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军阵中,皇甫嵩面容冷峻,遥望西方,一片广阔无垠的旷野上,一杆大旗迎风猎猎作响,大旗后,一支黑压压的大军飞速奔来,火红的落日如同他们的背景。“报!”气喘吁吁的斥候这时才匆忙返回,上气不接下气道:“禀将军,西方发现大队贼寇!”“看见了!”皇甫嵩本来古井无波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花白的胡须随风轻轻飘动。“公伟,你看见了吗?今日,吾将给你报仇雪恨!”调转马头,皇甫嵩大声呼喝道:“贼寇出现了,今日我们便和这群贼寇分个胜负!传令,暂停对已吾的进攻,全力击杀贼酋张扬!”陷阵营阵前,张扬的表情无比肃穆,舍洛阳而回师已吾,即使战至最后一个人也绝不放弃任何一名兄弟!这当然不是张扬作秀,他的心里真的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兄弟,但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如此而已,他需要给新加入陷阵营的这些黄巾军以及原来的陷阵营塑造一个军魂,不灭的军魂,哪怕刀山火海也绝不放弃的军魂,他需要给这个信念深深扎在陷阵营每一个人的心中,这个信念给一支孤军奋战、四处流窜的贼寇来说无比重要。而且,洛阳可不是那么好打的,那是大汉的首都,就算能攻上洛阳的城头又如何,洛阳城中几百万人岂是他几千人便能占下来的。而且枪打出头鸟,张扬是渴望大汉灭亡,局势混乱,但这件事绝对不能由他来完成,不然他便是天下诸侯的公敌。事实上,张扬从没有打算真的去带兵攻打洛阳,那和找死无异。回师已吾,看起来同样是热血上涌,并且已吾大军云集,还可能有源源不断的官军不断赶来,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如今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带着当初打下虎牢关的大军迅速转移,摆脱官军的围剿。可是,张扬还是决定回师已吾,这已经不单单是张扬热血上涌,而是他仔细考量后的结果,如果他只是放弃何曼和黄邵,那管亥等人肯定不会有什么想法,但当初他为了能稳定黄巾军的军心,把廖化也放在了已吾城,如果连廖化也不管,难免会让人觉得他冷血,人心散了的话,队伍就没法带了。况且,原先这群黄巾军也需要一场大战来洗礼,张扬本以为攻打虎牢关会很惨烈,却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伤亡减少的同时,也没有能给这群黄巾军一个血与火的考验,这是任何一支强军都必须经历的,撑得过,浴火重生,撑不过,身死魂灭,说到底,这还是一次赌博,从张扬重生以后无时无刻不在赌博,没有赌本只能拿命来搏!只是不知上天是否还会再次眷顾张扬。张扬目光冷峻,沉声喝道:“典韦听令!”“在!”典韦大声应诺,策马昂首立于张扬面前,陷阵营大旗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一张丑脸上满是杀气,他的家眷还在城中,没办法平静下来。“率军冲阵!”“领命!”典韦虎吼一声,把大旗交到管亥手中,两只黝黑的眼窟里,流露出幽冷的杀机!把两只大铁戟擎在手中,典韦仰天长啸:“陷阵营,随某冲锋!”沉重的战马响鼻声中,三千步卒从中裂开,露出后面那黑压压的铁骑来,清一色森冷的环首刀把昏暗的天空都映照地为之一亮。“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典韦虎吼一声,手中大戟虚指前方,率先纵马冲锋。“杀!”连绵不断的呼喝声中,四百余骑紧紧相随,杂乱的马蹄声中,风驰电掣一般冲过空旷的原野,在飞溅的泥土和杂草中,不断加速。官军阵中,皇甫嵩双目通红似血,无尽的杀意从他的眸子里倾泻出来,他从没有如现在一般想要杀死一个人。已吾城,如潮水一般的官军飞速退去,精疲力竭的何曼和黄邵两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他们甚至还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官军真的退走了?“头领,是陷阵营!”一名黄巾军士卒惊喜的大叫起来,声音里透露着难以言表的喜悦。“陷阵营?”何仪疲惫地扶着城墙站起身来,极目远眺,一杆大旗映入眼帘,何仪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他从没有这样渴望一个人的出现。“大头领,是大头领杀回来了,他没有放弃我们!”无数的黄巾军抱头痛哭,仿佛只要那个男人出现便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兄弟们,大头领杀回来了,我们也不能怂,还能站起来的,随我出城杀敌!”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何仪举起硕大的铁棒大声呼喝,但他太累了,平常轻若无物的铁棒如今仿佛有千万斤一般,压在何仪的身上,但还是咬牙向官军发起了冲锋!皇甫嵩眼中瞳仁猛地一缩,想来陷阵营铁骑的勇猛还在他的心里,但他没有犹豫,果断道:“前军出击,击破敌骑!”他身旁的传令兵用力挥舞手中的令旗,坚定不移地传达着皇甫嵩的军令。“咚咚咚!”官军的战鼓声瞬间激昂起来,一支全身被铁甲覆盖的重甲步卒从官军阵中冲出,排成整齐的队列,迎向滚滚而来的铁骑,重甲兵身后,一千余官军弓箭手同样排成整齐的队列严阵以待。“散!”典韦大戟高举,四百铁骑从中分裂开来,一支由典韦带领,另一支由周仓率领,绕过官军的重甲步卒向官军后阵杀去。“重步兵准备!”鲍韬一声令下,官军重步卒矮身蹲下,手中长矛顿在地上斜指向前,陷阵营的铁骑若想过去绝对会被碰得筋断骨折。“弓箭手准备!”鲍韬手中长剑高举,面色严峻无比。官军弓箭手沉着的拉弓搭箭,根据他们无数次厮杀的经验,将手中长弓调整到一个最适合的角度,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中,一张张长弓被拉得如同满月一般,一支支狼牙羽箭闪烁着寒光。“射!”随着鲍韬手中长剑猛地下挥,所有弓箭手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中弓弦,无数羽箭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箭雨,向着疾驰而来的铁骑呼啸而下。“举盾!”拥有了双边马镫的陷阵营铁骑可以更好的操纵战马,可以于战马上做出更多的动作,只见他们俯身趴在马背上,尽量减少被射中面积的同时,用左臂上的小盾护住头部,等待着箭雨的洗礼。叮叮当当的声响连绵不绝,无尽的箭雨仿佛暴雨一般倾泻而下,实质性的伤亡却没有多少,陷阵营的铁骑每人都身披重甲,再加上有小盾护头,官军锋利的箭矢实在没办法给他们造成多大的麻烦,只有少数倒霉的家伙被射中战马轰然倒地,被同袍自相践踏而死。陷阵营铁骑绕过官军重步卒,向着阵后的弓箭手杀去,典韦十分清楚,只有和官军纠缠在一起的时候,陷阵营才不会受到箭雨的打击。皇甫嵩目光惊异,他万万没想到以往天克骑军的弓箭手这次居然对敌人就造成这么一点伤亡,曾经屡试不爽的军阵居然也有差错的时候。“贼寇居然有如此骑术?”怨不得皇甫嵩惊讶,以前和官军交战的大部骑军多为北方胡族,这些骑兵骑术精湛,但装备简陋,对官军的弓箭手没有一点办法,只能用人命来换取冲进官军阵中的机会,但张扬不同,他的陷阵营装备不差,至少和官军相当,铁甲护身的他们伤亡不大也情有可原。来不及让官军射出第二轮羽箭,典韦和周仓两人已经率军冲进了官军弓箭手的阵中,近战能力低下的弓箭手仿佛一个个靶子一般,被骑军疯狂屠杀。典韦一个人就如同人形凶器一般,两柄大铁戟上下飞舞,不断收割着官军的生命。看到典韦率骑军已完美突入敌军后阵,张扬抽出天胜刀,大喝道:“全军冲锋有我无敌!”“杀!”张扬一马当先,林冲、李严等人紧随其后,三千余从虎牢关补充好装备的士卒如果猛虎下山一般,向着官军发起了全面冲锋。几乎是与此同时,已吾城也响起了一阵号角,四门齐开,还剩的五千余士卒如同潮水一般从已吾城中蜂拥而出,如今之势,非死既生,再坚守城池已毫无意义。皇甫嵩面沉如水,他万万没想到这群该死的贼寇居然有如此魄力,居然如此顽强,他也没见过如同张扬一般,能把一群乌合之众彻底捏合成一支精锐之师的贼酋。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轻敌。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压在心底,想当年他在凉州之时,羌人数万铁骑叩城,他只是凭借万余官军便力保城池不失,如今安能怕了张扬这个后生小辈?“伏兵尽出,今日便和这群贼寇一绝死战!”晚风越来越急,皇甫嵩的身姿愈发挺拔,这名大汉最后的名将之首,决意在此捍卫大汉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