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声嘶力竭的咆哮响彻整片天空,炸雷般的语言在山谷内回响,关墙下,所有的士卒眸子上都染上了一层血色,张扬的嘶吼已经破音,但没有一个人觉得好笑,他们的胸中只有热血在激荡。拔出腰间的长刀斜指天空,张扬继续怒吼道:“现在,有近万的兄弟还被困在已吾城中,廖化、何曼、黄邵三名头领率领他们死死的挡住官军,才有了如今我们轻而易举的攻下这天下第一雄关。”“他们是不想来吗?他们是不怕死吗?他们是不知道官军有多强悍吗?”“都不是,他们清楚,如果没人抵挡那狗娘养的官军,一窝蜂的来攻击虎牢关的话,我们会和曾经的黄巾军一样,被该死的官军斩下我们的头颅,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活不成!”“所以,他们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去以血肉之躯硬悍官军的利刃长矛,他们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为大家争取那一条鲜血淋漓的生路!”“现在,他们仍然在已吾和数不清的官军死战!”“我的兄弟们已经如此勇敢,你们告诉我,我们是否能让他们孤军奋战?!”“不能!”不管是留守关内还是站在关外的士卒全部都在疯狂的嚎叫,他们胡乱舞动着手中各式各样的兵器,他们的眼中热泪盈眶,他们的杀气直冲云霄。一幅幅惨烈厮杀的画面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张扬用最简单的语言清楚的告诉他们,哪怕只有一个兄弟,哪怕只剩他张扬一个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发起冲锋,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兄弟逃命,绝不!“今天起,再没有什么颍川黄巾,陈留黄巾,南阳黄巾,我们是兄弟,我们只有一个名字”“陷阵营!”典韦把陷阵营的大旗举起,疯狂嘶吼,那面大旗在雨后彩虹的照耀下,闪耀着莫名的光芒。“陷阵营!”管亥、林冲、周仓包括每一个士卒都在疯狂的怒吼,令人窒息的咆哮声响彻天地,仿佛连长空都能震碎,山谷里满是回声,久久不曾停息。吴用在张扬的身旁目瞪口呆,他一直不明白张扬的这些坚持有什么意义,在他的心里没有什么人是不能出卖的,只是要看值不值得,但眼前这一幕让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他曾经坚定不移的思想在这一刻受到猛烈的冲击,一丝迷茫浮上他的心头。“现在,全部出发,去接我们的兄弟!”“杀!”张扬的最后一句话就仿佛一点火星落入了火油之中,瞬间点燃了这群亡命之徒的熊熊战意。手中高举的长刀缓缓放下,直指东方,张扬清楚的知道,那里是已吾的方向。“起来!”“都他娘都老子起来!”“躺地上挺尸呢!”“把刀给老子拿好!”夕阳西下,昏黄的阳光照射在城墙上满是血污,灰头土脸的廖化身上,显得无比苍凉。廖化一边大骂,一边从城墙上走过,他的喉咙早已嘶哑,两天不间断的大战让他也已是精疲力尽,但他明白,他不能倒下,如果他在这倒下,已吾必破,不管张扬有什么计划都会一败涂地。城内的守城物资,比如檑石、滚木、箭矢等东西已经消耗无几,廖化不知道官军还会不会发起进攻,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抵挡了几次官军的进攻,他只知道,官军好像源源不断,永远不会杀完一般,刚打退一波进攻,不过片刻的时候就会发起另一波进攻。而且这次攻城的官军和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一支都不同,不是说多么精锐,而且那股死不后退的气势,压得他踹不过气来。这已经是官军攻城的第二天,危险的气息在空中弥漫。按昨天的经验来看,日暮西斜,官军应该收兵等待来日再战才是,但廖化清清楚楚地看到城下的官军依然排着整齐的队列,无数的火把已经打亮,把整个旷野映照地好像白昼一般。何曼和黄邵两人从北边和南边的城墙凑了过来,问廖化道:“廖头领,大头领什么时候出现,兄弟们真的要支持不住了。”廖化目光凛然,淡然道:“适当的时候。”何曼、黄邵面露苦色,他们都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被张扬抛弃了,可看着眼前的廖化,他们又不得不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他们相信张扬不会在乎他们,却不相信张扬会抛弃廖化和那一百精锐骑兵。想到这里,两人惨然道:“只希望大头领尽快出现,不然这已吾城真的要破了。”廖化面色不变,道:“快回你们的城墙去,别大头领没来,咱们自己先把城丢了。”两人闻言转身离去,廖化回头望着西方,心中一片寒冷,“子昂,你还会杀回来吗?”轻轻的呢喃从廖化的嘴里响起,没有任何人听见,随风越飘越远。官军阵前,皇甫嵩面色严峻,沉声道:“这群贼寇还真是顽强啊。”兖州牧刘岱面带微笑,道:“将军不必烦忧,贼寇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本官相信只要再发起一次进攻,已吾必破。”鲍信眉头紧皱,道:“只是不知贼酋张扬现在何处,如若不是为了等他上钩,已吾早已城破多时矣。”皇甫嵩目露惊异,道:“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或者张扬放弃了这些贼寇,远遁了?”众人仔细一想,无不觉得真有可能,张扬以前就曾拿张梁当过挡箭牌,如今故技重施也不算意外,皇甫嵩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不知道现在是该一鼓作气攻下已吾还是继续放缓节奏,等着张扬上钩。鲍信抱拳道:“将军,如今该如何是好?”皇甫嵩目光中露出一股果然,断然道:“不等了,传令,全军出击,伏兵出一半,全力攻下已吾城!”一代名将不可能是个优柔寡断之人,皇甫嵩立刻做出了他觉得最正确的决定。“遵命!”鲍信等众将抱拳领命而去。“来了,又他娘的来了!”已吾城楼上,廖化倒吸一口冷气,明晃晃的火把让他清楚的看到城下黑压压的官军,甚至比以前还要多上不少,官军拿着新打造出来的云梯再一次发起了冲锋。二三十名官军抱着两人才能合抱的一棵巨木,当成攻城锤向着已吾城门狠狠撞来。“轰轰轰!”阵阵巨响直冲天际,古老的城墙都震颤起来,廖化立足不稳,几次都差点跌倒。终于,在一声巨响中,古老的城门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塌,两名城门后的士卒躲闪不及,直接被压成肉饼,小溪一般的鲜血从城门下泊泊流出。廖化瞠目欲裂,飞速奔下城墙,将早已卷了刃的环首刀在身前一横,大喝道:“堵住城门,绝不能让官军进来!”仅剩的几十名陷阵营士卒蜂拥而至,更多的黄巾军赶来加入堵住城门的行列,钢铁城门已倒,他们决意用血肉之躯再筑一道城门!惨烈的厮杀在此地上演,官军奋勇向前,廖化等人也悍不畏死,官军想进一步都得付出巨大的伤亡,这短短的一段路仿佛是用鲜血铺成一般。“死来!”廖化手中卷刃的大刀飞舞,却没有像以前一般感受到利刃入肉的感觉,反而手中突然一轻。原来那大刀再也承受不住如此重负,已然崩断。他对面的汉军小校面露狰狞,右臂猛挥,手中锋利的环首刀向廖化的脖颈斩来。廖化想要闪避,但左右具是蜂拥而至的士卒,他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连续两天的大战,廖化早已是强弩之末。要死了吗?就在廖化想要放弃抵抗之时,陷阵营一名士卒飞身扑至,用他宽阔的后背死死挡在了廖化的面前。锋利的环首刀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切进这名士卒的后背,断裂的脊梁骨、依然跳动的心脏、花花绿绿的内脏全部清晰可见,滚烫的鲜血洒了官军小校一脸。当官军小校正欲伸手抹去脸上血迹之时,两柄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的长矛早已深深刺入他的身体,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长刀便已跌倒在满是鲜血的地面上,再无声息。给廖化挡了一刀的陷阵营士卒鲜血不断从口鼻之中涌出,但他还是努力笑着对廖化道:“廖头领,告诉大头领,就说我不能再随他纵横天下了,好想,好想看到那一天啊”说完,这名士卒的眸子里再没有一丝光彩。“二牛!”廖化悲怆的咆哮直冲云霄,竟然生生盖过了战场双方高昂的喊杀声。抢过一柄长刀的廖化状若疯虎,不管不顾地冲入官军阵中,瞬间便有三名官军死在他的刀下,但他同样增添了十几道伤口,道道深可见骨,十分骇人。“呜!”三长两短,一阵熟悉的号角声传入廖化的耳中,是幻觉吗?还是大头领杀回来了?廖化无力多想,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地,沉沉的黑暗彻底将他包围。不过悍勇的廖化明显给了官军莫大的威慑,在他倒地半晌之后,竟然没有一名官军敢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