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all>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究竟靠怎么维系?有人说靠承诺,有人说靠握在彼此手中的筹码,还有人说全靠运气……</small>
<p/><h3 class="center">07</h3>
大年初一的这天,洛琪远打电话来向简单请假,说他打工的游泳馆为VIP的客人举办了一场小型的新年聚会,他夜晚当值,不能陪简单吃饭。
为欧楠设计服装的工厂,在给扣子压膜时出了点小故障,她接到电话后就匆匆赶去。
简单用三个小时煲了一锅营养又美味的香菇排骨汤,给欧楠留下一份后,剩下的就打算给洛琪远送去。
游泳馆的公共区今天对外免费开放,但VIP区却需要邀请卡才行。
公共区和VIP区都在同一层,但中间被玻璃墙隔断,在公共区内可以清楚地看到VIP区的高级设计和高档设施。如此鲜明的对比安排会吸引到公共区的用户,让他们花更多的钱进入VIP区消费。
简单进入游泳馆后,很快就看到了在VIP区的洛琪远。
正挥手要喊他的名字,就看到一个身穿比基尼的女人在游泳池里向洛琪远招手。
简单的手放了下来,安静地站在玻璃墙前,看到洛琪远将手伸给那个女人后,被她调皮地用力一拉从岸上掉进游泳池里;看到那女人像灵活的蛇一样在水里缠绕着洛琪远,并亲密地抱住他亲了上去。
有什么东西猛地锤击了简单的胸口,她觉得好闷,好闷。
饭盒顿时无力地从她的手里滑掉,一个转身,仓皇无措地离开了游泳馆。
回到家后的简单愣愣地站在客厅里,一遍遍重复想着亲眼看到的那一幕。
那女人是谁?
洛琪远的又一个女朋友?
不!不可能!简单无法相信昨晚还跟自己甜言蜜语的洛琪远,今天又和另一个女人搂搂抱抱。
可她明明看到了啊,还看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简单准备打给洛琪远问个清楚,可在看到手机屏保上的那句话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我。”这是洛琪远设置在手机屏保上的一句话。
也许洛琪远是被那女人骚扰强吻了!他和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可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他在那里打工,那个女人既然是游泳馆的VIP ,他们肯定每天都会见面,这样的情况说不定已经发生过很多次,只是洛琪远一次也没在你面前提过而已。
简单在信与不信之间纠结挣扎,她好想让自己相信洛琪远,却没有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最后,她决定给洛琪远发条短信——什么时候下班?忙吗?
一分钟,五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洛琪远没有任何回复。
也许他把手机锁在更衣室,没带在身边。
简单这样安慰着自己,又发过去一条短信——今天是不是很忙啊?什么时候下班?
一分钟,五分钟……又半个小时过去后,简单决定不再发短信。
以往她和洛琪远发短信,即便他当时手机不在身边,也会利用休息时间去更衣室看手机,最多延迟半个小时回复,可今天呢?
一个半小时了,他还没有任何回复。
是出了意外,还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不方便接电话?简单胡思乱想着,不停更换电视频道。
从第一次见到洛琪远,他的大方和善,到后来在洛家冷漠尖刻的他;从她亲身感受到的他的深情和专一,到从别人耳中听到有关他花心滥情的过去;从闺蜜叶橙口中知道的正义而善良的小蜜蜂,到她亲眼见到他利用顾成欢的腹黑和薄情……简单已经不知道,该相信哪一种性格的他,不知道他究竟还藏有多少种不同的面孔?
爱情一旦发生信任危机,并不是后期的问题导致,而是在爱情开始前,彼此信任的根基就并不牢固。
简单开始疑惑,当初对洛琪远的那种喜欢,究竟算什么?
有种感情虽然是一见锺情,有种感觉虽然是怦然心动,但锺情之后,心动之后呢?这种感觉能持续多久,坚持多久?
也许就是这样的感情和感觉发生在刹那之间,所以它的消逝也会如昙花一现般短暂,留下的只是当初的那段记忆,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种心动。
因为害怕手机出了问题,收不到洛琪远的电话和短信,简单每隔几分钟就会检查一下手机。这种不安和焦灼揪着她的心,让她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烦躁和失落。
十一点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却不是洛琪远打来的。
“新年快乐!”萧明在电话那头问候着,简单也同样祝福着他。
“你的腿还好吧?”萧明关心地问,“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我的腿已经快好了,谢谢你的关心。是不是店里出了什么事?”
现在洛琪远代替她在炸鸡店打工,萧明打来这样的电话问候,很自然让简单心中有了不解。
“店里挺好的,因为过节也没那么忙。就是你的男朋友,今天忽然向老板请假一个星期,我还以为是你又出了什么意外。”萧明说明他打电话来的原因。
“请假一个星期?为什么?”简单也很诧异。
“我也不太清楚,他只说有事,却没说是什么事。因为过年,店里的临时工本来就少,老板本来不同意的,后来他说有朋友替他的班,老板这才批了他的假。”
学长他有什么时候要请假一个星期?为什么没跟我提呢?
“简单?你还在吗?”萧明听电话这头没有了声音,担心地问。
简单回过神来,“我在呢。”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祝你早日康复。”
简单对洛琪远更担心了,正要打电话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洛琪远打来的。
“对不起,简单,我今天把手机忘在更衣柜里了。”他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地解释,“刚看到你的短信。”
从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简单的眼眶就湿润了,她不得不攥紧掌心,让自己不要在电话里哭出来,强装平静地问:“今天下班这么晚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老板延时了聚会的时间。”
“哦。”
以往她和洛琪远之间这样对话的时候,她觉得是很平常的聊天,从没有想太多。但今天,情况不同了,他的回答总有种在掩饰和对她撒谎的感觉,想到他对游泳馆那女人的闭口不谈,简单的心就失望不已,“聚会好玩吗?”
“没什么意思。”洛琪远在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简单,我要离开一个星期去办点事情,炸鸡店的工作我找了其他朋友来替班,你不用太担心,我正月初八就回来。”
“要去哪?”
“等我回来再把详细的缘由告诉你,现在,先不要问。”
要是以往,他说他有办法,他让她相信他的时候,她从不会多想,也从不会问他究竟有什么办法,到底是怎样做的?就像他摆平顾成欢订婚的那件事。
但今晚不同了,她想知道他的一切,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在骗她?
“为什么不能现在就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简单终于失控地问出这句话。
电话那头再次安静了。
许久,当简单以为他是不是已经放下手机的时候,才听洛琪远在电话那头说:“我喜欢你,简单。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并相信这一点就够了,其他的不要多想,也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简单好想把今天看到的一幕说出来。
“不多说了,宿舍楼要关门了,我要尽快赶回去。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
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被堵在胸口,委屈的泪水一下子溢满眼眶,放下手里沉重的手机,简单难过地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不愿意把去做什么事告诉我?难道对他来说,我是不可以信任的吗?如果不信任我,又为什么要让我相信他?
欧楠回来的时候,简单还失神地坐在沙发上,叫了她几声都没回应。
“简单?”欧楠蹲在简单的面前,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欧楠?”简单回过神来,她的表情让欧楠非常担心。
“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简单紧咬着下唇,想摇头否定,欧楠却握住她的肩膀,要求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别憋在心裏!”
“我看到了……”简单在欧楠眼神的鼓励下,把自己白天看到的事情,以及后来洛琪远打电话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听完这些,欧楠二话不说地拿起她的手机就要打给洛琪远。
“现在打过去,把你看到的,把你的疑惑都告诉他,听听他的解释和回答。”
“这样好吗?他说过的,让我相信他。”简单犹豫不决。
“相信他是一回事,求证事实真相又是另一回事,你总不能因为不明不白的原因就让自己一个人在这裏掉眼泪,总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这样傻傻地等着吧?你要是不敢打,我帮你打!”欧楠拨通了洛琪远的手机,却提示对方已关机。
欧楠又试着打了几次,还是没有打通。
“也许他有睡觉关机的习惯,我们明早再打。”欧楠转过头来安慰简单,“别多想了,先去睡觉吧。”
简单的心更低沉了,洛琪远说过,他不会睡觉的时候关手机,这样如果简单想他了,随时都能发短信或打电话给他。
尽管到现在为止,简单还没有和他煲过电话粥,但直觉上她认为洛琪远今晚的关机绝不简单。
他到底在哪?在做什么?是不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是不是怕简单骚扰?
简单已经快要被脑子里这些想法折磨疯了,她架起单拐想回卧室,可能是因为太难过了,猛地站起来后,头一晕差点摔倒,幸好欧楠离得近,及时扶住她。
“是不是还没吃饭?”欧楠问,简单这才想起来自己从外面回来后就什么也没吃。
欧楠责难地看了她一眼,将她重新扶坐在沙发上后就去厨房做吃的。
“你要记着,就算以后遇见再不开心的事情,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你不吃不喝,伤害到的只能是自己的身体。”欧楠将筷子递给简单,“来,快吃吧。”
刚要开吃,手机就响了,欧楠抢在她之前拿走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显示,疑惑地皱了下眉头,按下了接通键。
“是学长打来的吗?”简单问。
“苏静打来的。”
“苏静?这么晚了,她找我什么事?”
“她刚刚在街上遇见了顾承风。”欧楠一边说一边开始穿外套。
听到顾承风三个字的时候,简单的心下意识地跳快一拍,猜到他肯定出了什么意外,却并没有问出心裏的担忧。
“苏静说顾承风和人发生斗殴,现在受了点伤。她联系不上顾承风的家人就打给了你,不过,你现在腿不方便,还是我去一趟吧。你吃完后就早点休息,我很快就回来。”欧楠很快就离开家。
简单坐立不安地在家等着,自从上次医院的事情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顾承风。本想着只要两人不见面,就不会再有交集发生,也不会再有莫名的情绪产生,可有些东西即便被克制,被深埋,还是无法彻底遗忘。
她担心顾承风,想知道他的消息,这些想法将她脑子里之前因洛琪远而生的烦恼轻易就驱赶和覆盖了。
这点变化,她丝毫没有察觉。
大概凌晨一点多的样子,欧楠才疲惫地回来,看到依旧等在客厅里的简单后,她脱下外套走了上去。
“你想知道他的事?”欧楠直视着简单的眼睛问。
简单默认。
“那你回答我,你现在对顾承风到底是什么感觉?”欧楠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问:“你是不是,喜欢他?”
简单的心一紧,原本迫切的眼神瞬间变得摇摆不定。
“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再问他的事,这样只会让你的心更负担。”欧楠走上楼。
简单安静了会儿,突然站起来问:“难道以一个朋友的身份,不能问吗?”
“以朋友的身份,当然可以问。”
“那就告诉我吧,他怎么了?”
“你想知道多少?就今晚的事,还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所有事。”
“所有事。”简单毅然地选择了后者。
“被诬陷伤害你的那件事对他打击挺大,从医院离开后他没有回家住,是向天野帮他在顾家人面前隐瞒,说住在向天野家里,但其实他一直住在宾馆,每天泡在酒吧,台球室和KTV这种地方,夜晚喝得烂醉,白天连学校都不去。也是向天野找人冒充他应付老师的考勤点名,期末考试也找人替的考。这些事顾家人都毫不知情,所以丁奶奶才像往年一样,要带着所有人按照传统回祖宅过年。本来我以为顾承风也会跟着一起回去,没想到他一个人留了下来。今晚他和人在街上斗殴,碰巧被苏静看到。我想一定是苏静打给顾家没有人接,想到顾承风之前和我们住在一起,这才会想到打给你。”
“我已把人送去医院了,他的脸有点擦伤,但问题不大,就是喝得太多,到现在还不醒人事。向天野在医院陪着他,不用太担心。”
如果简单刚才选择要听前者,欧楠会只说最后的这段话,不让她知道顾承风的近况,不想让她的心再摇摆内疚。可既然简单选择了后者,她也不会再隐瞒。毕竟在她看来,简单对顾承风是绝对不同于朋友的感情。
听完欧楠的话,简单却安静地一句话也没说。
“简单,”欧楠走下来,“既然是以朋友的身份问了他的事,那么如果有机会,你就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跟他说个清楚吧,就说你相信不是他推你,相信他没有伤害你。”
“我一直都相信,他没推我。”
“你知道,我知道,但顾承风那个白痴不知道啊。他一直以为你也误会他了,所以他才这么消沉,这么颓废。心病还须心药医,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谈谈吧。”
欧楠觉得自己对顾承风真是仁至义尽了,她是简单的闺蜜,按理说不该再给简单制造烦心事,或者应该帮她斩断那些不该有的烂桃花,可谁让顾承风是她的发小,她的私心即便不是促成顾承风和简单成一对,也不忍心看他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啊。
所以,如果简单真能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去看待顾承风,帮助他走出阴影,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简单应了一句后就进了卧室。
关上房门后,佯装的镇定便融化在了寂静的黑暗中,她无力地坐在床上,脑袋里乱哄哄的。
她想起不久前,顾承风和洛琪远在医院里打架的场景,想起顾承风离开时眼里的伤痛……心一点点扭绞在一起。
如果当时她说相信他,如果当时她有去安慰他,关心他,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酗酒,斗殴,逃学,替考……他究竟颓废到了什么地步?难道这一切只因为她?
心底有个答案在说——是啊,他的这些变化都是因为你啊!
可简单却摇头,强迫自己去否定这个答案。
不会的,她和他是死对头,他总是看她不顺眼,总是找她麻烦,又怎么会因为她的误会而把自己变成现在这样?
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对,一定是这样。
简单说服着自己,却还是无法入睡。
<p/><h3 class="center">08</h3>
黎明就这样如常地到来,欧楠像以往一样很早就去制衣厂忙了,简单等她离开后才走出房间。
看着镜子里憔悴无比的自己,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新年新迹象,坏事统统撤退!
做完心理建设后,简单拿出手机打给洛琪远。
依然关机的提示声,让她好不容易高涨起来的心情又很快跌入低谷。
已经七点了怎么还关机?是昨晚太累,所以还没起床?可他今天不是要离开去办事吗?难道他真的对我撒谎了?
“叮咚——”门铃响起时,简单一瞬间以为会是洛琪远。
当她欣喜地架着单拐去开门时,门口站着的却是婶婶。
“简单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受了伤怎么也不告诉婶婶一声?”婶婶责怪地扶着简单回到沙发上坐下。
“已经没事了,过几天就可以拆石膏了。”
“要是早知道你受了伤,我和你叔就早过来看你了。”
“叔叔回来了?”
简单的叔叔在外地打工,已经连续两年没回过家了。
“除夕那天到的。这次回来后就不打算再出去了,我们商量着准备用这些年的积蓄在村子里开个小卖部,做点小生意。”婶婶将她带来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边忙碌边跟简单聊起家常,“你叔问起你,担心你在学校不适应,我让他少操这份心,说你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哦,我今天来呢,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婶婶将一个竹笼拎起来放在桌子上,“这是咱们自己家养的土鸡,你帮我给顾少爷送去吧。”
“顾少爷?”
简单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虽然顾承风在婶婶那里住过几天,但当时婶婶一直叫他顾同学,什么时候婶婶也叫他顾少爷了?
“就是国庆被你不小心伤到那里的那个顾少爷啊?你们不是同学吗?”
“婶婶怎么忽然提起他?”简单一肚子疑惑。
“上次看见他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孩子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次你叔回来,我们吃年夜饭的时候聊起这些年打工的事情,你叔说这些年的所有雇主里,遇见最好的雇主就是顾家。”
“还记得四年前,你叔带的工程队出了事故吗?”
简单当然记得,当时叔叔已经在外面打工了好些年,有了一些门路和经验,就组织了村里一些闲散的劳动力跟他一起干。他就成了别人口里小小的包工头,他的接的第一个活就是天瑞集团的盛世宾馆改建项目。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因为材料出了问题,正在改建的项目突然发生坍塌。简单的叔叔被送进医院抢救,很多同乡也都受了重伤,医生虽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急救,但有些重伤者却急需手术。
那个时候,叔叔上头的总包工头却迟迟没有出现,后来才知道,那有问题的材料正是他和别人勾结进的货,出事后,他卷了钱就跑路。大家没有钱交手术费,又找不到可以承担这件事的人,只能恳求医生先救人,但医院不是慈善机构,如此多的重伤员要手术,他们也很是为难。
这个时候,顾家来了人,他井然有序地维持了现场的情况,安排医生给重伤者立即做手术,并让秘书联系所有受伤者的家属,支付所有伤病费,还开始着手具体的赔偿问题。
一个雇傭方能做到顾家这样,让叔叔已经很满意了,没想到后来听说血库里血液告急时,他竟然第一个主动献血。在他的表率和带领下,当初一起去医院帮忙的顾家人也都加入了献血的行列。
婶婶在接到电话赶去医院的时候,叔叔的伤势已经控制住,知道是顾家人出面及时解决了难题后,她代表同乡人去表示感谢。
也就是那个偶然的机会婶婶见到了顾承风。
原来出事故的时候,顾董事长正在国外,秘书把事情报告给顾承风后,是他第一时间赶去现场。
叔叔回忆起这件事时,婶婶才记起那个独当一面处理事故的顾家人就是顾承风。
当时婶婶还在心裏感叹,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脑袋瓜子聪明,明明还是一脸稚嫩的孩子,却在如此重大事故面前表现的如此冷静沉稳,让人不得不佩服,有钱人家的基因就是好啊。
因为事情过去了四年,所以再看到顾承风时,婶婶一时没能想起来。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叔叔因为受伤的同乡而内疚自责,辞去了工地的工作,转而去干点送快递和送水的活。
婶婶一直想去感谢顾家人却苦于没有机会,也不知道怎么去感谢。她曾经去过天瑞集团的大楼,却被保安拦在了门口。
今天她来,除了是因为过年的关系想看看简单外,还想让简单再代表她给顾承风送去一片心意。
“早知道顾少爷就是当年的那个善心人,他在我们家的时候,就该给他多做点好吃的,也不该让那孩子去给我们修什么屋顶,还好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要不然,我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上次做的饭菜还不够好吃啊?他把我们过年要吃的腊肉都吃光了。”
“几块腊肉而已,比起当年他为我们和同乡所做的,简直不值一提啦。这鸡你抽空就送去,还有这边的腊肉也一起拎过去。如果顾少爷还想吃,就让他告诉你,我再给送来。”
“你都知道了他是少爷,整天鲍鱼海参的吃着,哪会喜欢吃这些。上次不过是一时新鲜,这次送去,说不定会被人家丢出来。”
“这孩子怎么说的?我瞧着顾少爷就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你别自作主张了,帮婶子送一趟吧。”
“嗯。”简单点头。
送走婶婶后,简单看着屋子里的一堆东西,头痛地扶额。
四年前的顾承风也才十五岁,十五岁的她虽然已经开始在村里唯一的一家餐馆打工,但她所能做的都只是一些体力活,没想到顾承风却能做出婶婶嘴裏说出的那些事。
记得当初她听婶婶说起时,脑子里想象的是一个身穿西装,处事老沉的人,怎样也没法和她现在认识的那个孩子气,动不动就捉弄人的顾承风联系在一起。
在纠结了半个小时去与不去之后,简单毅然地拎起装着土鸡的竹笼和晾干的腊肉,架着单拐出了门。
她的腿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但挤公车和地铁还是不方便,所以她决定奢侈一把坐出租车去。
吴姨打开门的时候,看见是简单,诧异了下,问清来由后就招呼她进去坐。
简单本想把东西交给她就走的,又想到自己既然都已经来到这了,不如进去见下顾承风,把昨晚答应欧楠的事办了。
“少爷他还在休息,你在这裏等下,我上去叫他。”吴姨让简单在客厅等着,她上楼去敲顾承风的房门。
“少爷,有客人来访。”吴姨敲了很久,都没有回应。
“少爷,是简小姐来看你了。”吴姨换了种说法,门还是没有开。她不好意思地走下来向简单道歉,说她家少爷昨晚太晚回来,这会儿睡得沉,问简单是要继续等,还是先回去?
“我等一会儿吧,吴姨你先去忙,不用招呼我。”
她既然已经到这裏,又进了屋,就这样无功而返也太得不偿失了。
反正他总不能从天亮睡到天黑吧?等一会儿,也不算什么。
简单刚喝了一杯热茶的功夫,顾承风就从卧室里走出来。
他的样子让简单吃了一惊。
一个月不见,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原本明亮的双眼也变得暗淡无光,轮廓分明的脸变得更加尖削,特别是下巴,都快赶上锥子了!
“你来干什么?”顾承风走到简单面前,颓废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语气冷冷地问。
“四年前你帮了我叔叔,这是婶婶让我带来的东西,感谢你。”简单将东西放在桌上。
“谁稀罕!”顾承风一脚将那竹笼踢倒在地,婶婶亲手编的竹笼被摔扁,裏面的土鸡跳了出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顾承风一下子站起来,嫌恶地对吴婶吩咐:“把那脏东西快点丢出去!”
简单见顾承风这样一副态度,原本的内疚瞬间被怒火替代。
“不许丢!”
简单大喝一声,一瘸一拐地走到吴婶面前,从她手里抢走刚刚抓住的那只土鸡后,转身对顾承风说:“这是我婶婶辛苦养了三个月的土鸡,你不要就还给我,为什么要把它丢了?!”
“既然是你婶婶送给我的东西,我自然有权利丢了!吴婶把鸡抢过来!”
简单把土鸡紧紧地抱着就是不松手。
可恶的顾承风,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却这样一副不屑的态度?你以为这是你的地盘,我就会怕你啊?!今天你敢扔我的鸡试试?我就是断了另一条腿,也要跟你拼了!
简单怒瞪着顾承风,他也同样怒瞪着她。
两人彼此仇视的目光让客厅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吴婶为难地站在两人中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滚出去!”顾承风大喝。
简单架起单拐,抱起土鸡就要往外走,在经过顾承风身边时,却被他一下子抓住胳膊停下。
土鸡趁机从简单的怀里飞走,简单着急地要去抓,顾承风却抓着她不松手。
“松开!”简单生气地命令。
她真不明白,他一会儿赶人,一会儿又拦住她,觉得她好欺负是吗?
“我没让你走。”顾承风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
吴婶一听,立马识趣地要往外走。
顾承风又发话说:“没我的电话,不许回来。”
“是,少爷。”吴婶动作迅速地走了,偌大的顾家就只剩下顾承风,简单还有那只土鸡。
“你让吴婶走,是怕一会儿被我打的鼻青脸肿,怕丢脸是吗?”简单不冷不热地问,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还是没办法从顾承风手里抽出来。
“为什么要来?”顾承风将简单拉过去,正面对着他。
“什么为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替婶婶来给一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表示感谢,可人家却不屑一顾!”
“好好回答我!你为什么要来?!”顾承风忽然提高了嗓音,语气中的焦灼让简单的心一沉,目光和他完全对视上。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还要来看我?”顾承风的语调又忽然沉了下去,憔悴的双眼里矇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一抹难解的忧伤让简单的心突地加快跳动。
“没有什么为什么。你要是不要这些东西,我带走就是了。”简单的语气也降了下来,收回视线,转身要去抓那只土鸡。
顾承风再次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执拗地握住她的肩膀问:“我问你,为什么还要来?!你不是不相信我吗?不是不关心我,不在乎我吗?那为什么还要来看我?!”
他的问题仿佛一块巨石砸进简单本就不平静的心湖,让她忍不住在心裏一遍遍自问——是啊,究竟为什么还要来?真的是为了替婶婶送土鸡吗?
“我的伤跟你无关。”
简单终于为自己来这裏找到了另一个理由,“当时在医院,我没有为你说话,是我的不对。今天我来这裏,就是为了跟你说声对不起,还有,我相信不是你推我。”
“这些话,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怕洛琪远生气,还是怕他误会?”
他的问题击中了简单最敏感的心事,她从没仔细想过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当众说出来的理由,现在被问起,她才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她当时是害怕洛琪远生气,但她却害怕的是,洛琪远因误会她和顾承风之间有什么而生气,可她和顾承风之间究竟有什么呢?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她当时又为什么会顾忌,会害怕?
“当时情况太乱,我一时忘了。”简单用一个蹩脚的借口。
“忘了?可你怎么没有忘了去关心他?反而对我的伤熟视无睹?!”顾承风将他受伤的右手抬到简单眼前,“出事前一天,你刚为我的手包扎过,我的头还因为救你被人打破,你看到我被洛琪远打倒在地,却连一个关心的眼神都没有?!”
面对他的质问,简单心虚地垂下眼脸,嘴上却固执地辩驳:“学长他当时也被你打倒在地啊?我去了学长那边,难道后脑勺上还能再长出一双眼睛,去看你受伤没有?”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心裏,我没有洛琪远重要?!”
面对顾承风的质问,简单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从没拿顾承风和洛琪远比较过,也从没想过谁对她而言更重要。在她心裏,学长就是学长,顾承风就是顾承风。
“你笑什么?回答我啊!”他看出她眼底隐藏的笑意,心裏更忐忑不安。
“回答什么啊?你是顾承风,他是学长,是我男朋友,我从没拿你们比较过。”简单实话实说道。
“你都承认了他是你男朋友,还说没比较过?!”
面对顾承风忽然变脸的大吼,简单觉得莫名其妙,“你这个人有病是吧?!他本来就是我男朋友啊!你生个什么气?!”
简单并不知道,此刻顾承风的怒火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她亲口说出洛琪远是她男朋友这句话,尽管她和洛琪远交往的事情已经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可顾承风却始终不承认这点。现在简单承认了洛琪远是她男朋友,对顾承风而言,就是简单在心裏比较过,觉得还是洛琪远比他好,所以她才放弃了他。
简单这句听似再正常不过的话,却像给顾承风判了死刑一样,他能不生气吗?
“对!我是有病!病的神志不清,好坏不分!像你这样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女人,我竟然病得要去拼命保护?!滚!从我家滚出去!”顾承风指着简单的鼻子大骂。
简单憋着一肚子气,也不想再留在这裏,架起单拐就要出去。
“把你的东西,也一起带走!别让我再看见你!”顾承风气急败坏地走上楼,嘭地一下甩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