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你老公没得病。你身体好的很。你CT也做了,彩超也照了,血脂血糖也查了,血压也正常,肝功能也正常,心脏也没有颤音,除了脚气,你老公什么病都没有,你们已经来了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是不相信我们的检查结果呢。”
“你们挂错号了,我看你们应该去挂精神科。两个都去!真是没见过你们这么胡搅蛮缠的夫妻……”
“你说他回家就喊头疼,那他现在怎么不疼啊,我看他蛮好的嘛,你看、你看,你老公还在抽烟,这是生病的样子吗?”
“现在我给他打一瓶盐水,听好啊,我什么药物都没加,连抗生素都没开。你们可别赖上我,真的有事了,说是医疗事故。”
“你说他刚回家,就休克了,心脏病犯了,可是他和你是走着进来的啊。心脏病犯的人,能走路吗?你们这个也已经来了十几次啦,十几次啦,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占用真的生病的人的医疗资源。”
“你跟我发什么火,你倒是让我看看,他发病的样子……他在医院不会发病是不是?好,我们到医院外面去,我看他会怎么样……那有我这么说话的……哪有你们这样难缠的人呢。”
“在医生面前,他不会有事,哈,我真的建议,你们去优抚医院去看看,我劝你们,去看看吧。别以为有钱,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建议你老公住院的……”
——“对不起,我也看不出你老公得了什么病,听你说,他回家就犯病,经常在家里休克,动不动就发高烧,我行医几十年了,没见过这个症状,你们去大医院也没用的……既然你们找到我了,我先给他扎几针银针吧,试一试。”
“我实在没办法,他的脉象很正常,面色也正常。我开的中药别吃了,我根本就没用什么药,都是调养滋补的药品。”
“这样吧,我给你们介绍个人,长阳西坪有个姓赵的能人,找他试试看……别说是我介绍的。”
曾婷这两天净和我闹别扭,我问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看我一个送牛奶的不顺眼,丢她面子了。她就骂我没有用,二十几岁人了,钱也没有,也没个单位。我和她吵了好几架,今晚又是这样,吃饭就吃饭,非要跟我谈论以后工作的问题。我听得烦了,在和她吵架之前,摔门而去。
走到路上,肚子又饿了。就就给王八打电话,要他出来请我吃饭。
没想到王八在电话里惊喜的很:“正好要找你呢,你倒是送上门来了。”
我连忙问有什么事情。王八说他师父赵一二也来了,正要出门到夜市上去喝酒。赵一二正在说没人陪他喝酒,闹着要找我。
他们定了要在陶朱路吃虾子,我听了连忙回屋,叫曾婷收拾好了出门。曾婷还在跟我怄气,也没吃饭,菜都放凉了。我说请你去吃油闷大虾,算是赔罪。曾婷才喜笑颜开的跟我走。到了陶朱路看见王八董玲和赵一二了,曾婷才明白,对我说道:“就说你穷的叮当响的,那里有钱请我吃虾子。”然后又板着个死脸,坐到董玲旁边,离我远远的。
我跟赵一二打了招呼,腆着脸要王八去买几个鸭脑壳和猪蹄髈,要九九的。
王八说:“你屁事还蛮多。”我摇头晃脑的笑。
赵一二问,“没得猪脑壳吗?”
我说:“鸭脑壳下酒更爽。不信你试一试。”
我和赵一二就讨论什么东西下酒是最好的。我说是猪头肉,赵一二说错了,应该是酱拌牛蹄筋,他在丰都的时候,和当地一个同行吃过一次,说那才是下酒的极品。我问为什么,牛筋有什么吃头,嚼都嚼不动。
赵一二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就是要嚼不动味道才正,下酒才舒服。
我和赵一二就闲扯些好吃好喝的无聊话话题。董玲和曾婷也在一边叽里咕噜的说了阵子。
“喂!”董玲突然向我发难:“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婷婷跟着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福分,你还天天跟她吵架。”
“我靠!”我差点从凳子蹦起来:“你们女人怎么说话都是反的!明明是她天天和我扯皮好不好?”
“你是个男人呢,你要让着女人的,晓不晓得?”看着董玲一幅居委会大妈调解家庭纠纷的样子,我心裏好笑,王八对你还不如我对曾婷呢,我好歹和曾婷天天睡在一张床上。王八可是要婴儿抱朴一辈子,你守着他,守寡去把。
我可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不然两个女人都恼怒成羞,我今晚这顿就吃不成了。
“你知不知道婷婷为什么不高兴啊?”董玲还没完没了了,“你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拿什么去娶她,你有结婚的钱吗,你买的起房子吗?”
我不吭声了,我可不想找不自在,我这个人现在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那里想得到以后。
幸好王八买了鸭脑壳和猪蹄髈回来,我连忙招呼着赵一二倒酒吃菜,不理两个女人。
酒喝了一会,赵一二对我说道:“下个月初七,你和婷婷也来西坪啊,我请你吃粉蒸肉,喝苞谷酒。”
我说好啊,我一定来。
曾婷用筷子把我指了一下,“你看你这个人,一点人情世故都不知道……”
我才醒悟过来,问赵一二:“你过事啊?我没得钱赶情呢。”
赵一二说道:“你来陪我喝酒就行,提个什么钱……”
王八见赵一二的酒杯要空了,给赵一二斟满,“师父下个月做三十六。”
“那我一定要来。”我满口应承。
赵一二生日那天,我本来想坐王八的顺风车一起去西坪。可是王八和董玲,已经提前帮赵一二准备过生的筵席去了。
我正在发愁,没得钱去西坪。刘院长打了我的抠机,要我和他们一家去西坪。我才想起,赵一二过生日,刘院长和陈阿姨肯定要到场撒。
刘院长自己开车去,说好了在汽渡等我。
我和曾婷,就去汽渡会合。到了汽渡,刘院长远远的按喇叭。我和曾婷走了过去。
看见陈阿姨坐在副驾驶。策策也在,坐在后座。我和曾婷就坐到后座上。刘院长驱车上了汽渡,过了长江,从红光上岸,走到318国道上,到西坪的路线就是王八和我半年前赶尸的路线,我看着路边的山包,心裏回想着当初惊心动魄的过程。不免好笑。
策策看见我和曾婷了,第一句话就对曾婷说:“姐姐,你长得也不差么,怎么找这么个天音跑(宜昌方言:傻比)啊?”
我一下就把策策的耳朵给揪起来。策策叽里哇拉的叫唤。
陈阿姨在前面呵斥策策:“小姑娘儿的,说话不晓得哈数(宜昌方言:分寸)。”
曾婷连忙把我的揪策策的手给打开,“连这么小的姑娘儿,都知道你没得用。”
策策连忙说:“我当然知道啊,他连二元一次方程都不会呢。”
我郁闷的要死。
策策和曾婷一说起话,就停不下来,叽叽喳喳的问曾婷用什么洗发水哦,什么香皂哦,还问曾婷用什么牌子的衞生巾。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曾婷窘迫的很,“小姑娘家家的,那里晓得怎么多。”
陈阿姨在前面大骂:“陈策,你再懂天神,你看我不收拾你。”
策策才收敛多了。问曾婷是干什么工作的,一个月挣多少钱。
曾婷说她现在在做酒类代理,说的一本正经。完全把策策当大人了。
策策也会乎人,还说要把她的压岁钱拿出来给曾婷投资,到时候分红,还说每个月的账目要给她过目,大家在商言商,亲姐妹明算账。
我笑的肚子都疼了。她们一路说个不停,几个小时过的就快。车开到西坪的一个山下,刘院长插到路边的一个岔路,开始往一个非常高的山上开去。
我看着高高伸入云端的山巅,问刘院长,“赵师傅,不会住在山顶上吧。”
“恩”刘院长说道:“你看这山最高的那个山梁,他就住在山梁的尖子上。”
我把头伸到玻璃旁去看,脑袋都扭的疼了,才看见刘院长说的那个山梁。好高啊。
车爬山又开了好几个小时,在山路上绕来绕去,才开到那个山梁上。
远远就看见山梁的尽头一个普通的吊脚楼,楼前是个空地,支着油布,一看就是过事的排场。
山梁很宽阔,我们停了车,顺着山梁的路走去。我大量山势,才看见,山梁后面不远就是沟壑,沟壑悬崖下深不可测,对面是一个孤峰,孤峰那边架了两个竹子做的引水管子,牵到山梁这边,山泉就顺着竹筒,流到吊脚楼的两侧,作为用水之用。
我们走的近了,突然不知道什么地方就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鸣响,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我吓了一跳,再仔细看,才发现是吊脚楼前,站了四个土家汉子,两两对着,吹着一个老长的号,那长号一两米上,下半截弯曲的,搁在地上。那四个土家汉子,就憋住了劲,面红耳赤的吹着。原来土家的风俗是这样的,来了客人,就吹号致意。
赵一二从吊脚楼里慌忙走了出来。牵着我和刘院长的手,往屋内走去。
一进门,王八和董玲就端了水盆来给我们洗脸。我看看王八和董玲穿着土家族的衣服,就好笑,赵一二都没穿传统服装,他们两个汉族,倒是装模作样的。我突然想到了我一个忽视的问题:原来赵一二是土家族。这么浅显的事情,我却从来没有想过。
我往屋内看去,来的人也不算多,就三四十人,大半都是村民打扮,对赵一二恭敬的很,我估计都是赵一二曾经的病人。还有一个和尚,一个叫花子,服装古怪的还有几个穿道袍的人,我看见穿道袍的人裏面,竟然有金仲,旁边坐着一个断手断脚的老头子。
策策看见了,就嘻嘻的笑:“一只耳、一只耳……”
陈阿姨反手打了策策脑袋一下:“不晓得礼貌的。”
赵一二给我们引荐了,“这是我师兄,金盛。”
老头子看着我,“我知道你,你是小徐,我知道你……”他边说,眼睛滴溜溜的在我身上看来看去。
我霎时脑袋一轰,听到了无数厉鬼的哭号。有尖啸声,有哭喊声,还有格格的不知道什么的声音。
我把金盛看着,不敢说话。
“你听见了,是不是?”金盛说道:“你这本事是天生的吧。”
金仲也看着我,但不说话。我和金仲的思维相互交换,我明白了,金盛的耳朵天生能通阴,听得见鬼声。我能感受到他的这个本事。可是现在他的耳朵少了一个,本事没了。我刚才听见的,只是他的记忆。如果他的本事还在,我听见的就不止这些。
“我师兄以前在襄樊和十堰都很有名的,大家都叫他金旋子。”赵一二说道。
“你们是武当山的吗?”我问道。
“不是,我们跟武当山除了都是道门一脉,没什么瓜葛。”金仲冷冷的说道;“哼哼,他们怎么能和我们比。”
我觉得金仲在瞎吹牛。天下道家,武当是正宗道派。可不是赵一二和金仲这种旁门左道可比。看看这金仲一脸的倨傲,不服气的样子,我心裏想着,别说你瞧不起武当,你连自己门派的传人都没混上。还拽个屁。
金仲一下把我我的衣领给揪住:“小王八蛋!”
哈哈,我差点忘了,我想什么他都会探知到。就像我现在能探知到他在想:“王抱阳用的诡计,骗过了我,不是东西。”一样。
我甚至还探到金仲心裏气愤:他师父金盛的耳朵,少了一个,也是王八所赐。
可金盛并没有像金仲那样气愤的模样。而是拉着我的手,“来……来……让我看看你。”
我知道他没恶意,只是想跟我说什么。便和金盛走到屋角。
金盛把我的手相看了半天。对我说道:“我们诡道,从不给人算命,前识者,道之华,非道家精髓。不过小徐,你的手相我看了,还真应该是道门中人的命。”
我什么都不说,只是笑了笑。
金仲说道:“他胆子小,没得本事吃这个饭,你儿就不用多费唇舌了。”金仲说的话,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金盛把我看了看,对我说道:“我送你一个字。”
我等着他送个什么字给我。
金盛把一个指头放在嘴裏,蘸了口水,在我手心裏写了个字。然后对我说:“你去吧。”
我和刘院长走到一旁。曾婷急忙把我的手掌拉过去看,“什么都没写啊,没有字啊。”
可我去看的清清楚楚,我的手心裏一个“狂”字,闪闪发着金光。我把手握了一下,再伸开,那个“狂”字,就消失无踪。
赵一二的师兄为什么要赠个“狂”字给我呢。我想了半天也想不通。想走过去,探知金盛的思维,可金仲远远的用手指把我给指着,不让我走近。
我左思右想。想不出什么道理来。
屋内另外几个穿道袍的人,开始忙碌起来,有一个在请人挪位置,连声说抱歉;两个在摆弄乐器,一个乐器是笙,一个是笛子。另外两个就在摆香台。
有场面了。看这个阵势,我心裏想着。
可是我突然看见王八现在不知道到那里去了。赵一二也对我们说道:“各位,我去换件衣服,失陪一下。”
王八和赵一二站在屋后的沟壑旁,王八试探的往下看了看,沟壑深不见底。
“你已经算了好几天了,还没算出去对面的钢索变化吗?”赵一二问道。
“昨天就算出来了,用晷分算的。”王八答道:“我能知道在那里,现在钢索在孚位,我爬的快点,水分过三厘后,变谦位,半厘后变剥位……”
“行了,恩,没错。你快去吧……”赵一二向屋里走去,“快点回来。”
王八把对面山顶的一个火光看着,那是个小屋,他今晚要爬过钢索,去取小屋里的东西。沟壑间的钢索在不停变换方位,并且在黑夜里,根本就看不见钢索的位置。王八心裏埋怨,当初是那个前辈,定下这个规矩,要过沟才能拿到螟蛉。赵一二跟他说过,他当初走的是河南的一个断桥间的梅花桩。
王八不担心钢索的位置,他早就算好了钢索变换的规律,很简单,水分和晷分都能算。听赵一二说,算沙更简单。王八现在紧张的是,他不敢爬钢索。王八有惧高症。他从不敢爬到高处。
王八知道,自己在钢索上耽误的时间越长,计算就要更繁复,王八手心都是汗,抓到钢索的时候,滑腻腻的。想着身下深不可测的山涧,王八心惊胆寒,腿都是软的。
我和刘院长坐到了屋子的左侧一角,陈阿姨带着策策和曾婷出去了。
几个道士已经收拾好排场和家业。
摆香台的道士是个年纪不大,胡子却留的老长。他焚香在炉台上。大声唱起来:
“仰启神威豁落将,都天纠察大灵官。”
身边两个道士,一个吹笙,一个吹笛子,开始奏乐。
“火车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余下的道士,应和着也唱到。
“手执金鞭巡世界,身披金甲显威灵。”香台旁的道士开始舞动他手上的长剑。嘴上却不唱了。
余下的道士就飞快的唱起来,语速很快,跟普通的道士和尚念经完全不同。
“绿靴风带护身魂,双目火睛耀阴阳……
顷刻三元朝鬼尊,须臾九地救亡魂……
银牙凤嘴将无数,虎首貔貅将一人……
走火行风前后行,穿山破石捉孽障……
祈晴祷雨济天下,身后圆光通事意。
治病驱邪如电闪,收瘟摄毒斩群魔。
飞腾云雾遍虚空,号令雷霆轰霹雳。
三界大魔皆拱手,十方外道悉皈依。
我今启请望来临,大赐雷威加拥护。
太乙雷声应化天尊。”
刘院长在旁边说道:“他们在唱什么,古里古怪的,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可我却每一句唱词都听明白了。
我甚至还有闲暇,去看旁人。我看见有两三个村民,也在摇头晃脑的听着唱词的节奏。他们虽然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可脑袋已经变成了动物的头部,手也化成了爪子。可它们自己不知道。更甚的在于,屋里变得冷飕飕的,我心裏惴惴不安。看得见的人都还罢了,可我觉得屋内,还有很多我看不见的人,而且很多很多。
我眼光往金仲那边看去,金仲朝着我轻蔑的笑了笑。我知道了,他看得见。
赵一二和金仲他们的门派,到底是道家那一派呢,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可他们的门派的排场却为什么这么阴森古怪。来道贺的不仅是人,妖狐之类也有,看样子连鬼魂也招了若干到此。王八难道以后真的要和这些妖魔鬼怪为伍了。我觉得这个事情太不真实。想起和我在学校一个寝室住了四年,连衣服和鞋子都不分彼此的朋友今后就走上这个道路。我不免心裏落寞。王八还是那个我无比熟悉的王鲲鹏吗?还是那个一腔热血,满腹抱负的王律师吗?
王八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
赵一二从屋后走出来了,我看了大惊失色,我从没看过赵一二这身打扮。他的打扮就是我曾经看过的金仲的诡异服饰:一身褐色的道袍,胸前绣着一朵无比鲜艳的绿色牡丹,道袍上其他的部位,都是一个又一个精致的花纹,每一瓣花,都是一个骷髅头。
我背上汗涔涔的。
赵一二向金仲先跪拜了一下。然后向香炉前的道士拱手鞠躬。
唱歌道士的歌词变了:
“仰启碧云大教主,唵哑吽
一元无上萨仙翁,咤唎吽吽唵哑吽
先天雷部大尚书,唵哑吽
亲授铁师传妙旨,咤唎吽吽唵哑吽
手持五明降鬼扇,唵哑吽
身披百纳伏魔衣,咤唎吽吽唵哑吽……”
这歌词一唱出来,我看见了屋里原来挤满了人,和原来看得见的人挤在一起,我分不清,那些是人,那些是鬼魂。
我吓的浑身发抖,强行抑制着想夺门跑出去的冲动,勉强坐着。看着眼前的恐怖场面。
倒是身边的刘院长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对我说:“小徐,这些道士,唱歌唱得蛮好听的啊。”
正当我心神不定,王八走出来了。和我预想的一样,王八也穿着跟赵一二一样的道袍,只是颜色是一身青色。王八的手上捏着个东西,那东西我见过,是一个红彤彤的知了壳子,红光穿透王八的手背,红润润的。
地上的鬼魂全部向王八跪倒,我现在能分清楚了,那些没有跪下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人。王八还不习惯这个场面,我看得出他很紧张,身体在微微发抖。可王八没有放弃的打算,他顿了顿心神,把手上的螟蛉晃了晃。那些下跪的鬼魂都渐渐的飘起来。
道士的歌声也嘎然而止。
那个和尚首先走到王八面前,想王八说道:“恭喜恭喜……”
然后是叫花子。
然后是几个普通穿着的村民打扮的人,他们也许是什么地方,和赵一二有交情的神棍。
“秀山黄溪,代我伯伯给抱阳师兄道喜了。”这是个脆生生的小孩声音,可却是从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人嘴裏说出来。黄莲清终生不能出四川,这个应该是他的子侄。
我看见王八跟道贺的人一一回礼,眼睛却看着门外。
我顺着王八的目光看过去,看见门外,陈阿姨正在呵斥策策,曾婷在劝解。董玲靠着个桌子,一脸平静的看着王八,眼里晶莹,闪烁不定。
“王八!”我忍不住站起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众人都看向我。我走上前去,把王八的道袍往下扯,“我们回去吧,我不想你变成这个样子。算了吧。”
王八一把把我推开:“疯子,有些事情,当律师是解决不了的……你别这样!”
我歪着头把王八看着,手指向董玲:“那她怎么办,为你受一辈子活寡吗?”
王八摇摇头,“你别说了,今天是我和师父的好日子,你就别捣乱了。”
外面的陈阿姨和曾婷听见屋里在吵架,也走到门口,看着我和王八拉扯。不知道发生什么。
“礼毕!”香台旁的道士喊道。
众人彷佛都松了口气。道士也不作法事了,也不奏乐唱歌了,都纷纷往屋外走去。坐到准备好的酒席旁,准备开始吃饭。
我歪着脑袋,看着王八。王八目光躲闪着我。
我知道,我和王八永远不会回到以前的兄弟关系了。他和我之间已经完全隔阂。
阴阳两别,我竟然无稽的想到这个词。
我对王八说道:“你这样生活,觉得有意思吗?”
王八说道:“疯子,你不知道的。一个人活在世上,一定要做点什么,让别人记得自己。我不想做一个天天看卷宗,跟法院检察院套近乎的小律师。我不想那么活着。”
王八的眼光变得严厉,盯着我继续说道:“看着那些走投无路的小人物根本打不起官司,可我无能为力。我就恨自己无法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你还记得我们在长康路打电动的那家老板吗,那个只有一条腿的中年女人,在一间平房里摆了两个电视机和两台PS维持生计。我很想免费帮她打官司,她写的申诉材料,比我们毕业论文写得都要厚几倍,她给市政府写,给省政府写,给检察院写,可是有用吗?我想帮她打官司,让她得到她该得到那么一点利益……可你知道不知道,我被同行笑做傻子。法院竟然以我不是法律援助律师的借口,迫使我放弃。”
“你当了神棍,就能改变这些吗?”我问道:“就算你神通广大,你能干涉到世俗的道德法律吗?”
王八想了一会说道:“我是不能,我也不会用这些手段用在这些地方,但是,疯子,你也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相信那些干了缺德事的,终会得不到好报。至少在这裏,我能做我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我劝不了王八。我从来就没有说服过他。他拿定主意的事情,没人能改变他的选择。
我走回到刘院长身边。刘院长正在找位置吃饭。
我看见那些穿着普通村民衣服的人,说不定就是什么野兽化身。我可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吃饭。但是要我和和尚道士吃饭,我更不愿意,我现在烦的很,自己的好兄弟竟然成了一个道士,而且还是那种很邪门的道士。算带着把所有的道士都给恨上了。连赵一二,我也觉得很不对胃口。
看着这些人很快就把两三桌酒席坐满了,我和刘院长曾婷陈阿姨不知道该往哪里坐。赵一二倒是邀我们做到和金盛师徒这一桌。我和刘院长都对金仲很厌恶,当然不肯答应。
赵一二想了想,就对王八说,看能不能再支一张小桌子。然后匆匆向烧火师父那边走去。董玲安排我们坐在一旁。
我一看油布棚子旁边还有一张桌子,酒菜都摆好了,可是没有坐人。连忙拉着刘院长一家人和曾婷坐上去。董玲“诶”了一声,想阻止,却看见我们已经做好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反正我脸皮厚,她也拿我没办法。
赵一二出来了,看见我们坐在这个空席上,笑着说道:“你们坐这裏干嘛,我给你们换个地方。”
刘院长说道:“就这裏了,蛮好的,其他人我们都不熟,这裏挺好。”
赵一二还要劝,可是王八走过来说道:“跳地戏的来了。”赵一二用手蘸了酒,在桌面上画了两个符,对我们说:“好吧,好吧。”就向一群来人走去,那些人就是王八所说的跳地戏的班子。
我有点好奇,轻声问刘院长,“跳地戏是不是就是撒叶儿荷啊?”
“我也不太清楚,”刘院长答道:“就算不是,也差不了多远吧。”
那群人走到了酒席旁边,跟赵一二和王八打完招呼了,也不罗嗦,开始摆开场地,准备跳舞。
我来了兴趣,仔细打量着这些汉子,他们正在做跳舞前的准备,换衣服、伸展腰身、摆弄道具。我看得有趣,听见其中的一个汉子嘴裏清唱了一句歌词,不知道唱的什么。却很好听,比刚才那些牛鼻子唱的悦耳多了去。我忍不住轻声叫了声好,那个汉子猛然就转身面向我,我和策策两个人同时被吓到,策策吓的哭起来了。那个汉子头发长长,披在面前,隐约看见脸上蓝靛靛的,一嘴的獠牙。
策策哭的厉害,陈阿姨都劝不住。那个汉子朝我们走过来了,脸上不再是靛蓝的颜色,只是个普通人的样貌,手里拿着个鬼怪面具,递给策策。
策策吓的尖叫,用手去推。那汉子哈哈大笑起来,我看见他的脸又变成了靛蓝的脸色。上下四颗獠牙,相互交错。
赵一二在喊道:“张家老二,别吓唬小孩子,做正经事。”
我现在一动都不敢动。因为我发现,桌子上有一盘卤鸭子,现在少了一条腿。扣肉也好像少了点,扣肉下的梅干菜被挖了洞,这是我比较爱吃的菜,所以一直都惦记着,准备开席了,就狂吞大嚼,可是现在,不知道被谁先动筷了。酒杯里的酒,只有小半杯了,可是我记得刚才是满杯啊。
我知道为什么这桌子没人入席了。因为这桌席根本就不是给人准备的。可是我看不见了,自从草帽人的心魔被赵一二驱除,除非是高人有意,我再也看不阴间的东西了。难道我正坐在鬼魂的旁边,和他们一起大吃大喝。我坐立不安起来。
策策突然对我喊道:“疯子哥哥,你抱着个老爷爷干什么啊?”
我愣住了。心裏在想是不是这个死丫头在骗我。
策策对着陈阿姨哭着喊道:“妈妈,我们不坐这裏,这裏好挤,有人都爬到你身上在拈菜呢。”
陈阿姨对着策策骂道:“又在瞎说。吃饭!”
我知道,策策是小孩子,她还看得见。我连忙站起来,在身上拍打。看见曾婷正想喝酒,我一把夺过来,“你还嫌你胃病不严重是不是?”其实是我看见酒杯里有东西在晃动。
我正在考虑大家是不是换个桌子。可是咚咚鼓声响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跳地戏上面去了。
鼓声一响,我就看见了身边的众多鬼魂。可是曾婷喝刘院长陈阿姨看不见。他们面前明明有鬼魂挡着视线,却视而不见。
我从未看过跳地戏,可是我看着这几个跳舞的汉子,用身体语言演绎出来的情节,却又是那么的熟悉。他们现在正在给我表演一个故事,不对,并不是表演,而是把当年的情形真真切切的展示我面前。
那个高个的汉子,手里挥舞的是一个斩妖除魔的宝剑,我听见扮演鬼魂的汉子嘴裏在喊着“天师,饶我……”
鼓声敲的越来越急。
天师高声唱着“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而天下正……”
鬼魂们开始哭号讨饶,这是镇鬼的故事。
鬼魂们身体都在消散。肉体腐烂,白骨显现。我“啊”的一声喊出来。
“怎么啦?”曾婷在一旁问道:“你怎么啦,看见什么了?”
我指着跳地戏的人,“你看不到吗?他们被镇住了。”
“没有啊?”曾婷说道:“他们不就是在跳舞吗?我看不懂,可我也觉得古怪的很。”
我想身边看去,那些桌子边的鬼魂都显形了,我看得清清楚楚,可是我现在不怎么害怕,因为我能感受到这些鬼魂的情绪,他们都很哀伤。
我现在能明白赵一二和金仲的道派到底是干什么的了。扮演跳地戏的镇鬼道士,在唱歌,“正福为奇,善复为妖……”
诡道、诡道。
我听见不止一次他们在反覆唱着这个词语。原来他们的流派,就是诡道。这个派别,是道家专门跟鬼打交道的派别。
那个镇鬼的天师,到底什么人呢?我正在苦苦思索。
那个道士拿着长剑,向我看过来。我不看则已,看了心裏猛的一震:那人眼睛里有两个瞳孔。
黄裳!这是道家最着名的镇鬼祖师。
我继续关注着跳地戏的情节:黄裳斩尽天下恶鬼,平定四方离魂。现在他正在飞升,他得道成仙了。
我身边的鬼魂纷纷跪下,向他磕头跪拜。
“王八!”我大喊道,原来扮演黄裳的汉子,竟然是王八,我现在才看出来。
长号又开始响起来。这一段地戏,结束了。
我回身看去,身边的鬼魂都纷纷散去。王八的表情,无比得意。
鼓声又开始响起。
地戏的表现的内容变了:是楚汉相争的内容,刘邦和项羽战争的场面,可是打仗的兵士都不是人类。我看见一个术士,在指挥万千阴兵,挖掘地道,搬运粮草。我开始以为他是张良,张良得了黄老真传,后来又从赤松子位列仙班。
“丞相。”我听见阴兵对那个术士无比遵从。可是张良并没有当丞相啊。
那个被称作丞相的术士,摇动旌旗,厉鬼将一个大将军团团围住,那将军走投无路,自刎身死。无数厉鬼猛扑上去,分食肉身,衔到丞相身边。我终于知道这个术士的身份,他是道家最在人世最高成就者——陈平。
原来汉初的陈平,陈丞相,是诡道的创始者。他是丞相命,所以鬼兵在他真的当上丞相前,就已经称呼他为丞相了。
接下来的场面,我就能完全看懂:刘邦被困白登。陈平召集阴兵,降下无尽白雾。阴兵架起刘邦,抬上一个黄盖大轿,让高祖得以脱困……楚王韩信被鬼兵所缚,绑至高祖身前,大呼:“飞鸟尽,弓矢藏,狡兔死,走狗烹”……陈豨在代地,起兵之际,魂魄被绑到陈平与高祖身前。陈平与刘邦高声大笑:“淮阴小儿,看你如何逃出我的计算……”
我看的汗涔涔的,原来我以前看的历史,还有这么多隐情,藏于其中。
我向赵一二看去,赵一二面色冷峻。这些典故,他可从来没说过。现在王八知道了,怪不得王八如此热心要承接他的衣钵。
这诱惑,对王八来说,太大了。
看了这个地戏,我明白了赵一二的本事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了。怪不得怎么诡异,原来如此。
我什么都吃不下了。
后面的地戏,我虽然在看,但不再看的这么仔细。都是诡道传承的历代高人,镇邪的故事。我竟然还看到一个道士正在用耳朵听世间的万象,两个弟子在一旁争吵。这是赵一二和金旋子啊,那个老道士,难道是他们的师父。
我看不下去了。
地戏一直跳到凌晨,策策早就偎在陈阿姨怀里睡了。山上天气很冷,我看见曾婷冷的发抖,把外套脱下,给她披上。
董玲带着我们去了两个厢房,我和刘院长一间,策策陈阿姨曾婷一间,各自睡了。我在睡前,仍旧到窗台前,看了看跳地戏的王八,王八现在正披头散发,舞蹈的兴奋不已。金盛师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只剩下几个道士还在一旁观看。
我躺倒床上,准备睡觉。
“小徐,你是不是觉得小王,已经不是你那个好朋友了?”刘院长原来还没睡着。我理解了,当年赵一二入诡道,他的心境,也和我一样无奈吧。
“我们睡吧,看样子他们要折腾一夜。”刘院长沉声说道:“老赵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进了这么个邪门的道派。”
我当然答不出来,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起来,看见赵一二的这个房子,已经收拾完毕。两三个村民正在堂屋里,等着赵一二治病。刘院长和我向赵一二告辞。
赵一二挽留我们多玩几日,我和刘院长都摇头,坚持要走。赵一二也不多说了,只是安排我们吃早饭,要我们吃了早饭再走。
我和王八一句话都没说,我想不出什么话跟他讲。王八现在,在我眼里,已经不折不扣的是个陌生人。
吃过早饭,我和曾婷跟着刘院长一家,上了他们的轿车,刘院长掉转车头,准备下山。我摇下车窗,和赵一二王八董玲打招呼道别。心裏想着,董玲这丫头,怎么现在还死心塌地跟着王八呢。王八这个傻蛋,真是一根筋到底了。
车发动起来,正要开动,可是山下一个小汽车正开了上来,山路狭窄,刘院长就等着那车先上来。
那车开到山梁上了,下来一男一女,男的四十上下,一脸倦容。女的却年轻的很,应该是夫妻。他们下车了,看见赵一二和王八的打扮,女的迟疑的问道:“请问,是不是赵先生。”
赵一二笑着对王八说:“你倒是运气好,刚出师就开张,比我当年强多了。”
那年轻的妻子见赵一二这么说话,对这赵一二说道:“赵师傅,我们专门来找你的……”
王八接过话头:“找我吧,我来看你男人的病。”
那妻子把王八看着,眼光里流露疑惑。
“你男人没病,病根出在你家坟上面。”王八说道。
“你是赵师傅的徒弟?”那妻子问的很恭敬。
“是的,我姓王。”王八说道:“你信不过我的手艺?”
那妻子不好意思明说,只是不做声。
“你丈夫的病,在医院里就没事,但出医院就喊头疼。是不是?”王八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现在头顶上都是黑气,被凶恶的东西给罩住了,问题出在你家的坟上面。”
那男人听到王八这么一说,对他妻子说道:“这王师傅是高人。就是让来帮我吧。”
赵一二对着王八说道:“那你就跟着他们走吧。三个月后再回来。”
王八和董玲马上收拾好了随身物事,也上了那对夫妻的车。上车前,王八对我说道:“疯子,能帮我吗?”
我摆着头说道:“你都这么厉害了,还要我来帮你做什么?”
王八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那男人身上的煞气古怪,可我探不出来究竟,可你能探出来。等我学会听弦和看蜡,有通阴的本事了,就不需要你帮忙了。”
“每次帮你,都出那么多事情。我……”
“现在不会了,你也看见了,现在是鬼怕我,我只是还不会通阴。”
我对王八说道:“我问你一句话,不管你怎么答,我都会帮你。但你要说实话。”
王八说道:“你问。”
“你是不是打算绝六亲,铁定要走这条路到底了?”
王八看了看董玲,对我点点头。
“好……好……”我对王八说道:“你以后成了术士,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当然”王八惊讶的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我成了湖北最厉害的术士,你也是我兄弟啊。”
“但愿如此吧。”我冷笑一声。我知道王八并不是真的想让我帮他,而是他也意识到,他入了诡道,和我突然生分了很多,他只是借这个机会,让我觉得他还需要我的友谊而已。而不是那种达到目的后,就把身边的人抛在一边的冷血作为。
其实,以现在的处境,王八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了。我坐回到车上,对自己想通这些道理,很是得意。我对曾婷说道:“我发现我现在变聪明了。”
“真的吗?”曾婷说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吗?”我逗曾婷。
“为什么?”
“因为有你给我做参照物啊。”我哈哈的笑起来。
曾婷用手指甲挖我的胳膊:“你找死啊你。”
王八和那对夫妻到了他们家里。董玲先回家了,把随身的衣物拿回家。王八在车上得知这对夫妻的身份。男的姓锺,做运输生意的。妻子姓蔡。
老锺的家在郊区,独门独院的一个大院子,四层的私人楼房,气派的很。在这个郊区的村子里,鹤立鸡群。
王八下了车,并没有跟着夫妇二人进屋,而是在院子里慢慢走着,边走,边用罗盘看方位。
看了好大一会,才进门。
王八正在打量屋里的风水布置。
锺妻就慌张对王八说道:“王师傅,我男人又犯病了。”
王八连忙上楼到卧室里看老锺。果然老锺现在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脸色黑淤,王八用手探了探他的鼻孔,果然没有气息。在翻开他的眼皮,全是红色,眼白和瞳孔都是红汪汪的一团血色。
锺妻慌忙叫司机,要送老锺去医院。
王八制止了,“没用的,他到医院就会跟常人无异,可是回家了,就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啊是啊”锺妻这下对王八完全信服了,“王师傅,你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啊。”
“我不是看他的样子知道的,是你们的宅邸有问题。”
“是我们的家里的风水不好吗?”锺妻问道。
“你们家的风水没问题,”王八说道:“你们起房子的时候,也请过人的,我看得出来。”
“房子起的时候,我还没嫁给他。”锺妻低声说道。
“你们的房子是阳宅,我看了,和我想的没什么出入,风水没问题。可是你锺家的阴穴现在很凶,把阳宅的气压住了……”王八突然停下,想了想,继续问道:“你们家的坟墓埋的什么人?”
老锺突然从床上猛的坐起来,嘴裏荷荷有声。把锺妻吓了一跳。
王八大声喊道:“把家里的门窗全部关起来!”
锺妻和司机听见王八厉喝,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意,但也看得出来屋里有古怪。慌不迭的去关门窗。
“所有的门窗,包括楼上楼下的,一个都别漏了。”王八继续交代。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香炉,开始焚香。然后贴了几张符贴在窗子上。符贴在窗子上猎猎的摆动,不知道风从那里吹过来的。王八继续在屋里游走,不停的在屋里帖符,也不完全贴在门窗上,有的贴在床脚,有的贴在凳子上,在镜子和电视机上贴的最多。
王八嘴裏喃喃的说道:“好凶啊。”抽出一跟香来,用香头向老锺的额头点去。燃烧的香头,烧的老总皮肉嗤嗤作响。
“你干什么?”锺妻刚好进来。
老锺的眼睛突然睁开,把王八看着。嘴巴张大,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不知道想说什么。
王八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向老锺的下巴一点,嘴裏喊了声“疾”。老锺又狠狠的躺倒床上。
锺妻在一旁吓得尖叫起来。
可是不多会,老锺醒了,一点毛病都没有了。
夫妻二人见王八这么轻松,就解决了问题。连忙给王八一个红包,连声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