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黑暗传(2 / 2)

宜昌鬼事 蛇从革 29084 字 1个月前

过了这个道口应该是个长长的上坡,往一个大山上爬。到了山顶,就是金银岗一一宜昌着名的公墓群。

可车过了道口,却是个下坡。

我问曲总,“是不是又走错路了?”

曲总手一摆,“我是司机还是你是司机?”

曲总把车开过道口。

这条路我从前走过很多次,路边的房屋和农田我都有印象。现在我看到的景象,跟我记忆中的没有什么改变。除了一点,就是上坡路变成了下坡路。

我非常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错了。毕竟我喝了酒,而且曲总是司机,应该比我记路。我抬头看了看,路边的草丛里好些个死人在爬行,爬到草浅的地方,我看的清清楚楚,爬过的草都被压的歪倒贴在地面,无法立起来。

走了一刻钟后,曲总对我说:“我们也许真的走错路了。”

我没精神跟喋喋不休,来证实我预见性。我反而担心,刚才我们走的路,明明是大路,没有遇到岔道。为什么就走错了。有什么东西,把我和曲总都迷惑。曲总是个不信邪的人,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喝醉了,脑袋昏的,被迷惑了视线不奇怪。

我身上有东西,容易逗鬼,所以我尽可能的要曲总不要走金银岗。当年我在那个溶洞干活的时候,王八就说过,金银岗这裏邪性,不仅是现代和近代的尸骨存积。即便是还在春秋早期的时候,这裏就是一些楚国贵族下葬的地方。当然这点无法从历史和考古上证实,仅仅流传在民间。

几千年的鬼和尸骨积存下来,跟阳世的城市吸引人户一样,如同海绵一般吸引附近的鬼魂,所以阴气过甚。附近的冤魂都到此来,甚至一些入土不安的死人,也在傍晚时分,从土里刨出来往这个方向走。至于走到哪里,我懒得去想,金银岗这片地方,加上附近的森林,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有个几十个山头,几百平方公里的范围。都是漫山遍野的树林,为了开发旅游,前两年开发旅游区成风,这裏还建了一个野生动物园区。看中的就是这裏的林木茂密。别说几个死人走进去,就是活人进去,也难得找到。

曲总现在到底把车开到什么地方了?

曲总自言自语的说道:“今天妈的个巴子,到底怎么了,净是迷路。”然后打开车门下车,

我不敢跟曲总说什么,也从副驾驶这边开门下车。

我一踏到地上,就知道不妙,地下是土路,而且到处是茅草。

曲总却还在那头说:“妈的,我明明走的公路啊?”

哪里有什么公路,都是茅草。我们正在一个山顶上,满山的枯树和杂草。明明走的是下坡,却到了山顶,我真的后悔我喝醉了。

我不敢告诉曲总真实的处境,我还要指望他开车呢。

曲总看了一阵子,又上车,曲总发动了救护车,嘴裏还在说:“没走错啊,明明是顺着公路在走。怎么就走到死路尽头了。”

听得我发麻,什么都不敢跟他说。

曲总掉转车头,往原路走去。曲总挂了二档,可是我们明明在下坡啊。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问曲总,“我们在上坡,还是下坡?”

曲总脚踩着油门,救护车的发动机响得厉害,这个车还真是在爬坡的状态。

我干脆什么都不看了,也不想了。

车又往回开了一刻钟。曲总把车停了,嘴裏长长地“咦”了一声。

前方的路是个十字路口,可我们记得,来的时候,是没有路口的。而且按照车速,我们离火车道口应该不远了。可是我们看不到铁路。也没有火车的声音。

曲总没招了,他问我知不知道该从那条路走。我当然不知道。

于是我们就等,等来个当地人再问。时间还不是很晚,应该有人来的。

曲总和我终于等到了一个当地的农民来了。我本来是不想让曲总问的,因为我看到这个农民,一化十多岁的老头,带着很老旧的草帽,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我怀疑他和曲总开始载的三个人一样,不是活人。可是那个老头被曲总喊了一声,向我们走过来。对着曲总说起话来:“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正常,我的戒心消除一些了。

曲总连忙给那个老汉打烟,“是的,是的,你儿告诉我们呢一下撒,该怎么走出去。”

“这段时间,这裏蛮多开车的找不到方向……”老汉自己用火柴把烟点着。我心裏更加踏实。

曲总又说了一遍:“麻烦你儿帮我们指个路撒。”

“可以啊,”老汉说道:“我刚好要去龙泉,你们带我一截,好不好。”

曲总连忙把老汉请上车。然后发动起来。

老汉指向左边的路,“这边走。”

现在走的是上坡了,我基本上对老汉不戒备了。

可开了一会,我问道一股臭味,这个臭味我好像以前闻过,是某种动物身上的一种骚味,我想这老汉平时养些个家畜也不是很讲究,味道大得很。

我坐着无聊,就用鼻子去嗅,分辨老汉身上的动物味道是牛、还是猪、还是狗……

想了半天。应该都不是的。

车走到一段路上,前方的路面上突然摆了两个大石头。

曲总破口大骂,“是什么人撒,这么无聊。”

于是我们三个人下了车,去试试,能不能推动大石头,可是忙活半天。一个石头都没推动。

天已经黑了。我模模糊糊的看到路边的有空心砖砌的围墙,仿造长城的模样。老汉说道:“这裏附近有住户我认得,我去找他们来帮忙……”

老汉话还没说完,就穿到路边,从一截垮掉的围墙缝隙里钻了过去。

看他走得急匆匆的,连曲总知道他有问题。

“你别走,”曲总连忙追了上去,“妈的是不是你和当地人故意来整老子的,不就是要出点钱撒……”

我知道这个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是看到曲总过去了,也跟着过去。

我跨过这截垮掉的围墙。发现这边都是树林,密密麻麻的树林。

这么密集的树木,竟然吹了一阵风过来。

我看到那个老汉已经不走了,曲总马上就要追到他的身边。

我闻到刮来的风里,一股骚臭,和老汉身上的一模一样。突然明白了,这个是什么味道。

家猫的味道。

我对曲总喊道:“被跑了,回来。”

曲总回头看向我,我对着曲总招手,示意快回来。

曲总迟疑的走到我身前,我已经看到那个老汉身边,蹲了一个畜生。

什么动物的臭味和和家猫的味道类似,但是更浓烈。

什么动物,会有专门的鬼魂引活人来给它吃。

我慢慢的对曲总说道:“你莫慌,这老头子是伥鬼。”

“什么是伥?”曲总还没反应过来。

我从没见过伥,以前对也很少去了解伥的特征。没想到伥竟然能把自己阴气隐藏这么严实,也许他是借助了老虎的生气吧。不然怎么能够骗到活人。

要是以前知道这点就好了。我可不愿意今天事到临头了才明白这个道理。

车又往回开了一刻钟。曲总把车停了,嘴裏长长地“咦”了一声。

前方的路是个十字路口,可我们记得,来的时候,是没有路口的。而且按照车速,我们离火车道口应该不远了。可是我们看不到铁路。也没有火车的声音。

曲总没招了,他问我知不知道该从那条路走。我当然不知道。

于是我们就等,等来个当地人再问。时间还不是很晚,应该有人来的。

曲总和我终于等到了一个当地的农民来了。我本来是不想让曲总问的,因为我看到这个农民,一化十多岁的老头,带着很老旧的草帽,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我怀疑他和曲总开始载的三个人一样,不是活人。可是那个老头被曲总喊了一声,向我们走过来。对着曲总说起话来:“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正常,我的戒心消除一些了。

曲总连忙给那个老汉打烟,“是的,是的,你儿告诉我们呢一下撒,该怎么走出去。”

“这段时间,这裏蛮多开车的找不到方向……”老汉自己用火柴把烟点着。我心裏更加踏实。

曲总又说了一遍:“麻烦你儿帮我们指个路撒。”

“可以啊,”老汉说道:“我刚好要去龙泉,你们带我一截,好不好。”

曲总连忙把老汉请上车。然后发动起来。

老汉指向左边的路,“这边走。”

现在走的是上坡了,我基本上对老汉不戒备了。

可开了一会,我问道一股臭味,这个臭味我好像以前闻过,是某种动物身上的一种骚味,我想这老汉平时养些个家畜也不是很讲究,味道大得很。

我坐着无聊,就用鼻子去嗅,分辨老汉身上的动物味道是牛、还是猪、还是狗……

想了半天。应该都不是的。

车走到一段路上,前方的路面上突然摆了两个大石头。

曲总破口大骂,“是什么人撒,这么无聊。”

于是我们三个人下了车,去试试,能不能推动大石头,可是忙活半天。一个石头都没推动。

天已经黑了。我模模糊糊的看到路边的有空心砖砌的围墙,仿造长城的模样。老汉说道:“这裏附近有住户我认得,我去找他们来帮忙……”

老汉话还没说完,就穿到路边,从一截垮掉的围墙缝隙里钻了过去。

看他走得急匆匆的,连曲总知道他有问题。

“你别走,”曲总连忙追了上去,“妈的是不是你和当地人故意来整老子的,不就是要出点钱撒……”

我知道这个事情没这么简单,但是看到曲总过去了,也跟着过去。

我跨过这截垮掉的围墙。发现这边都是树林,密密麻麻的树林。

这么密集的树木,竟然吹了一阵风过来。

我看到那个老汉已经不走了,曲总马上就要追到他的身边。

我闻到刮来的风里,一股骚臭,和老汉身上的一模一样。突然明白了,这个是什么味道。

家猫的味道。

我对曲总喊道:“被跑了,回来。”

曲总回头看向我,我对着曲总招手,示意快回来。

曲总迟疑的走到我身前,我已经看到那个老汉身边,蹲了一个畜生。

什么动物的臭味和和家猫的味道类似,但是更浓烈。

什么动物,会有专门的鬼魂引活人来给它吃。

我慢慢的对曲总说道:“你莫慌,这老头子是伥鬼。”

“什么是伥?”曲总还没反应过来。

我从没见过伥,以前对也很少去了解伥的特征。没想到伥竟然能把自己阴气隐藏这么严实,也许他是借助了老虎的生气吧。不然怎么能够骗到活人。

要是以前知道这点就好了。我可不愿意今天事到临头了才明白这个道理。

那个伥,现在正在跟身边的畜生说着话。说的很得意,嘴裏叽叽咕咕的对着畜生的耳朵说着。曲总现在回过神了,回头看着。嘴裏喊了出来,“老虎!”

真实的老虎和《动物世界》上的老虎完全是两码事。形象和《水浒》上被武松和李逵狂殴猛劈的更是相距甚远。甚至和动物园里的老虎更不一样。

原因很简单,但是讲出来却不容易。

我在书上和电视上看到的老虎,是假的,无论怎么描述,都知道是假的。在动物园里,老虎关在笼子里,你知道它不可能伤害到你。我现在的心情,只有一个感觉:紧张!

老虎的体形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所有的动物都对体形比自己巨大的动物有本能的恐惧感。而且,现在我和这个老虎之间,没有任何的阻隔。更为可恨的是,那个伥,还在不停地凑在老虎耳边说话,鼓动它。伥不再是刚才那个老头子的模样,他把脸上的面具给撕了。

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孔。身上的衣服也变了,变成了古代人衣着一一他死了很多年了。

衣服褴褛,露出身上部分躯体。他的左胳膊很完整,但是右胳膊和两个大腿就不同了:没有肌肉,只有臂骨和腿骨,光溜溜的,挂着些许肉筋,这肉筋年代久远,已经呈黑褐色。

妈的,我恼火地想到,难道我也要跟他一样,身上的肉被老虎吃的干干净净啊。我吃大骨也是喜欢把肉啃得一点不剩。

老虎动了动,立起身来。伥变得非常兴奋。在老虎的头边上窜下跳,手指着我和曲总。

可是老虎晃悠悠的摆了摆身体,斜斜地往旁边的树林中的小路里走了。

曲总在我面前长呼出一口气。

我心裏彻底放松,不再紧张,反而好笑起来。

这裏肯定是三峡野生动物园,裏面豢养的有老虎、天鹅等野生动物。这些野生动物没天都有饲养员专门定时定量地喂养食物。

所以老虎根本就丧失了自己捕猎食物的天性。老虎不是人类,吃饱了,就不会为了吃口点心去捕猎。并且这个地方,也不是老虎自己的领地,它是伥带过来的。既然它不饿,我们也侵犯它的地盘,更对他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它是肯定不会攻击我们的。

我懂了这点,一点都不害怕。

果然,老虎自己走回去,到熟悉的领地去睡觉,也懒得理会我们。

我看见那个伥,仍旧不死心,还在拉扯老虎的尾巴。

心想,就是你了。

对这伥招了招手,“过来……”

伥想挣脱我的控制。可是没了老虎,他一点能力都没有。他把一个面具举到身前,瞬间,伥又变成了刚才的老汉形象。

可是那里还能骗得过我。

我嘴裏念着咒语,向他招手。很轻松的把伥拖到我的身前。我腰间的稻草布偶,裏面伸出八个臂膀,狠狠地把伥拖了进去。

我收起布偶。撇嘴笑了笑。忽然意识到,还有人在旁边。

曲总把我盯着看,面露恐惧。但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往回走去。

上车的时候,我看见曲总开门开了半天,想过去帮忙,曲总把我一堆,虽然什么都没说,他的意思很明显:要我离他远点。

我很自觉的做到车后厢,去曲总说道:“相信我,回头,走鸦鹊岭和白洋,这次不会再迷路了。”

曲总没说话,掉了车头,果然开了不就,就回到道口。我回头向金银岗看去,无数阴气都在向这边蔓延。

车在半夜前终于回到市内,曲总开的很慢,又绕了个大弯,开了三个多小时。这三个小时,我和他一句话都没说。

曲总把车停在他的楼下。我下车后,跟曲总道别,然后往一边的路上走去。

曲总喊我,“你等等。”

我停下,等着曲总对我说点什么。

“我不知道你这几年到底在做什么?”曲总顿了顿,“你现在的样子太古怪,这样下去,别人都不敢接近你……”

我把曲总看着,这个我初中时候的好朋友,也和我开始疏远。我忽然觉得现在的这一幕好熟悉。只是角色改变而已。当初我也是这么劝王八的。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我对曲总说道:“现在不行。”

“什么事情……这么要紧。”曲总说道:“非做不可吗?”

“非做不可!”我点点头。

曲总扭转身体,上楼去了。

我觉得我有点理解王八当年的执着。

但是迟了。

曲总的心情,不就是当年我对王八的态度吗。再说了,我找曲总,目的也不单纯,我惦记他的救护车,才找他的。这点,和王八当初找我去中医院帮忙治邱阿姨老公,何其相似。

绕了个圈子,我还是走回来了。只是现在,我的心境和那时候完全迥异。当初邱阿姨一个养的一个小鬼,就把我吓得够呛。可如今,我手上捏了五个魂魄。

我回到做模型的地方,那个做模型的老板和那今年轻人都不见了。我猛地想到一件事情,连忙把卧室门打开,裏面的模型一个都不剩。我猜测,他们肯定是在这一天里,背着我把所有的模型都给卖了,然后消失。我还给了他们一些钱,找这么想,估计我托他们给罗师父的钱,他们肯定也拿着跑路了。

我倒不是很纠结这个问题,反正我是起心补偿一下罗师父的,他自己得不到,可跟我没什么关系。谁叫他这辈子不做好事。

每天吃饭睡觉。等着老施来找我。

不到一个星期,老施果然来了。我坐在沙发上,对着老施两手一摊,“这两个人跑了。”

“反正楼盘奠基都结束,已经开工了。”老施说道:“走就走了呗,这种人,满世界都是。”

老施看着我,一副讨好的脸色。

“带我去见见那个蒋医生吧”我把手上的布偶拿出来,“他应该对这个感兴趣。”

老施有点不相信,向我问道:“你真的想通了,和王所长对着干?”

我故意把眉头皱起来,“我跟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是他和我之间的事情。”

“那你……”老施把手绞在一起,狠狠的搓着。

“我什么都不会,不干这一行,饭都吃不上。”我说的是大实话。

“也是,想你这样的人,不加入我们,真是浪费。”老施更加激动,“幸亏你看透了老严那个研究所,不然我们那里有机会合作……王所长也是一时糊涂。”

我不想跟老施废话,就问老施,什么时候见见蒋医生。

老施说道:“那容易,明早就行。”

“好啊。”我嘴上应承,看着老施嘴上答应的爽快,其实还是要回去问问,不然怎么会推到明早。现在时间还早,又不是不能去。

老施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担心,我答应得太快,他们会不会反而不信任我。

第二天老施掐着时间又来了。

“徐师傅,走吧,”老施笑着对我说:“我们去见蒋医生。”

老施带着我上了的士,车往开发区开去。

我一直想当然的认为蒋医生是优抚医院的医生,可是我只猜对了一半。

在车上我向老施询问蒋医生的背景身份,老施说道:“蒋医生以前是精神病医生,但是现在辞职下海,自己干了。”

我心想,一个精神科的医生,辞去公职,能做什么啊,肯定是和老施一样,被那个荧幕里的中山装给蛊惑了。发展势力。

车顺着发展大道开,到了偏僻的乡下。到了运河旁边的一个农舍停下。我看了看,这是个单门独户的农家楼房。

我和老施下车,刚走到大门口。三四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女,就冲了出来,一起对着我喊道:“欢迎,欢迎帅哥加入!”

最前面的一个男孩就把我的手握住,拼命的摇晃。后面的就开始鼓掌。对我非常的热情。

这几个人的行为和表情都很夸张,跟傻必一样。

老施把他们推开,“这是来的重要客人,钻石级的,你们先让开,让他进去休息。”

我跟着老施走进屋内,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穿着劣质布料的西服,正在给几今年轻人讲课:“没有梦想,就没有前途,我们要做的就是要努力把自己的梦想成为现实……这位,你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几今年轻人都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板凳上,一今年轻的女孩猛地站起来,“我的梦想就是要成为富人,要有很大一笔财富,然后做我想做的任何事情。”

“说得好!”那个老者夸张的喊道:“我们一定要有信心,我们一定会成功,你们有没有这个信念?”

“有!”几今年轻人在喊起来。

“我没听到。”老者喊道。

我哧了一声,这么大声音都听不见,除非是聋子。

“有一一”那几今年轻人声嘶力竭的喊起来。

“一群疯子。”我自言自语,看着这群被洗脑的傻必。心裏无比的鄙视。

我问身边的老施,“这个就是蒋医生?”

“不是。”老施拉着我往楼上走去,“蒋医生在上面。”

我跟着上了二楼,看见两个同样犯傻的年轻男女正在张罗这做饭,薯仔丝切了一大脸盆。二楼客厅的中间有个煤气灶,估计他们就这一个菜。我瞥了一眼旁边的里屋,地上铺满了儿童玩的那种泡沫拼图的垫子,十几个同样的男女,都无所事事地或坐或躺,还有四个人坐在中间,打拖拉机。

这些人都面有菜色,表情都很古怪,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股跃跃欲试的神色掩饰不住。

在继续往三楼的楼梯上,我轻声问老施,“你把我带到传销窝子里来干嘛?”

老施笑着说道:“蒋医生很难得露面的,这裏的人都不知道他来了。”

说着话,走到了三楼。三楼实际上是这个房屋的炮楼,只有一间房间,房间外就是露天的平台。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坐在露台的一个椅子上织毛衣。

老施走到这个妇女面前,指着我说道:“这个就是徐师傅。”

我和这个中年妇女相互打量,老施背着手,又走下楼去。

“蒋医生?”我问道。

“嗯”蒋医生点了点头,“你是徐云风?”

我也点头。

“坐”蒋医生把手上的毛衣放到一边。抓了个凳子,放到她身前。

我安分的坐在她面前。我有点意外,我没想到蒋医生是个女的,但随即想到害死赵一二,蛊惑王八的那个女人,心裏就明白了。催眠的能力,女人比男人更有天分。

“是你教那个跟着麻哥的女人催眠?”我问道。

“是的。”蒋医生回答道。

“我现在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你催眠出来的。”我问得很直接。

“不是。”蒋医生笑了一下:“你不用这么防备。”

我怎么不可能防备呢,我见识过那个叫花子女人的本领,她能把一个房间的事物,在我脑海里全部扭曲改变。那这个蒋医生催眠的本事,当然高深莫测。

我端正的坐到蒋医生面前。

“你想好了?”蒋医生问道:“你真的打算来给我们帮忙。”

“是的”我答应到。

蒋医生安慰的笑起来。用手把我的衣领整理一下。

我心裏一阵温暖,这感觉还是很小的时候,在妈妈面前有过。我抬头看着蒋医生,蒋医生的笑容特别和蔼,虽然他不是我妈,但是我能感受到她对我的慈爱。

“你早就该来找我的。”蒋医生说道:“你也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我苦笑一下:“吃得饱,穿得暖。”

蒋医生眼睛眯了一下,“谁叫你脾气倔,不知道回家。天下哪有不疼子女的父母,你非要觉得自己有能耐才回家吗,真的有那天,你也迟了。”

蒋医生的说的话,直接就抵到我的内心深处,她什么都知道。她跟金仲不同,金仲,只能探知到我的记忆和思维,而蒋医生,能准确的把握住我的情绪。

“以后别这么犟脾气了。”蒋医生说道:“你先休息,我过两天来看你。”

“你要我和这些疯子住一起?”我吃惊的指着楼下,“你要走了吗?”

蒋医生说道:“他们干什么都和你没关系,不过他们也不是疯子。大家只是做事的方式不同而已。”

我觉得蒋医生说得也有道理。

蒋医生把手抬到面前看了看,“我真的要走了。今天本来没时间过来的……”

“你是专门来看我的?”我问道。

蒋医生把毛线衣拿起来在我面前比了比,“嗯,比较合适。”

“给我打的?”

“我没猜错你的体形。”蒋医生边走边说,“没什么见面礼,下次来了,把毛衣给你带来。”

我趴在露台边,看着蒋医生上了楼下的车,就是老施接我来的车辆。然后车开走了。

我看着车在路上消失,心裏升起依恋。才和蒋医生说了几句话,就对她产生了依赖感。感觉她好像就是和我认识了很久的一个长辈。无需多想,她肯定会很照顾我的。

我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被人关心的感觉。心裏软软的,走到楼下,看见这些搞传销的傻必,也不是很厌,甚至坐下来,和他们一起打拖拉机。

我在这个传销的屋子里呆了一个星期。

每天听那个老头子讲课,听他蛊惑人心,时间听长了,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也开始想打电话叫几个亲朋好友过来,跟我一起发财。这个赚钱的路子太简单了,投资几千块,再努力点,说不定就能成为百万富翁,再不济,十几万应该能挣得到。

不停的有新来的加入者,来人最开始都很抗拒,但都跟我一样,听了几天课后,大家都乖乖的给家人打电话,说找到了好单位,要交押金,数目都在三千到五千不等。我也把手上剩余的一点钱给交了。然后挖空心思准备去找人也过来。

所有的钱,都交给老施的手上。老施每天都乐滋滋的去市内存钱。

每天晚上,我都老施睡一间屋子,比那些普通的学员强多了,他们睡的都是通铺。房间里脏得跟猪圈似得。老施有几天早上醒来,就抱怨我晚上不安分,喜欢起来到处走动。

我说我没有梦游的毛病啊。

老施说道:“你昨晚还坐在窗户旁,坐了好长时间。”

“那肯定是你打鼾太厉害,吵得我睡不着。”我只能这么说,我真的记不清我昨晚起来没有。

每天就是听课吃饭睡觉,若不是蒋医生又来了,我还以为自己会真的投身于这个行当。

蒋医生来的时候,跟我打了招呼,然后和老施走到另一间房里,商量事情。我有点失落,我认为,这裏这么多人,蒋医生应该和我最熟悉。所以我忍不住去听他们说些什么,我从旁人手里借来一个口琴,靠着墙,慢慢拨弄。

蒋医生在问老施:“小徐的状态怎么样?”

“很好。”老施在回答:“比预想的好得多。”

“我还是觉得太快了……”蒋医生的话语有点犹豫:“不过没时间等了。”

我心裏一阵委屈,蒋医生为什么信不过我呢。

他们说了一阵子话,蒋医生出来了,又把我看了一会。

对我说道:“走吧,我们去见个人。”

“见谁?”我茫然的问道。

“你见过的。”蒋医生问道:“你真的决定好了?”

我急的脸红起来,“还要我怎么样,你们才没戒心。”

蒋医生笑了笑,招呼我和老施出门。老施开车,我和蒋医生坐后排。

在座位上,蒋医生把织好的毛衣递给我,我比划着,非常合身。

“小徐,要开很长时间的车,”蒋医生体贴地问道:“你不睡会吗?”

她不说我还不觉得,我还真的很困。于是我点点头,靠着车窗睡觉。一闭眼就睡着了。

在睡梦中,我看到我左手心的眼睛把我盯着,发出光来,明亮的很。

等我醒过来,我看到车已经停在一个山间的空地里。空地很狭窄,支起了一个白色的大白布,隔着十几米的地方,是一台老式的电影放映机。

老施正在捣鼓台机器。

蒋医生说道:“小徐,路是自己选的,你不后悔?”

“不后悔。”我答道:“我早想通了,我只能干这个。”

“那今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蒋医生说道。

“咔咔一一咔咔”放映机里胶片的声音想起。白幕上显出画面。那个中山装出现了。我见过的,就是我和方浊在解放路见过的那个人,他现在正盘腿坐在一个垫子上,眼睛睁开,看着我们。

蒋医生对我说道:“今后有什么事情,要记得阿姨啊。”

“你说什么?”我还没弄明白她的意思。突然发现,空地上突然不知道从那里冒出几十个人来,这些人,都盘腿坐在白幕下面,看着白幕上的中山装,都在热切的讨论,有的还在争执。

蒋医生把我拉到白幕下方,对着所有人喊道:“无极圣母启!”

所有的人跪拜下来,对着我和白幕的方向。我手足无措。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蒋医生突然唱起来:

“明明上帝

无量清虚

至尊至圣

三界十方

万灵真宰”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祷词,但是听着和道家非常相似。

下面的众人听到了蒋医生的祷词,突然同时开唱:

“天地神明需礼敬,爱国敦品崇礼忠,孝为先,师道重,朋友信,同胞和,恶向善,阐发五教圣人之奥旨,恪遵四维纲常之古礼,洗心涤虑,借假修真,恢复本性之自然,启发良知良能之至善,己立立人,己达达人,挽世界为清平,化人心为良善,冀世界为大同”

他们唱的很慢,我每个字都听懂了。

蒋医生接着喊道:“请张真人光壁讳者……”

众人都开始念起咒语,这个我就听不懂了。蒋医生的手上拿起一个白幡,摇晃起来。白幕陡然变黑。但中间那个中山装的人影,正缓缓的站起身来。

我闻到了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我突然想吐。但我被中山装的人影吸引,中山装慢慢把手举起来,伸向我。我无意识的走到白幕下方。愣愣地看着中山装的脸,我认得他,上次在解放路电影院,他第一次看见我,就想附到我身上。当时我和方浊费尽全力跑了。

他想出来很久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蒋医生年龄太大,不合适;那个叫花子女人,吸毒早就把身体弄垮了。他当时肯定是看中了方浊,可是随即发现,还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这个人选就是我。

我是现在才想明白的,不,好像我早就知道这些了。

我的左手手心开始发热。

“小徐。”蒋医生温和的催促我,“你还在等什么?”

“呜。”我答应了一声,把右手伸向白幕。

中山装也伸出手来。在我的手触碰到白幕的瞬间,中山装的手,本应该是光彩虚幻的手,竟然成了实体,把我的手紧紧攥住。

我的左手变得滚烫起来。

我哈哈大笑。

中山装想抽回手去,却也来不及。他的手抓的是我那个布偶。他惊慌的想退回去,可是已经晚了,布偶里的五个鬼魂死死地把他手臂扣死。那个伥,从布偶里冒出来,不停的把中山装从白幕里往外拉,拉了几下,又爬进白幕,在他身后拼命地推着。

“小徐!”蒋医生慌张的喊道:“你在做什么?”

五万九千零四十九颗沙砾,三十四钱四厘水,全部流到沙漏的左边,沙漏的右边空了。我把左手举起来,杨任的眼睛发出刀一般的光芒,刺向中山装。

蒋医生对我喊道:“你有两个意识!你怎么有这个本事?”

我不是第一次用这个办法了,运气不错,我又蒙过了蒋医生。

我对蒋医生说道:“没办法,以前有个草帽人,呆在我身上好几年我都不知道,我一直以为这是个没用的本事。”

“我怎么看不出来?”蒋医生慌了。

我把布偶扔到白幕边上,从怀里掏出沙漏瓶子。沙漏一半空,一半实。

“你会算沙!”蒋医生惶急的说道:“这世上还有人会算沙,赵一二不是死了吗?你什么时候跟他学的算沙,你又不是他徒弟。”

布偶已经和白幕里的中山装纠缠一起,中山装半个身子已经拉进来。

下面的众人都涌上来,要抓布偶。

“别碰,千万别碰!”蒋医生阻止他们,“碰了就散了。”

“你把他拉近去也没用。”蒋医生回复了平静,对我说道:“我们人多,你走不了。”

“不见得。”我笑着说:“应该是你们走不了。”

“什么意思?”蒋医生向四周张望,“警察怎么会来?”

这句话一说,所有人都慌乱起来,不知如何是好。距我们几十米的路口,已经停了三四辆警车,现在他们的警灯已经开始闪烁,然后警号声响起来。

“你怎么报的警?老施一直看着你。”

“老施是个通讯专家,他身上那么多电子仪器,好方便和你们联系,我只是让他把其中几个频道连上110的波段,然后不停的说,今晚有*轮:功的学员集会。”

“我们不是*轮:功!”蒋医生激动的喊道:“那算什么东西!”

“我知道啊。”我轻松的说道:“可是老施不这么说,警察怎么会来。”

“你也会催眠?”蒋医生神情萎靡。

“我不会,可是我会趁他睡着了,稍稍改变一下他的想法。”

“你天生就会。”蒋医生苦笑:“你隐藏得好啊,到了晚上就回复你的意识。算沙,哼哼,算沙……”

白幕上的中山装的影响,已经完全被拉近布偶,那个伥恭恭敬敬的把布偶递到我手上。

蒋医生说道:“风宝山姓罗的本事你也会……我真是小看你了。”

老施突然叫了一声,他面前的放映机电火花一闪,机器短路。老施回头看到白幕已经没了任何光线,嘴裏叫苦不迭,走到我们这边来,对着蒋医生哆哆嗦嗦的说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蒋医生不跟老施说话,老施把身上的夷陵通和手机都拿出来给蒋医生,蒋医生一看,长叹了口气,电话的通话记录从一个小时之前,全部都是110的通话记录。断了又拨,不停的拨。老施凑过头看了,惊异不已。

“徐师傅……”老施说道:“你不是要帮我们的吗?”

“我是想帮啊。”我把左手举起来,“可是他不愿意。”

杨任的眼睛在我手心裏很明显。

警察开始向我们这边走来。

老施问道:“我没亏待你啊?再说你不是跟王所长闹翻了吗?”

“你们弄死了赵先生。”我沉着脸说道:“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们,刚好你又自己找上我。”

“赵一二死了,他不是只有一个徒弟吗,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蒋医生问道。

“你们自顾着调查王八,却不知道赵先生和我的交情。”我说道,“你们该问问那个叫花子女人的,但是你们看到王八走了,就放心了,是不是?”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这样做的,你若是知道老严和王所长会怎么对付我们,你就会理解我们。”蒋医生说道:“他们对付我们的手段,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喊起来:“我只知道你们弄死了赵先生,我就要报这个仇!还有,要不是你……”

我把老施指着,“董玲也不会被麻哥强|奸。”

蒋医生和老施都不说话。

我接着说道:“那个叫花子女人的催眠术,是你教的吧?”

“这些都是意外……”蒋医生的口气很软。

“我不管你们之间怎么明争暗斗,但是你们害了我的朋友,我就要报复。”我说道:“若不是你们,我和王八也不会翻脸。”

“你和他迟早会翻脸的。”蒋医生说道:“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可以分成两个人,”我说道:“别的我都不明白。”

“不一一”蒋医生说道:“你就是你,你不愿意这样的是不是,两个人格在你心裏,你很累是不是?你就想过你从前的生活,和你的好朋友在一起,和你的女朋友一起……你女朋友呢?她叫什么?”

“婷婷”我无奈的答道。

“她为什么会离开你,你的朋友是不是都要离开你。”蒋医生把我的头摸了摸,“这不是你的错,都跟你没关系,甚至你的好朋友王八,也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才这样……你不需要这么责怪自己。”

“真的吗?”我迟疑的问道。从来没人这么开导过我,这么理解我的想法。

“把布偶给我。”蒋医生轻轻的说道。

我把布偶递出去一半,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把手收回,“你在骗我!”

“都这个样子了……”蒋医生把正在追赶那些信徒的警察指着,“我骗你还有什么用。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的想法,我一直在想办法帮你啊,不然带你来这裏干什么?”

四周的学员都在惊慌失措的到处奔跑,被警察制服的,都被狠狠的恩在地上,有的在痛苦的嚎叫。我的心软了一下。

“你带我来这裏,就是想让我回到以前的生活?”我问道。

“是啊。”蒋医生说道:“你若是听我的,你的朋友都会回到你身边,我们只是想对付老严,这个你应该明白啊,老严的那个研究所垮了,王八不就回来了?这本来就不关你们的事情啊,我只是在帮你补救……”

“我错怪你们了?”我觉得蒋医生说的很有道理。

“没事的”蒋医生说道:“相信我,王八会回来的。你们会重新变成好朋友,董玲也会回到王八的身边,还有婷婷,也会回来,……你的女朋友叫婷婷,我说的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我当然知道!”蒋医生做出很诧异的表情,“我这几天都在打探你她的消息啊。”

如果这个时候,我能察觉到蒋医生说话的破绽,以后就没那么多事情发生了。可是蒋医生太懂心理学了,很快就套出我的内心的想法。然后飞快的控制我的情绪。

“我该怎么办?”我无助的问蒋医生。

“首先……”蒋医生把收伸向我,“把布偶给我。”

我的手伸的很慢,但还是把布偶交给了蒋医生。

在交到蒋医生手上的那一刻,我猛然醒悟,想把布偶抢回来。

迟了。

布偶一到蒋医生手上,老施就飞快地把我抱住,把我狠狠的摔倒在地。

我在地上扭头看见,蒋医生慢慢的把布偶给点燃了,布偶是稻草芯子,一点就着。裏面的五个鬼魂都散了,那个中山装,摆脱了束缚。散到了人群中。

他没得选择了,只能随便找个替身附上。我也不知道他躲在那里。

我连忙把沙漏给拿出来,正要计算,可是一个警察冲到我跟前,狠狠的把我的沙漏打掉,然后把我的胳膊扭到背后,我挣扎着要去捡沙漏,和那个警察厮打。我剧烈的反抗,就想腾出手来,去用沙漏去算中山装到哪里去了。我知道我做了一件大蠢事,可我没机会弥补了,又来了一个警察,用肘在我背心狠狠顶了一下,我背心剧痛,一口气没换过来,喘着气跪下的时候,看见,那个沙漏被警察踩破。

我不可能找到那个中山装在那里了。

蒋医生还在对着警察喊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我内心愤恨,不停的在地上挣扎,蒋医生走过来想扶我,被一个警察把她给掐住胳膊。她面无表情地让警察制服,。还有老施,已经瘫软的坐在地上,根本就没反抗。被警察拖起来的时候,嘴裏不停的说着:“死定了,我死定了……”

白幕上的中山装的影响,已经完全被拉近布偶,那个伥恭恭敬敬的把布偶递到我手上。

蒋医生说道:“风宝山姓罗的本事你也会……我真是小看你了。”

老施突然叫了一声,他面前的放映机电火花一闪,机器短路。老施回头看到白幕已经没了任何光线,嘴裏叫苦不迭,走到我们这边来,对着蒋医生哆哆嗦嗦的说道:“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蒋医生不跟老施说话,老施把身上的夷陵通和手机都拿出来给蒋医生,蒋医生一看,长叹了口气,电话的通话记录从一个小时之前,全部都是110的通话记录。断了又拨,不停的拨。老施凑过头看了,惊异不已。

“徐师傅……”老施说道:“你不是要帮我们的吗?”

“我是想帮啊。”我把左手举起来,“可是他不愿意。”

杨任的眼睛在我手心裏很明显。

警察开始向我们这边走来。

老施问道:“我没亏待你啊?再说你不是跟王所长闹翻了吗?”

“你们弄死了赵先生。”我沉着脸说道:“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们,刚好你又自己找上我。”

“赵一二死了,他不是只有一个徒弟吗,他跟你有什么关系?”蒋医生问道。

“你们自顾着调查王八,却不知道赵先生和我的交情。”我说道,“你们该问问那个叫花子女人的,但是你们看到王八走了,就放心了,是不是?”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这样做的,你若是知道老严和王所长会怎么对付我们,你就会理解我们。”蒋医生说道:“他们对付我们的手段,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喊起来:“我只知道你们弄死了赵先生,我就要报这个仇!还有,要不是你……”

我把老施指着,“董玲也不会被麻哥强|奸。”

蒋医生和老施都不说话。

我接着说道:“那个叫花子女人的催眠术,是你教的吧?”

“这些都是意外……”蒋医生的口气很软。

“我不管你们之间怎么明争暗斗,但是你们害了我的朋友,我就要报复。”我说道:“若不是你们,我和王八也不会翻脸。”

“你和他迟早会翻脸的。”蒋医生说道:“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可以分成两个人,”我说道:“别的我都不明白。”

“不一一”蒋医生说道:“你就是你,你不愿意这样的是不是,两个人格在你心裏,你很累是不是?你就想过你从前的生活,和你的好朋友在一起,和你的女朋友一起……你女朋友呢?她叫什么?”

“婷婷”我无奈的答道。

“她为什么会离开你,你的朋友是不是都要离开你。”蒋医生把我的头摸了摸,“这不是你的错,都跟你没关系,甚至你的好朋友王八,也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才这样……你不需要这么责怪自己。”

“真的吗?”我迟疑的问道。从来没人这么开导过我,这么理解我的想法。

“把布偶给我。”蒋医生轻轻的说道。

我把布偶递出去一半,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连忙把手收回,“你在骗我!”

“都这个样子了……”蒋医生把正在追赶那些信徒的警察指着,“我骗你还有什么用。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的想法,我一直在想办法帮你啊,不然带你来这裏干什么?”

四周的学员都在惊慌失措的到处奔跑,被警察制服的,都被狠狠的恩在地上,有的在痛苦的嚎叫。我的心软了一下。

“你带我来这裏,就是想让我回到以前的生活?”我问道。

“是啊。”蒋医生说道:“你若是听我的,你的朋友都会回到你身边,我们只是想对付老严,这个你应该明白啊,老严的那个研究所垮了,王八不就回来了?这本来就不关你们的事情啊,我只是在帮你补救……”

“我错怪你们了?”我觉得蒋医生说的很有道理。

“没事的”蒋医生说道:“相信我,王八会回来的。你们会重新变成好朋友,董玲也会回到王八的身边,还有婷婷,也会回来,……你的女朋友叫婷婷,我说的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我当然知道!”蒋医生做出很诧异的表情,“我这几天都在打探你她的消息啊。”

如果这个时候,我能察觉到蒋医生说话的破绽,以后就没那么多事情发生了。可是蒋医生太懂心理学了,很快就套出我的内心的想法。然后飞快的控制我的情绪。

“我该怎么办?”我无助的问蒋医生。

“首先……”蒋医生把收伸向我,“把布偶给我。”

我的手伸的很慢,但还是把布偶交给了蒋医生。

在交到蒋医生手上的那一刻,我猛然醒悟,想把布偶抢回来。

迟了。

布偶一到蒋医生手上,老施就飞快地把我抱住,把我狠狠的摔倒在地。

我在地上扭头看见,蒋医生慢慢的把布偶给点燃了,布偶是稻草芯子,一点就着。裏面的五个鬼魂都散了,那个中山装,摆脱了束缚。散到了人群中。

他没得选择了,只能随便找个替身附上。我也不知道他躲在那里。

我连忙把沙漏给拿出来,正要计算,可是一个警察冲到我跟前,狠狠的把我的沙漏打掉,然后把我的胳膊扭到背后,我挣扎着要去捡沙漏,和那个警察厮打。我剧烈的反抗,就想腾出手来,去用沙漏去算中山装到哪里去了。我知道我做了一件大蠢事,可我没机会弥补了,又来了一个警察,用肘在我背心狠狠顶了一下,我背心剧痛,一口气没换过来,喘着气跪下的时候,看见,那个沙漏被警察踩破。

我不可能找到那个中山装在那里了。

蒋医生还在对着警察喊道:“你们凭什么打人!”

我内心愤恨,不停的在地上挣扎,蒋医生走过来想扶我,被一个警察把她给掐住胳膊。她面无表情地让警察制服,。还有老施,已经瘫软的坐在地上,根本就没反抗。被警察拖起来的时候,嘴裏不停的说着:“死定了,我死定了……”

坐在警车上,我懊恼不已,我还是太年轻,把握不住自己的情绪,得意忘形,没防备蒋医生在最后关头还能反击。

警察的询问更加让我恼火。我不停地要求他们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他们问我为什么,我说这群人其中有一个,被邪教的东西附身了。

警察就不禁笑了一下,“搞传销搞疯了。”

我吃惊的问道:“都说了是*轮:功啊?是邪教。”

“你们的头头都承认了,分赃不均,那个姓施的怀恨在心,故意报的警。”警察又笑了下,“那里是什么*轮:功聚会,害的我们分局领导都亲自带队。”

“不是的!”我急忙说道:“他们是邪教,你别放过他们。只有我才能认得出来,谁被附身了,哦,现在不行,给我一个玻璃瓶子……”

“你同伙没说错,果然疯了……”警察站起身往门外走去,嘴裏念叨:“传销这个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相信我,就会出大事的……我告诉你们,我认识一个部门,是个北京的部门,他们是专门做这些事情的,你让我联系……你们相信我啊……”

门关上了。

我因为被他们认为有神经病,被关了三天。第三天,父母才来把我接回家。

蒋医生和老施还有那些信徒,第二天就被放了。毕竟没有出什么刑事案件,管理传销的部门是工商管理局,而非公安局。他们交罚款就脱身了。而我却被当一个说胡话的精神病。

我呆在号子里,心裏郁闷非常,我到现在都不恨蒋医生,我觉得她是真的关心我。就算是她抢了布偶,那也是她的本分,但她关心我,应该是真的。至于老施,我早就明白,他就是个跑腿的。一切起因,都是因为那个中山装。

可惜我没能把那个中山装给制住,他和少都符一样,都是来自那个世界,到了人世,能力会降低,所以我有把握用五个鬼魂的布偶镇他。可是我还是输了。

我在家里郁闷了很久,跟谁都不说话,搞得我父母都差点以为我真的疯了。

白天在家里吃饭睡觉看电视,晚上出去上网。过了几天,心态才开始平复。心想,这个事情,我已经尽力了,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那个中山装,若不是要寻找一个合适的人,比如方浊或者是我,早就出来了。所以这个过失,我没什么责任。

既然王八喜欢干这个,就留着他去做吧。我不禁恶毒地想着。

我把这个事情想通了,心情舒畅,长时间来的压抑,减轻很多。

我趴在床上,把手上的一个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看得笑眯眯的。这才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一个建行的储蓄龙卡,我已经在ATM机上查了,有十七万元人民币。这是我从老施身上弄来的,是个意外的收获,我当时就想看他身上的电子仪器。

最后一个晚上,我趁着老施睡觉,改变他的记忆,让他打110的时候,看见了这张卡,顺便探知了密码。

我想着老施现在拿着一张扑克牌的大王往ATM机里塞的场面,就忍不住要笑。

虽然我现在笑的舒坦,但后来我发现这张卡的户名:张光壁,真正来头的时候。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我在家里呆了好几天。在网吧包夜的时候,来了两个警察,把我又给带到局子里。

我心想着,不会这么快吧,心裏犹豫着,是不是把从老施那里偷来的钱坦白了。心裏想着也不对,老施和蒋医生,都不会承认他们向信徒敛财,更不会交代这个是传销非法弄来钱。

我坐在屋子里,等着他们跟我些什么。

还是上次跟我谈话的那个警察。这次他不再像上次那样轻蔑的看我,而是很郑重的表情。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可没有把自己当作蒋医生和老施一伙的。

“你们不是传销,对不对?”警察追问我。

“当然不是!”我激动的说道:“我告诉过你们,他们是邪教,可是你们不信我。”

“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啊,就是被他们骗去的。”

“你没说实话……”警察掏出烟,拿出一棵,对我示意。

我接过烟,“你为什么又要找我回来?”

“因为只能找到你了……”警察说道:“其他的人,都失踪了……除了那两个人……”

我心裏明白,肯定出了什么事情。把警察看着,忍不住想探知他的思想,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在怀疑,那个中山装是不是一出来,就做了什么事情。

还没等我去探知警察的记忆。

警察倒是先把话说出来:“蒋医生死了。”

“什么!”我叼在嘴上的烟差点掉下来。

“你说过会出事的。”警察说道,“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蒋医生怎么死的?”

“自杀。”警察说道:“昨天下午发现的尸体,她跳桥了。”

我呆呆坐着,闷着不说话。

警察也不做声,只是等着我说话。

“那个老施呢?”我问警察:“是不是也死了。”

“没有。”警察说道:“我们已经控制住他,可是他……”

“你们怎么知道,蒋医生是自杀的,而不是老施推她下楼?”我忽然想明白了,站起来对着警察说道:“你们该不会是认为我吧……”

警察还是直愣愣的看着我。

“昨天下午我在家里看电视,重播的《幸运52》,我看完了,就去网吧上网,一直上到你们找我……”我极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不信可以问网吧的老板,而且昨天下午的电视我还记得内容”

我不说了,因为我看件警察的表情,他完全相信我的辩解。

“你们监视我……”我吃惊的说道:“你知道有蹊跷。”

“我们也知道不是老施干的。”警察说道:“因为老施根本就不愿意出去,一直呆在这裏。”

“他不敢出去。”我顺着警察的话头:“你们为什么不赶他出去呢?”

“因为,他出去一天后,就跑回来了,一直坐在我们院子里不走。”

“所以蒋医生死了,你们就来找我,”我说道:“就因为我说过会出事。”

警察沉默,他估计也在后悔当初没听我的。

“你们为什么不去问老施。”我说道:“他知道的事情可比我多。”

“因为……”警察把话说了半截,转开话题,“这就是我们找你来的目的。他老是在说你的名字。”

我跟着警察去见老施。

我一看见老施,就完全明白了。

老施已经疯了。手里拿着扑克牌,嘴裏念叨着:“徐云风,我的卡,我的卡。”

我看见他的手上捏了一大把扑克牌。

回头一看,警察的手上,拿着几张银行卡。

“你能跟他说说话吗?”警察问我。

我走近老施,仔细的盯着老施看。探知他的记忆,发现老施真的疯了。他的思维一片混乱。

但是我看到了他的记忆片段:那个中山装,已经是个正常人的模样。老施很怕他,以至于怕到精神崩溃。这也是中山装期望的事情。中山装在老施的记忆里,是个走远的背影。老施绝望了,然后……老施的记忆开始混乱……然后一片空白。

我走到老施面前。对老施说道:“老施,你还记得我么?”

老施抬头把我看着,“出来了。哈哈,哈哈。出来了。”

老施认不出我了,看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死定了,我死定了。”

我回头对警察说道:“我帮不了你们。他已经疯了。谁也不认得。”

又回到警察的办公室。

警察把手上的信用卡拿着给我看,“这写银行卡,我们查了,都是同一个户头,名字是张光壁。”

“张光壁是谁?”我问。

“你真的不知道是谁?”警察好奇的说。

“真的不知道。”我没有骗他。

“年轻人,以后少和这种事情掺合。”警察对我说道。然后放我走了。他知道蒋医生的死跟我没关系。也在我这裏什么都问不出来。

我走之前,问了警察一句:“蒋医生到底怎么死的?”

“跳夷陵大桥死的。”警察面无表情的说道:“可是,她身上没有任何外伤,也不是溺水身亡。”

看见我的表情不惊诧,警察接着说道:“她的尸体挂在大桥的栏杆外侧,根本就没掉下去……头发绞在栏杆上。”

我没有再跟警察答话,走到街上。

我把手里的银行卡,拿在手里,心裏明白,这个钱,我可没勇气给取出来。那个中山装,迟早回来找我的,等他精元恢复后,绝对不会放过我。也许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顾不上找我。

我发现自己处境,实在是不太妙。可是谁也不会来帮我了。

我惶惑不安的等了好几天,每天晚上睡觉,就觉得床边有影子出现,肯定是中山装回来找我了。当我凝神静气,却又发现是我的梦魇。我这段时间,连门都不敢出。

但是赵一二“五七”这天,我怎么都要去一下西坪。

赵一二西坪的房子已经拆了,留下一片狼藉的砖头。山梁的尽头,就是他的坟头。这是赵一二要求的地方。

我和刘院长陈阿姨站在坟头,给赵一二烧纸焚香。

刘院长和陈阿姨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都流露出对赵一二命运的不值。

我问他们策策怎么不来。

“这丫头,现在跟谁都不说话了。”陈阿姨说道:“还不如调皮捣蛋的时候。”

我无奈的想到:策策这丫头太聪明,聪明的小孩肯定是很敏感的,她知道了这么多事情,这些变故,那个小孩能承受的起。

炸鞭之后,刘院长夫妇要下山。

我正准备和他们一起回宜昌。可是看到一个人从山下走上来,就对刘院长说:“你们先回吧。我还呆一会。”

来的人是金仲。

刘院长的车下山了,从金仲的身边开过的时候,还停了一下,估计是相互打了招呼。

金仲到了赵一二坟前,就开始布置道具,开始做法事。哼哼唧唧的唱了好大一会。然后才跟我说话:“跟我去宜城吧,我师傅要见你。”

金璇子要见我,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我正想着。

“他要死了。”这句话不是从金仲的嘴裏发出的。他直接透过意识告诉我的。

我也不客气的探知他的思维,金仲本能地想抗拒,可他做不到。我仔仔细细的把他的记忆看了个遍。

一一金璇子和金仲在赵一二办丧事的时候来奔丧,被王八折腾一下。金璇子元气伤了,回宜城就卧床不起,现在在苟延残喘。

我想了想,同意跟金仲去见金璇子。

金仲对我招手,“我们走吧。”

我走进金仲,金仲冷不防把我的耳朵拎起来,我霎时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用大拇指抵到他的印堂,嘴裏威胁,“你敢!”

“你以为我愿意吗?”金仲手上不停,嘴裏说道:“不是师傅交代,我可不愿意多管闲事。”

我的手松了,金仲把那个伥鬼,从我身上扯出来。揉到赵一二坟前的纸灰里,用酒水给喷了。然后纸灰腾出火焰,伥鬼消散。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道。

金仲冷眼把我看着,“你做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想不知道都难。你现在又偷又抢,也不管别人的死活,什么都不顾忌……”

是啊,我现在的作为,和金仲有什么区别。这个伥,改变了我的心智,让我变得狡诈且无原则。

金仲倒是好心,替我清除。

我又明白了,当然不是他本意,他只是听金璇子的。

金璇子的住处在宜城的一个乡下。

我以为他的住处会和赵一二一样,要么在高山,要么在水边,或是什么僻静清幽的山林深处。

当金仲带我走进一个普通的农家院子里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就是金旋子的住处。

金旋子要死了。

我一眼都看得出来。虽然他精神尚可,看见我了还给我打招呼,示意旁边的下人给我泡茶。可我看到他的脸上已经隐隐印出黑气。

我看着不忍。

金旋子笑了笑,“跟王抱阳没什么关系,我的寿数也快到了。”

屋里进来几个人,金旋子一一给我介绍,一对二十多岁的夫妇,是楚大的门徒。他们给我行礼,很谦恭,行的是下辈的礼数。我连忙站起来回礼,嘴上说:“这我可受不起。”

我想到我曾经对付过楚大。不免尴尬。

楚大的男弟子说道:“徐师傅没有对我们师傅赶尽杀绝。一直都很感激。现在当面谢谢你了。”

夫妇又对我拜了拜。

我觉得受之有愧,如不是楚大在电影院帮了我一把,现在我肯定被中山装控制了。

楚大的弟子退了出去,做农活去了。

金仲的两个弟子也进来,一个是十五六岁的男孩,看见我了,把我盯着看,眼珠滴溜溜的转动。脸上笑嘻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把东西还回去!”金仲喝道。

那小男孩被吼得吓了一跳,连忙把手上的一本书,递给我。我一看,是我放在身上的那本《黑暗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小男孩给弄去。

金仲的另外一个小徒弟,还不到十岁。被金仲叫来,给我行礼的时候,很扭捏。行了礼,脸都红了,然后飞快的跑出门。这小孩子非常害羞。

金旋子要起身。金仲把他扶了起来。

金旋子把放在床边的一口棺材指给我看:“还是我们这裏好,不需要拖到火葬场里去。”

我想说几句话安慰金旋子。却又想到,这个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何必在他面前这么虚伪。

我看见棺材的木料上乘,都上了几道漆了,看样子就等着金旋子吊气,涂最后一道红漆。

金旋子看见我手上的《黑暗传》,向我伸手。我把书递给他。金旋子随手一翻,我看到的地方,折起来做了记号的,所以他一下就看到了我正在看的地方。

“无有干坤无有天,

只有古祖他在先,

自从洪水泡了天,

渺渺茫茫无自然,

山中十万八千年,

才出昊天老神仙。

讲起古祖来出世,

提起昊天老祖母,

一无父来二无母,

你看怪古不怪古?

黑黑暗暗,混混沌沌,

渺渺冥冥,昊天此时生,

只有昊天圣母生得恶,

头上长出一对角,

打败黑龙平洪波。

洪水泡了天和地,

提起灵山虚妙洞,

昊天圣母一段情,

圣母原是金石长,

清水三番成人形。

石人得道称圣母,

名唤昊天是她身……”

金旋子对着书开始唱起来,唱到一半,就把书交还给我,自己接着唱。看来他对这个书非常的熟悉。

我边听他唱,边看着书上,金旋子唱的词,和书上没有半点出入。

金旋子唱累了,金仲连忙扶着他到床上休息。

金旋子却摆手,示意不要睡床上。金仲明白他的意思,把棺材板推开。把金旋子搀扶到棺材里躺着。

棺材很厚,裏面还铺了床褥。金旋子躺在裏面,舒展了几下,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金旋子看见我有点诧异,对我笑着说道:“别奇怪,我死了就永远睡在这裏,当然要先试试睡的舒服不舒服。”

金旋子躺在棺材里,继续唱着《黑暗传》的歌词。

我看见他如此看淡生死,内心走神,思想开始飘忽。觉得自己这个俗人,在他面前,自感惭秽。把手里的书给盯着看。不跟金旋子照面。

“我还是不相信他,他在我面前,装神弄鬼,做了这些花招,我虽然看不破,但肯定是假的……算了,我还是跟他去吧,反正天下之大,已没有我容身之地。他说要带我见他的师父,说他的师父,肯定会愿意收留我。”

我看到赵一二写的日记,心裏想着,赵一二当年的处境,可比我现在要倒霉得多。就是不知道,他在日记里一再提起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指着书页上的日记,对金旋子问道:“赵先生当初在书上写的这些往事,您听说过吗?”

“他当年落魄得很,心裏空有一番抱负,英雄末路,我看见了,就想拉他入诡道,这也是缘分……”

“什么缘分!”金仲在一旁愤愤的说道:“他却不惦记你的恩惠,出师了,就跟你抢螟蛉……都忘了你当年是怎么收留他的。”

我一听,恍然大悟,把自己的脑袋狠狠敲了一下:这么明显的事情,我竟然没有想到。赵一二日记说的那个人,不就是我面前的金旋子吗?

金旋子看我的表情,笑着说道:“是的,当时我跟他一见如故,当时就想办法让他安心跟我上山……他脾气太倔强,血气方刚,很多事情他都看不惯。可是我师父挺喜欢他,该教的都教了,不该教的也教了。他出了师,就凭着自己的义气行事,得罪不少的同行。师父后悔,就把螟蛉传给我……可他等师父死后,又从我这裏给抢了过去……呵呵……他就是犟得很。”

金旋子说这些的时候,轻描淡写。可我知道,当年的事情,绝非如他现在说的这么轻松,不知道有发生多少惊心动魄的事情。赵一二学艺后,肯定率性妄为,导致师徒反目,师兄弟交恶,可是他最后还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和机智,抢到螟蛉。一个无神论的大学生,最终沦为一个神棍,其中的经过,那里会一帆风顺。

可惜这些具体的事情,金旋子是不会说了,看他的样子,早就把这些往事看淡。

我随即想到,金旋子死前,把我叫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吗?我只是个外人而已。跟我说这些干嘛。

我想到这裏,抬头看金旋子。他却已经睡着。

我和金仲慢慢退出屋子。走到院子里。我和金仲相互看着,都无话。

我无聊的抽起烟来。

金仲突然对我说:“若是我师父,要你进诡道,你答不答应?”

我愣住了。过了一会,迟疑地问金仲:“诡道不是说长房收两个徒弟,幺房收一个徒弟。这是千年流传的规矩,我想进,也没人收我当徒弟啊。”

金仲慢慢的说道:“我们诡道,曾经有过不拜师入道的先例……但是这种人要对诡道有点贡献。”

“什么意思?”我说道:“我没听懂。”

“比如当年的黄裳,就没拜师。”

我明白金仲的意思了,黄裳不是诡道,但是跟诡道有很深渊源。诡道这么多年的执掌信物,就是黄裳杀尽恶鬼的法器。

“我什么都不会,看样子我没机会了。”我说道。

“不。”金仲反驳我:“从来没人能把五种算术都学会。”

我不做声了。原来金氏师徒,叫我来,是这个目的。

“你把张光壁放出来了一一”金仲说道。

“不是我放的!”我连忙打断他:“他随时都可以出来,他只是想附在我或者是方浊的身上,他一直在找人选,所以迟迟没有出来。”

“我们知道。”金仲说道:“可是天下的道门都认为是你放的他。你没得退路。”

我大汗淋漓。是啊,这个事情不管是不是我的作为,都要我自己来面对了,我躲也躲不掉。那个中山装的行事方式,我已经见识过,他以后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金仲的意思很明显,这个事情还真就着落在我身上。

我怎么能承担这么重的负担。

诡道是做什么的?我非常明白,金旋子知道金仲肯定是无法对付张光壁的,他也信不过王八,王八现在和老严已经是一路。他们的人选就只有我。

金仲走开了,他留我一个人在这裏选择。

我坐在院子里,有一根无一根地抽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楚大的女弟子来招呼我进去吃饭。

席上大家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饭吃完后,金仲对我说道:“如果你想好了,师父在屋里等你。如果你想走,我骑车带你去附近的镇上去住旅社。”

我站起来,对金仲说道:“给我个漏斗。”

金仲支派楚大的女弟子从厨房里那了个倒油的漏斗,给了我。

我把漏斗仔细的竖在吃饭的八仙桌上。然后倒了一碗水进去。对楚大和金仲的四个徒弟说道:“你们过来,我教你们,怎么不让水漏出来。”

我把漏斗举起,漏斗的下方出口,水珠一滴一滴的慢慢掉落。

他们都会水分,所以看得懂,我在做什么。

金仲的小弟子,小心翼翼的把漏斗捧着,水哗哗的从漏斗里漏完,把他的裤子鞋子都打湿。

我笑了下。走进金旋子的屋里。

金旋子仿佛知道我会进来。他坐在棺材里,对我说道:“你也明白,我没多少时间慢慢跟你讲了。我现在只给你说三件事。第一件事,你已经知道了,你这种人很少见,你可以行诡道,但可以不入门。你甚至可以收徒弟,来跟我的门人争螟蛉。但你不能做执掌。”

我点头,我对诡道的执掌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我要去面对张光壁,这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金旋子咳嗽两声,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情,我告诉你老严和王抱阳现在的那个部门的来历。”

我听了,身体紧绷。这是我一直好奇的事情,现在金旋子说起,那当然是跟我有莫大的关系了。

“无论哪个朝代,都很忌惮民间的宗教派系,因为只有会道门派,才能用最方便的途径,培养信徒,在民间发展势力。会道门派的势力大了,对政府就会形成威胁,若是在乱世,就不仅仅是门派这么简单了……这个你读过书,应该比我懂。”

我慢慢回想历史上的农民起义,无一不是依靠宗教的号召,发展起来的。最为典型的就是东汉末年的黄巾军“黄天当立,岁在甲子。”还有宋朝的方腊。

甚至元末的农民起义,都是韩山童父子将白莲教和摩尼教合二为一,组织起红巾军,和元朝的政府对抗。以至于后来的汉王陈友谅、吴王朱元璋都和红巾军有莫大的渊源。

“道衍”我脱口而出。我忽然想起,道衍也是诡道的人物。

“你终于想到了,”金旋子说道:“朱棣性猜忌,但是他一直都很放心一个人,就是道衍。因为道衍终其一生,都在帮助他剪灭威胁明朝的各种势力。”

我接口说道:“道衍不打仗,他没有任何军功,但是他的地位却比那些助永历得国的将军更高。”

金旋子点头微笑:“读过书的人,就是明白的快一些。”

我现在没心思跟金旋子解释自己读书其实是乱七八糟。

我主动说道:“道衍帮助永历对付的势力,都是民间的神秘组织。因为朱元璋和朱棣都亲眼看到民间的宗教组织,若是任其坐大,会有什么结果一一他们自己就是靠这个起家的。”

金旋子说道:“但是道衍一生,还是做错了很多事情。”

我把金璇子看着,心想,道衍这么牛逼的人物,也会失手?

“你和王抱阳去**山收了少都符。”金璇子说道:“帮了老严。”

“这和道衍有什么关系。”我说道,忽然想起,**宫的废墟下,有道衍布置的痕迹。

“武当派在道教,是后起之秀,可是在明初,突然大放异彩,超越太乙全真,成为道教最鼎盛的一支。这不是張三丰凭一己之力能过做到的。”

“你的意思是说,道衍动用了明朝国力扶植武当派。当年道衍就是想依靠这个势力,来控制天下的道门。也许镇住少都符,就是其中的一个条件。”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少都符在張三丰的石像裏面。

“但是后来,武当派渐成大宗,明朝的政权稳定。道衍放弃了对武当派的控制,转而培植一个隐秘的机构。这个机构原属锦衣衞,道衍将这个机构分离出来,自己控制操作。用于对付天下有反叛苗头的宗教派系和神秘组织。”

“老严的那个研究所,从明朝就有了!”我大奇。

“从明至清,从清朝到民国,民国到现在,这个机构从来没有消失过。”金璇子说道:“白莲莲教,三太子,洪门,太平天国……这些斗争,都有这个机构的影子。”

“还有一贯道!”我说了出来。

“张光壁就是一贯道的道首。”金璇子说道:“当年他在四川下落不明,外界都说他暴毙。”

“其实是被老严的前任给压制了?”我听到这些陈年的秘闻,不禁心寒。

“不是老严的前任。”金璇子说道:“就是老严!”

“老严到底多大?”

“我算算,”金璇子闭上眼睛,“他一九年出生的,现在应该有八十五了吧。”

“老严当年肯定没有完全镇压住张光壁……”我说道。

“应该是把张光壁压制到那边,却又没有让他魂魄消散。”金璇子说道:“现在,他回来了。”

“老严最忌惮的人,就是他了。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培植势力,就是要对付张光壁,那他肯定和王八做好准备,等着张光壁找上门来。”

“就是这样。”

“当年老严做不到事情,你认为王八也做不到,是不是?”我说道:“所以你找我。”

“这个……”金璇子迟疑的说道:“对付张光壁,必须要有个能过阴的人。不是普通的过阴,而是能够任意游离两界之间的人。这个人选,王抱阳不合适。”

“为什么他不合适,他可比我有毅力,性格也坚强。”

“他牵挂太多。”金璇子笑起来:“你比他想的事情要少。”

“聪明上进的反而不行。”我也忍不住想笑:“傻瓜却可以。”

“你不傻,你只是比他放的开。”金璇子说道:“诡道也是道家,过阴走的也是道家路数,你的性格比他更适合道家的路子。”

“这么说,我是一点选择都没有了。”我对金璇子说道:“那我该怎么做?”

金璇子眯着眼睛说道:“这就是第三件事情了。”

我不说话,等着金璇子说出什么来,前面两件事情,我算是明白了,原来老严的那个机构,和诡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现在负责人改换成了茅山的领袖,毕竟创始人就是诡道的道衍。怪不得老严看到我和王八,就想拉拢。老严的机构和金旋子赵一二的诡道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情,只是一个隶属官方,一个流落民间。

而我,注定要和那个中山装纠缠下去,而且还真得跟黄裳一样,做个诡道的编外人员。

前两件都是跟我休戚相关,估计第三件事,也不例外。我看金璇子说出什么东西来,再让我诧异一下。

金旋子说话的声音变得小了些,他估计在赵一二死前,就已经开始病了。现在在勉强支撑,和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体力有点跟不上。金仲在门口探头,看见金旋子在勉力的喘气,连忙端了一杯茶水进来。金旋子喝了水,又休息会,才继续往下说:

“每年的三月十九,七眼泉(这个地方在宜昌那里,我在帖子里就不仔细说了,该避讳的要避讳一下)会有很多门派的能人在那里聚会。相互交流切磋,大家都趁这个机会相互认识沟通一下。这个规矩由来已久,只是这几十年来,知道的人越来越少,渐渐的,就只是四川湖北湖南几个地方的神棍道士每年来聚一聚,人数越来越少……”金旋子又开始咳嗽。茶杯都拿不稳。

我想到了我和王八第一次在风宝山和罗师父作对的时候,王八说过这个事情,当时我觉得他在扯淡。没想到,真的有这码事情。看来七眼泉的聚会,也是新人冒头的机会。

金旋子歇了歇,又开始说道:“但是今年来的人肯定会很多。”

“因为张光壁的事情吗?”我插嘴问道。

“恩……也算吧。但是,”金旋子说道:“今年七眼泉会选出一个过阴的术士出来。”

“每年都选一个吗?”我好奇地问道:“这个过阴的术士,是不是就是你说的能跟张光壁抗衡的人。”

“每十三年选一次。”金旋子说道:“就是今年,张光壁现在能出来,也能回去。所以要有个能过阴的术士,也能来去自如。”

“难道还没有定下是我啊?”我忍不住说句俏皮话。

“每个门派都会有人来争取做这个过阴人。到时候,各地无门无派的神棍、马仙,和一些医生,都会来。当今过阴的术士,是很多人的梦想。”

“上一次,选的是谁?”我很好奇。

“上次本来是赵一二,可是他并没有被大家承认。因为他自己偷偷地找的守门人。”

“有什么问题吗?”

“过阴的人选,需要大家推选了,才能让守门人放他进去的,他没守规矩。”

“所以说,赵一二只是个有实无名的过阴术士。”我说道:“那也无所谓,他反正也不看重名声。”

“你不明白,”金旋子说道:“做个过阴人和平时帮助阴司走阴拉魂的人不同,在阳间的道家,做这样一个术士,地位很高,可以支派每个门派修炼过阴的门人。赵一二没有被道家各门派认可,就没有这个权力。所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支撑。这也怪我们诡道素来和其他的门派不睦,赵一二的能力应该是有这个资格,可惜,大家都针对他,他争不过,只能自己去找守门人。就算是被选中了,也只能做个光杆的过阴人,支使小鬼而已。”

我脑袋电光火石一闪,“赵先生的死,就是张光壁的手下干的。他们是不是积怨已久?”

“嗨,当年老严拉拢他,就是想联手一起对付张光壁,可是赵一二不愿意。”金旋子叹了口气,“所以他死到临头,也没有人来帮他。”

“我明白张光壁为什么要置于赵先生死地了,”我恍然大悟:“今年再选出一个过阴的术士,必定是通过了各门派的认可,若是这个人和赵一二联手,张光壁就抵挡不住。赵一二在今年拼死掉,根本就不是什么命数,他就是被处心积虑的弄死的,刚好他那时候,没了本事……”

金旋子说道:“这就是命数。”

我不想跟金旋子就这个问题纠缠,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要当一个名正言顺的过阴术士,首先要在各门派中脱颖而出,才能获得守门人的认可。当年赵先生却是一不做二不休,知道自己不会被人推举,自己找的守门人……这个,道理上也说不通啊?”

“我不知道,他跟守门人说了些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能和守门人说上话的。这个的确没有先例。但是从四七年开始,守门人都拒绝了各门派推举的人选。但是九一年,守门人选了赵一二。”

“你也没见过守门人,是不是?”我问道。

“我见过。”金旋子说道:“到了七眼泉,谁都可以去见守门人,可是守门人不会对每个都说话……她就不跟我说话。”

“和守门人说话,还要一些什么讲究吗?”

“最基本的,你要会唱《黑暗传》。很多出色的道士,就栽在这条上。守门人会跟你唱《黑暗传》,若是你听不懂,她就不说话。就算是听得懂,也不见得会跟你说话。她是个很怪的人。”

“有多怪?”

“你到时候看见她,就知道。”

“就为了一个过阴的身份,犯得着大家都去抢吗?”

“被守门人认可,成为过阴的术士,还能有一些收获……”

“什么收获?”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能吸引天下的道教中人去找她,肯定非同小可。”金旋子怅然说道:“谁也不知道是什么,赵一二跟守门人说了什么,守门人给了赵一二什么好处,我都不知道。”

我没有追问金旋子。他现在很累了。

金旋子闭上眼睛睡了会,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我说道:“守门人什么都知道,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你说什么?”我问道。

金旋子却换了话题,“王抱阳肯定会去,他应该做好准备了。”

“什么。”我惊讶地说道:“你不是说我跟合适吗?”

“合适不合适,是我的看法,怎么去做,是你的事情。”金旋子说道:“你的性格近道家,可是王抱阳现在有老严的支持,各有自己的优势,从形势上讲王抱阳比你强太多。”

我完全明白金旋子的意图了,他的意思是要我去七眼泉帮助王八,两人合力,让诡道得到众多道教门派的承认,至于是由我,还是由王八去面对守门人,那是我和王八自己的事情。他只是表达一下看法,我和王八谁去当过阴的术士。我们自己选。归根结底,目的就一个,就是对付那个张光壁。

谁合适,谁不合适,他也不能肯定。

我知道金旋子的话说完了,心裏去比刚来的时候更乱。

金旋子又躺回到棺材底部,睡去了。金仲把棺材板慢慢合上,留了一丝缝隙。

金仲安排我到偏屋里去休息。

我躺在床上,老是睡不着,心乱如麻。

我倒是更容易被安排好道路,顺着去走,而不是什么事情靠自己去决断。听了金旋子的意思,他也不能确定我和王八谁更合适。他只是希望我以诡道的身份,一起和王八,让诡道得到认可。再来对付张光壁。

到头来,还得自己选择。

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向金仲和他的下一辈弟子告别,然后走到金旋子的屋里,对着棺材拜了拜。然后走出门去。

虽然是春天了,但迎面吹来的风,仍旧很冷。我走在国道上,想着宜昌的方向,慢慢行走。

我回到宜昌,那里都没去。天天呆在家里,把从前读书时候的物事都一一翻出来。然后把《黑暗传》拿出来看。逐字逐句的看。在家里呆了半个月,看到赵一二最后的日记写在最后的部分是:

“我他妈的选择王抱阳,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王抱阳狗日的不跟着我,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凡人如诡道,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老子今天至少要弥补一点过失……”

字迹歪斜扭曲,非常的潦草,一看就知道赵一二喝醉酒之后写的字体。我知道,这是他死前写的日记。看到这裏,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当初我答应赵一二,不就什么事情都完结了吗。那里会横生这么多变故。王八和董玲分开了,赵一二死了,可最终,我还是要走这条路。我根本就躲不开。

父母对我这段时间,呆在家里很奇怪。我那里都不去,天天等着他们回来了,和他们吃晚饭。他们都说我变乖了,不和他们顶嘴了。问我有什么打算,天天呆在家里,不上班也不是个长事。

我笑眯眯的对他们说:“我准备去个单位上班,要经常出差,以后回来的机会不多了。”

“以前也没见你常回来。”老妈忍不住抱怨。

我不说话,只是和父亲喝酒。

老头问我:“你天天晚上在屋里唱一些什么东西?古里古怪的,跟喊魂似得。”

我敷衍地答道:“是我说梦话吧。”

三月十九这天越来越近,我开始联系我的同学,一个一个的邀请他们喝酒。同学们都非常奇怪:“你小子中彩票了啊,这么大方……”

“老子现在是有钱人了,”我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我有十几万呢。”

我还是用了那张卡上的钱。

天天请同学喝酒,也没用多少。账面上的“17……”始终没变,用的都是零头。没钱的时候,觉得钱用得太快,现在有钱了,天天喝酒也没见用多少钱。我发现。其实我根本对用钱,没有什么概念。以前一顿吃半斤猪头肉,喝两块钱一斤的包谷酒。现在只不过变成请同学在吃路边摊,喝五块钱一瓶的枝江大曲而已。

钱其实不能改变我的生活。

我又见到董玲了,她也吃路边摊,和我坐邻桌。可是她未婚夫李行桓不在。董玲的面色很不好。她仍旧在酗酒。

我见她喝酒醉了,连忙打发了同伴,送她回家。

在路上,我劝道:“快结婚的人了,何必喝这么多酒,你又不是男人。”

“五一结不了啦,婚期变了,改到国庆……”董玲喝醉了,不停的跟我抱怨筹备婚事的麻烦事,彩礼嫁妆买房什么的,一大堆。听的我头都大了。大致知道,李行桓的父母不太喜欢董玲,在婚事上很多事情双方父母意见不统一,所以又把婚期推迟。

董玲一副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模样,我见过她和李行桓在一起,也是不冷不热的。对李行桓的家人是什么态度,我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

李家的长辈不待见董玲,这是显而易见的。大人么,看事情总是比年轻人看得透彻些。他们看得出来董玲心不在焉。

我想了很久,对董玲说道:“王八在三月十九那天,会代表赵先生的门派,到七眼泉参加道家门派的聚会。”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董玲说道:“他这次是不是要得偿心愿,更上一步了?”

“你不是不在意么?”

董玲蹲到一边哇哇的吐了一会,站起来对我说道:“是啊,他尽管做他的术士,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结婚,我估计也来不了了。”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也要去。也许以后没时间。”

“你们的事情,跟我说干嘛。”董玲不耐烦的摆手:“我懒得听。”

我把董玲送回家。

计算着离到七眼泉,没有几天了。于是天天躺在屋里睡觉。我没主动面对过这么重大的人生抉择,心裏总觉得惴惴不安。只有睡觉,睡着了,就可以暂时不去想这些恼火烦心的事情。

我等着那天到来。

(黑暗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