从里反锁,掉转车头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不走高速,我们还可以走其他路。”

“不走高速,你知道怎么走吗?快让我下车!”

“我不知道,它知道啊。”顾承风打开车上的导航仪,设定目的地后,冲简单得意地一扬眉头。

“笑个毛线啊笑!还不快开车!”

既然逃走无望,简单就只能期盼他能早一点将自己送回婶婶家,早一点摆脱他。

一路上简单就没有再跟顾承风多说一句话,她闭着眼睛,假装休息。

顾承风也不去骚扰她,毕竟他想要的只是能和她多待一会时间。

发生了昨天的那些事后,他一直忐忑着第二天再看到简单时,会被她怎么对待?

他想过,也许简单会像逃避瘟疫一样躲着他,不理他;想过,简单也许会误会他,把他当做是破坏别人感情的卑鄙小人;还想过,简单会因他的喜欢而有负担,和他在一起时会尴尬,不自在;还曾幻想过,简单被他所感动,对他有所动心,会对他态度温柔点……可他完全没想过的一种可能就是,简单会像以往一样和他争锋相对,对他横眉冷目,完全不像发生过任何事。

他偷偷地打量身旁的简单,有种怀疑她是不是脑袋撞得太厉害,有了失忆症?

“你的头还好吧?”他问。简单不理他。

“要不要我先送你去医院检查下?你昨天都撞晕了,要是有脑震荡这样的后遗症怎么办?”

简单还是不理他。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先送你去医院。”

在他即将转头的时候,简单开口说:“你看我这样像是有事吗?!我有脑震荡?快开你的车啦!”

见简单底气十足,他也安了心。

“整天对我吼来吼去的,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也不知道这脾气是跟谁学来的?”顾承风小声嘟囔。

车子在国道上行驶,因为是春节假期,车辆并不算多。

为了多一些和简单在一起的时间,顾承风故意从导航上选了一条远路。

毫不知情的简单坐在车里,渐渐地有些困倦,于是她打起了小盹。

没曾想,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车子还在路上,而且天都已经黑了。

噌地一下惊坐起来,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不妙地问:“你把车开哪了?”

“我也不知道,应该快了吧。”

顾承风忐忑地回答,他原本的计划是天黑前肯定能到达目的地,没想到在他开上一条偏僻的小路后,导航竟然失灵了?于是他就盲目地一直开到现在,希望能重新绕上主干道。

“你不会迷路了吧?”简单笃定地说,顾承风没有吱声。

“你怎么这么蠢啊?!天底下有谁还能在有导航的情况下在地球上迷路的啊?!你是不是故意的?!”简单无法淡定了。

“我也不想啊!谁让这条路在导航上没有任何标记!”

“你不想?难道是车子自己开到这条路上的?!”

话音刚落,车子忽然停下来,简单一个没留神在惯性的作用下撞上挡风玻璃。这下,可彻底惹怒了她。

“顾承风,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个……”顾承风怯懦地看了眼简单,指着仪表盘说:“没油了。”

没油了?没油了?没油了?!!简单在脑子里想了三遍这句话后,终于想清楚这句话所代表的所有含义,怒火中烧地大声咆哮道:“顾承风,你一定是故意的——!”

因为走错了路,车子没油后停在半路上。

四周是荒郊野外,不但没有一间房子,就是连一盏连路灯都没有,黑漆漆的,让人心裏发毛。

简单气急地下车,架着单拐朝前走。

顾承风着急地追上来解释,“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简单瞪了他一眼,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

“你的手机呢?我的落在家里。你把手机借我,我找人来接咱们。”

“没有!”简单想也不想地回答。

“怎么可能没有?我明明看到你放在包里了。”顾承风以为简单是在赌气,于是自己动手要去打开简单的背包。

简单将背包一下子抱在怀里,怒瞪着他问:“就算我把手机借给你,你又能打给谁?你的爸妈,还是你的兄弟向天野?”

一句话问的他无言以答,正泄气地要放弃时,又猛然想起一个人来,“欧楠!我可以打给欧楠!”

“想的美!先不说我们连在哪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会让你打给欧楠!”

欧楠知道了就意味着叶橙会知道,叶橙知道了,洛琪远也会知道,所以,简单决不能打给欧楠求助。

顾承风想到她拒绝的理由,抱怨说:“谁让你昨天不老实交代是在我家过得夜?现在好了,我这边是没人可求,你这边是有人不敢求,那我们怎么办?在这等死吗?”

“你自己等着吧,我坐11路!”

“11路?”顾承风不解地看了看四周,“这附近有公车经过?”

简单恨铁不成钢地用单拐猛敲了下顾承风的膝盖,对着哇哇乱叫的他教训道:“你的腿是摆设吗?11路就是用走的啊!”

不在一个频道,简直无法沟通。

顾承风终于明白过来,追上已经走出很远的简单,将她一下子从地上背起来。

“顾承风,你又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简同学,你坐错车了,我这才是11路,你那是111路。”

简单想了想,架着单拐的她确实多了1路。

“你管我坐哪路车。快放我下来。”

“不放!”顾承风固执地说。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简单在顾承风的背上乱扭动。

“我警告你啊!这裏空旷无人,又月黑风高,你要是再不听话,小心我……”顾承风回头威吓,话还没说完就被简单手中的单拐敲疼脑袋。

“你再不放我下来,我就地杀了你,再毁尸灭迹!”简单恶狠狠地说,她的气势远比顾承风要强悍。

顾承风松开手,放下简单,揉着微微鼓起的额头,一脸幽怨地说:“好心当成驴肝肺。好,我不背你!看你能走多远!”

简单和顾承风一前一后地走着,顾承风因为生气而走在前面,但他又因为担心简单而没有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拉的太大。简单架着单拐跟在后面,因为这裏地处偏僻,前几天下的大雪在路面上堆积了厚厚一层,架着单拐的她走起来非常不方便。

该死的顾承风,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被迷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定是昨晚我的话让他受了打击和刺|激,所以才整出今天这一出,报复我。

口口声声说送我安全到家,我看他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简单在心裏抱怨着,一不留神摔倒在地,单拐摔出很远,掉进路边的深坑里,还没有完全好左腿也摔疼的她差点哭出来。

这下真是破屋又遭连夜雨,漏船又遇打头风,霉上加霉啊!

“简单!”顾承风急忙跑回来,一把将人从地上扶起来,“你没事吧?”

“你摔一个试试?”简单怒瞪着他,他丫是故意问的吧?摔的这么狠,能没事吗?

“早说了,坐我的11路安全,你偏要坐111路,现在老实了吧。”顾承风背对着简单蹲下去,“快上来。”

简单气愤地用力一推,顾承风就向前扑倒在地。

不等他回头咆哮,简单假装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故意的!她这是故意的!顾承风的内心有一百只驼羊在奔跑,怒气冲天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积雪,头也不会地走了。

“喂!”简单叫了声,顾承风没有停下,她也没再继续喊。

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每次遇见你都没有好事!衰神一个!

简单恨恨地在心裏骂着,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可左腿痛得根本用不上力气,她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用另一条腿站起来,反而屡次摔倒,差点加重伤势。

混蛋顾承风!混蛋!

她刚才不过是和他开了个玩笑而已,他竟然生气地一个人走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心胸都没有,真小气!

今天要不是你开错地方,我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不但没有一丝悔改,还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裏!没有担当的混蛋,等我脚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恶的顾承风,我画个圈圈诅咒你!

简单放弃地坐在地上,看着四周的黑暗,心裏一阵委屈。

一阵脚步声从面前的黑暗中走来,简单抬起头就看到顾承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责怪地对她说:“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就不能开口求我留下来吗?为什么总对我像仇人一样,我上辈子欠你的啊!”

简单原本对他的出现萌生了一点欣喜,但只是片刻间就被他的话熄灭,再次燃起的怒火让她朝顾承风开火道:“想让我求你,下辈子都不可能!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我当然要走,但我不会丢下你。”顾承风走上来,二话不说地将简单从地上背起来。

刚才他是真的被简单弄生气了,他顾大少爷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欺负过?本想着他一走,简单会害怕地叫住他,然后再低声求他,可简单却根本没叫他。他赌气地又继续走,结果还是没听见简单的声音,最后他先败下阵来,担心地返回来。

“放我下来!不用你背!放我下来!”简单挣扎着,用力捶打着顾承风的后背,这一次,顾大少爷没有再出声,也没有再松开她。

“放我下来,听见没有!”

“放开我!”

简单在反抗了一阵毫无结果后,心裏的怨气也渐渐消散,最终安静下来。

她虽然生气,但她还不至于被怒吼冲昏了头脑。这个时候,如果她真的惹恼了顾承风,将她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外的话,漫长的冬夜,她恐怕会被冻死在这裏。

“不闹了?”顾承风这时才开口问。

说真的,就在刚刚,简单的闹腾让他差点松开手,好在他咬咬牙坚持了下来。

他没有和其他女生交往的经验,不知道在女生这样闹的时候,该怎样处理和应对?除了用忍耐性去应对外,他真的无计可施。

有时候,他常常觉得自己和简单之间从一开始就像战场上的敌人,每次相遇都要兵戎相见,炮火连天。

好在这一次,他赢了。

“累了。没力气了。”简单没好气地说,手抵着顾承风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身体和他少接触。

顾承风察觉到她刻意保持距离的小动作,手忽然一松,没有丝毫准备的简单惊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搂住他的脖子。

奸计得逞的顾承风唇角微翘,强忍着内心的喜悦淡淡地说:“抱紧了,我也快没力气了。你要是摔下去,再把另一条腿摔断了,我可不负责任。”

他一定是故意的!简单怒瞪着顾承风的后脑勺,恨不得戳出一个洞来,嘴裏不反驳,胳膊一用力,差点没把他勒得窒息。

“咳咳!咳咳!”顾承风难受地直咳嗽,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哎呀,你怎么咳嗽啦?是不是感冒了?你没事吧?”简单在心裏窃喜。

顾承风又一次突然地松开手,简单冷不丁地掉下去,落地前又被顾承风抱起。

看着怀里的这个女人,顾承风真是又气又恼。

他们都已经这么倒霉了,她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和他暂时休战吗?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抱这么紧。”

顾承风的话让简单像点燃的爆竹一样,急忙反驳,“做你的大头梦!我才没有!”

“没有喜欢我?还是没有抱紧我?”

“都没有!”

“睁眼说瞎话。算了,好男不跟女斗。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被我抱着走,要么被我背着走,选其一吧。”

“我哪样都不选。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简单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开始在顾承风的怀里瞎折腾起来。

实在没招的顾承风只能将简单忽然抱紧,因为力度过大,简单来不及反应地撞上了他的胸口,这么一撞,差点没把她的鼻子撞塌了。

他牛肉吃多了吗?胸口比石头还硬!正想发火,却感觉顾承风靠上来,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两人的距离顿时缩短到咫尺之间。

简单呼吸一窒,安静了。

他要干什么?

他的唇就停留在她面前,虽然视线非常不好,她却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着亮眼的光。

心不规则地乱跳,所有的神经都紧绷着,害怕地盯着他的唇,担心他会亲下来。

顾承风强忍着想笑的冲动,不咸不淡地警告:“别以为我拿你没有办法。再乱动,我就对你不客气。”

本想说,再乱动就亲她的,看到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就心善地改了主意。反正“不客气”这个笼统的概念可以包含很多意思,希望她这次能乖乖听话,别逼他“亲”。

这下简单真的老实了,她不怕顾承风跟她吵架,也不怕和他打闹,就怕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就怕有一种叫暧昧的东西在他们之间发生。

见简单这次真的安静了,顾承风心中窃喜,往上又抱了抱后,准备继续走。

“等一下,我选二!”简单说,“背我!”

“真是难伺候。”顾承风放下简单后重新背起她,这一次她既没有再乱折腾,也没有再报复他。

早知道这一招就能轻松搞定,之前就不会受她这么多窝囊气了。顾承风为自己这场战争的胜利高兴着,原本疲累的身体重新注入力量。

冬夜的郊外,卸去彼此尖锐的两人安静地走着。

天空飘起零星的雪花,落在两人身上,很快又融化,消失不见。

冷静下来的简单看着顾承风的后背,想了很多。

面对洛琪远的时候,她是那么的温顺听话,可一到顾承风面前,她就变得乖张跋扈蛮横不讲道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一旦遇见顾承风,她就很难控制一些事情,性格中最糟糕的一面就会毫无顾忌地暴露出来。

她很不理解,像顾承风这样的大少爷,怎么会容忍她这么多不好的一面?

就像刚才她故意将他推倒的那一下,他如果真的生气地走掉,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他又返了回来,并没有丢下她。

“喂,你是什么体质?”简单问。

“什么?”

“你一定是受虐体质的吧。别人对你态度越糟糕,你越喜欢,越高兴。”

这是简单想到的,他会一再宽容她,甚至是喜欢她的原因。

毕竟这世上,真有那种喜欢受虐的变态,不是吗?也许顾承风的骨子里就隐藏着这种基因。

“放屁!本少爷是心胸宽广,不跟你计较,你别给我得寸进尺啊!”顾承风反驳道,他辛辛苦苦背她走了这么久,不但没听到她一句关心的话,还被当成是喜欢被虐的变态?

“你要是心胸宽广,当初就不会因为开学插队缴费那件事,让人整我了。”

顾承风停下来,回头看着后背的方向问:“是不是就因为当初那件事,你才讨厌我?不选择我?”

简单可以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她确实一开始很讨厌他,但现在不讨厌了。

可第二个问题,她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并没有选择,因为他们都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她是在一种自己都看不清自己心意的情况下,答应了洛琪远交往的要求,至于顾承风,她至今都不能完全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不是一时兴起,不是捉弄她的心态。

“为什么会喜欢我?”简单问了他,和问洛琪远同样的一个问题。

“不知道。”顾承风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与洛琪远回答时的反应截然不同,顾承风的反应,倒像他对简单的喜欢是一时兴起,从没用心过般。

“怎么可能不知道?!”简单生气地反问。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说样子吧,你就是那种丢人堆里找也找不到的类型;说身材吧,你整个一营养不良,要什么没什么;说家世吧,你属于拉低平均值的那类;说智商吧,你要吃多少吨脑白金才能补回来;说性格吧,母老虎都没你凶。”顾承风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简单,“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啊,你还想让我怎么回答?”

“你才营养不良!你才拉低平均值!你才要吃脑白金!你才是母老虎!”被贬的一文不值的简单拧着顾承风的耳朵咆哮,“我有你说的这么糟糕吗?!真要这么差劲,你还会喜欢我?!我看你说喜欢什么的,根本就是骗人的!你就是嫉妒我有了男朋友,想从中作梗,拆散我和学长,想给我心裏设堵,让我不痛快!”

“松手,快松手!”顾承风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被拉长成驴耳朵了。

“不松!就不松!跟我道歉,道歉。”

“道个毛线球啊!我实话实说,你就不高兴了,难道要我撒谎说,喜欢上你沉鱼落雁的容貌,玲珑有致的身材,聪明绝顶的智商,温良贤淑的性格?你自己都不会信的好吧。”

“我是没有那么好,但也不至于像你刚才说的那么差。至少我很勤劳,很勇敢,很有正义感!难道你就不是因为我性格中这些的闪光点,才喜欢上我?”

“勤劳勇敢而有正义感的人多了,我又不需要找个劳动楷模做女朋友。”

“那你究竟喜欢上了我的什么啊?”

“要是我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会你欺负成这样?”

“你会怎样?”简单问。

“当然是把答案告诉你啊!只要你改掉我喜欢的那些地方,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你也不用再这样纠结,处处找我的茬了。”

“我什么时候找茬了?是你每次先挑衅我在前。”

“那是谁现在背着你,又是谁被你揪着耳朵?”

顾承风的反问让简单泄去了胸中的怒火,松开了他的耳朵。

“等你想到答案的时候,别忘了告诉我。”

“放心,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一言为定啊。”

“一言为定!”

这个话题结束后,两人表面上虽再次恢复安静,但彼此心裏却再也无法平静。

简单思考着顾承风的话,以为他对喜欢上简单这件事实并不是欢喜的,也是急于想摆脱这种喜欢,以为关于她的一切都不是顾承风的审美标准,在他眼里,她根本不配被他喜欢。

而顾承风呢?他以为简单一直追问这个问题,是想在知道答案后想办法改掉被他喜欢的地方,好摆脱他的纠缠。所以,他才会在她问的时候,那样回答她。他以为说中了简单的心事,猜中了她的想法,说出了她想要的解决办法,才让她不再欺负他。

一个误以为不配被喜欢,一个误以为不想被喜欢,这样的误解让两人的情绪都低落了起来,沉默笼罩着两颗无法靠近的心。

大概又走了半个小时后,顾承风终于背着简单走出小路来到大路上。

因为不知道具体方向,他不敢再盲目地向前走,将简单放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后,开始拦车。

幸运的是,没有等太久就有一辆过路的货车愿意载他们。

车前的副驾座上是司机的老婆,顾承风和简单就只能坐在后车斗里。好心的司机拿出一张旧毛毡给他们,让他们可以遮挡些风寒,忍耐一下。

顾承风将简单抱上车后斗,自己才跳上车。

车子一开起来,冷风就嗖嗖地吹起,像一支支冷箭往你的脖子里,袖口里钻。

简单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恨不得把整个脑袋也藏起来。

“喂,要不要?”顾承风将毛毡递过去,简单一下子拽过去后就披在自己身上,将全身都包起来,只露两个眼睛在外面。

知道自己被嫌弃的顾承风,选择了一个远离简单的角落坐下。原本因背简单而出的汗经风一吹,更让人冷得发抖,不一会儿,他就喷嚏连连。

“很冷吗?”简单不忍心地问。

“不冷。”顾承风倔强地答,可声音却微微发颤。

“阿嚏——!”

“鸭子死了嘴硬。”简单小声嘟囔了句,将毛毡打开来,“过来吧,我分你一半。”

“不去。”

顾承风的别扭让简单有些莫名其妙,“最后问你一次,过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