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郡,颖阴县南百里处。大地刚刚回春,但田地间却荒无人烟,杂草丛生,极目远眺,除了茁壮成长的杂草之外,只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随风飘扬,以前田野里忙忙碌碌的农夫踪影全无,哪有一点中原大地人口大郡的景象。一面黄底黑字的大旗迎风猎猎作响,上面龙飞凤舞五个大字“豫州刺史王”,不难相像这是何人的大军。王允于军中跨坐骏马之上,神情说不出的轻松写意,仿佛他是带着大军来踏春一般。“报,大人,前方二十里发现大队贼寇。”王允于马上坐直身子,一扫之前的懒散姿态,眼中精光乍现,沉声道:“贼寇有多少人马?”“约十万众,共分五队,最前面的一队人数最多,约四万余人!”“十万人!”王允倒吸一口冷气,虽说他认定贼寇为乌合之众,但人数也未免太多了一些。转念一想,王允脸上掠过一丝贪婪而又残忍的杀机,大喝道:“击鼓,列阵,准备迎敌!”“咚!”绵长的战鼓声响起,王允的命令一级一级传递下去,在军官的喝斥下,官军的阵列缓缓展开,刀盾手居前,长矛手在后,弓箭手和辎重兵居于军阵最后。王允军西南二十里处,一只秃鹫从空中掠过,伸出它丑陋的粉红色头颅,冷漠地俯瞰地面,搜寻着一切可能存在的猎物。地面上,满地杂草早已被黄色的海洋覆盖,黄巾军毫无阵形可言,漫山遍野全部都是,黑压压的仿佛蝗虫过境一般。卞喜纵马疾驰,万丈豪情在他的胸中熊熊燃烧,自从波才大督帅死后,多少天没有这样放马飞奔了?对于张扬这个新的大督帅,卞喜打心眼里看不上,不过五千多官军而已,尽然把他吓成这样,真怀疑他以前在南阳的战绩是不是吹出来的。彭脱、靳凯还有何仪兄弟,你们就跟在后面吃灰吧!卞喜眸子里阴狠之色愈加浓烈,此战过后,这颍川大督帅,三将军坐下第一大将必是他卞喜无疑。卞喜甚至在想,是不是要偷偷弄死张梁,只要把九节杖拿到手,这天下黄巾还不是得听他号令?“报!”一个斥候疾步狂奔,在卞喜马前停下。卞喜面色一沉,道:“讲!”“头领,前面五里发现大队官军!”卞喜猛地一马鞭抽到斥候的脸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痕,怒道:“不是跟你们说要叫将军吗?官军有多少人马?”斥候眼中的怨毒一闪而逝,强忍疼痛道:“禀将军,末将不识数,官军在三千以上绝对不到一万。”这种斥候放在官军中绝对是死路一条,官军的斥候二十里外便能发现黄巾军,而黄巾军在相隔五里,基本都能看到的情况才发现官军,而且作为一个斥候,不识字也就罢了,居然连数都不识,三千和一万可差着不少。没空再收拾这个士卒,卞喜脸上闪过一丝轻蔑,道:“不必等后面各位将军的大军了,官军最多不过万人,而只我部便有四万余人,今天我就要用一场大胜来告诉张扬,黄巾军中最能打的绝不是他的陷阵营,而是我卞喜的部下!”“传令,全进前进,给我发起攻击!”牛角号瞬间响彻长空,黄巾军全部举起手中杂乱不堪的武器,乱哄哄地向前方冲去,看那架势,一点也不像一支军队,反而像一群逃荒的难民。黄巾军阵最后,一杆黑底血字的大旗在空中飞舞,大旗下,一支只有千人不到的军队悄然无声,但凝聚的杀气直冲云霄。除了战马偶尔发出的响鼻声,这里再无一丝动静,当先一人,正是全副披挂的张扬。“报!”一骑飞奔,悠长的声音打破了此地的宁静。“大头领,卞喜不听号令,不等靳凯、彭脱、何仪兄弟、黄邵等人和其汇合便向官军发起进攻。”张扬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色,虽然他名声在外,但陷阵营人数始终没有超过千人,而他又不愿挟裹百姓,所以他这个颍川大督帅反而是这群黄巾军中人数最少的,就连颖阴兵败的靳凯都重新聚集起万人左右的大军,所以这些人不遵他的号令也不会让他奇怪。“再探!”张扬冰冷的声音响起,斥候并不迟疑,利落的翻身上马离去。如今的陷阵营全有战马已经全部都换上了高桥马鞍和钉上马蹄铁,张扬如今可以骄傲的说,他手下这支军队绝对不弱于大汉境内任何一支骑兵,哪怕是董卓的西凉铁骑来了,张扬都敢和他掰掰腕子。廖化有些迟疑,凑近张扬道:“子昂,卞喜哪怕有四万众也肯定不是官军的对手,你看咱们是不是”“没必要!”廖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张扬粗暴的打断,或许觉得自己过于狠厉了一些,张扬放缓语气解释道:“他卞喜也不是第一天和官军作战,官军什么样他不清楚?咱们救得了他一时,难道还能救他一世不成?陷阵营都是咱们的生死兄弟,我可不想拿我兄弟们的命去换卞喜那颗狗头。”廖化沉默无语,他也只是提醒一下张扬而已,他和卞喜又没有什么交情,同样不会愿意拿陷阵营士卒的命来给卞喜擦屁股。官军阵前,王允骤然抽出腰间宝剑,看着远处烟尘茫茫,无数的黄巾军仿佛蚂蚁一般蜂拥而至。长剑虚指前方,王允沉声大喝:“准备!”一旁的传令兵闻言把令旗高高举起,猛地挥舞起来。顷刻间,庞大的官军军阵如同精密的仪器一般,开始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千余名刀盾手向前几步,把手中沉重的大盾往地上狠狠一砸,轰然巨响声中,一道由钢铁铸成的城墙瞬间树立起来,把后方的官军牢牢保护在其中。“弓箭手准备!”弓箭手们解下背在背上的长弓,取出箭壶中的羽箭,却没有拉弦上箭,只是用丝毫不带感情的目光冷冷注视着前方。“杀!”卞喜的咆哮声响起,因为攻下一座城池而士气大涨的黄巾军仿佛猛虎下山一般,挥舞着手中杂乱的兵器向官军冲去。黄巾军喊声震天,官军却不为所动,他们不是新兵,去年几十万黄巾军肆虐的情景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如今这点声势想把他们吓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们清楚的知道,别看如今的黄巾军气势高涨,但只要一波箭雨或一次冲阵,这群和农夫没什么区别的黄巾军就会抱头鼠窜,落荒而逃。官军后阵,弓箭手已经弯弓搭箭,只等王允一声令下,便会把羽箭倾泻而出。一千步五百步二百步黄巾军的呐喊声清晰地传到官军的耳中,甚至连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都可以一览无遗。天地在此刻失声,两军的眼中除了对手,再无他物。“放!”随着王允的一声大喝,传令兵手中令旗猛然前挥,弓箭手阵营中军官的铁剑也没有丝毫犹豫,狠狠斩下,所有弓箭手的右手迅速松开,他们不去看箭矢的方向,不去关心羽箭是否射中敌人,他们只是不停从箭壶中取箭,然后再射出去,一遍遍重复着机械的动作,这套动作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之中,哪怕死他们都不会忘记。弓弦的震动声顿时响成一片,数不清的狼牙羽箭破空而起,在空中飞行一段距离之后,在黄巾军众人的头顶上狠狠扎落。“啊!”惨叫声不断,无数的黄巾军被锋利的箭矢收割着生命,不少没有当场死去的黄巾士卒被身后如潮水一般的同袍狠狠踩在脚下,再没有声息。一轮又一轮的箭雨仿佛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好像永远不会停歇,除了射完一轮,官军换箭的时间外,缺乏保护的黄巾军无时无刻不在面对着死亡。一群群黄巾军仿佛被收割的麦子一般,一片片倒下,鲜血汇聚成一条小溪泊泊流入田野,滋润着田地,短短百步的距离,却成为了大多数黄巾军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不少侥幸躲过箭雨的黄巾军冲到了官军阵前,可还没等他们缓上一口气,官军大盾中早已伸出数柄长矛,狠狠地扎入他们的身体,连一声像样的喊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无数黄巾军就已经再也发出任何声响。看着前方毫无反抗之力同袍,看着躺在地上再无声息的尸体,看着残缺不全、支离破碎的残肢断臂,后方的黄巾军们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当他们意识到眼前的官军是不可能被他们的气势所压倒的时候,他们的信心开始动摇,脚步开始停止,就连刚才还高举的武器都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不知是谁先带的头,黄巾军们开始退却,很快就演变成溃败。“不许逃!所有逃跑的都杀无赦!”卞喜的暴喝声在黄巾阵中响起,他甚至还亲手斩杀了数名从他身旁狂奔而过的逃兵,但这丝毫不能阻止黄巾军溃败的局势,甚至连跟随他多年的亲兵都有加入逃跑队列的,无奈之下,卞喜也加入了逃跑的行列中,他再勇猛也没办法一个人解决一场战斗,何况他和吕布这种等级的猛将之间不知道差了多少个档次。官军阵中,王允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对着满宠和毛阶道:“伯宁、孝先,看看吧,这就是黄巾贼,不堪一击的黄巾贼,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