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皇宮后殿之中,刘宏双目无神,表情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让、赵忠两人侍立一旁,也是面容愁苦,仿佛死了亲爹一般。随着张杨、张邈、王匡三人的大军被一战击溃,张杨更是惨死当场,整个洛阳城内外再无援兵,如今贼寇兵锋正盛,无人可挡,洛阳城已经岌岌可危。“陛下,前侍中蔡邕大人和车骑将军何苗大人求见。”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将呆滞的刘宏拉了回来,略微思索一下,不禁一阵诧异。蔡邕早已辞官回乡,何苗那废物更是被人生擒活捉,今日为何会联袂出现?“老师来了?快请。”刘宏呆滞的眸子闪过一丝神采,蔡邕教导他多年,与他感情甚笃,本人更是坚定的帝党,与外戚、世家和宦官都没关系,此时若能听听老师的意见再好不过。刘宏的确不善治国,为人亦胆小懦弱,大汉的灭亡与他脱不了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刘宏绝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蔡邕多年的教诲之情他都记在心里,所以哪怕蔡邕在大殿之上当面顶撞于他,他也没对蔡邕有丝毫的责怪,蔡邕辞官时还多加挽留。“老臣(末将)参见陛下。”不过片刻功夫,蔡邕和何苗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刘宏身前,两人齐齐抱拳,躬身一礼。若是仔细去看的话,两人风尘仆仆不说,何苗的两腿还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在害怕什么。“老师无需多礼。”刘宏长身而起,亲自把蔡邕扶了起来,看都没看一旁的何苗。在他的心里,何进和何苗兄弟俩都是废物,如果不是他要平衡世家、外戚和宦官的关系,而何家势力不大,适合掌控的话,凭他何苗的能力,一地县令都够呛,更何况是仅在大将军与骠骑将军之下的车骑将军?望着昔日弟子憔悴的面庞,蔡邕忍不住老泪纵横,泣道:“老臣无能,上不能治国安邦,下不能提剑杀敌,以致陛下受此屈辱,臣死罪。”“唉”刘宏长叹一声,幽幽道:“这与老师何干?朕的大汉雄兵百万,战将无数,却无一人能为朕分忧,以致陷阵营贼寇横行无阻,肆虐天下,如今连洛阳都有陷落之危。若大汉亡于朕手,朕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各位先帝?”蔡邕止住哭声,缓缓道:“陛下,如今的形势还没到如此危机的地步。”一抹苦笑浮现在刘宏的嘴角,自嘲道:“老师难道没看到今日那三路勤王大军败得有多凄惨吗?完败,完败啊!大汉的官军就如此的不堪一击吗?”说道这里,刘宏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掠了一眼侍立一旁的何苗,问道:“车骑将军,汝不是早已陷落贼手?如今怎会同老师一起来见朕?”何苗脸色通红,一脸尴尬,唯唯诺诺道:“末将确实在接老父回京之时遭遇贼寇,虽拼死抵抗,奈何寡不敌众,为贼寇所掳,至于后来的事,还是请伯喈先生为陛下一一道来吧。”刘宏闻言一脸诧异,转头看向蔡邕道:“老师,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老师也落入了贼手?”蔡邕一脸苦涩,道:“老臣辞官之后,本欲回陈留老家专心著书,奈何途经各县时,各县县令颇为热情,留老臣讲学,老臣推脱不过,是以耽搁了些时日。待老臣走到虎牢关前之时,虎牢关已为贼寇所破,洛阳附近的黄巾贼寇复起作乱,老臣和小女的性命还是为贼酋张扬所救。”刘宏眉头一蹙,疑惑道:“这么说来,两位不仅没被贼寇害了性命,反而还是那张扬贼子放回来的?”见两人点头,刘宏继续道:“莫不是贼寇派尔等前来劝朕投降?绝无可能!朕是大汉的天子,哪怕死了也是大汉之君,绝不可能投降于那张扬贼子,朕意已决,誓死不降,他若是有本事,便打进这洛阳城,朕在皇宫中等他!”蔡邕闻言急道:“陛下误会了,贼寇若是敢让陛下投降,老臣第一个死节,安肯为贼寇传话耶?”刘宏一头雾水,问道:“那贼寇怎肯放老师回来?”何苗连忙接言道:“启禀陛下,这贼酋张扬说,他本是一介良民,只因家道中落才流落南阳,本欲投军岂料受地方小吏迫害,差点死于非命,不得已才混迹贼营,之后转战南阳,席卷颍川,攻取虎牢,兵寇洛阳皆属无奈之举”这话可不是张扬教他的,张扬只会说城破之后鸡犬不留的话,像这等话,都是何苗自己编出来的,而且居然还和事实差不了多少。“好一个无奈之举!”刘宏冷笑道:“朕的万里河山已被他的陷阵营搅得一塌糊涂,南北两营精锐尽皆付之一炬,皇甫嵩、朱儁两位老将军身首异处,如今连洛阳都岌岌可危,不消数日,只怕朕的项上人头都得摆在他的面前,这也是无奈之举?”闻听刘宏言语中怨气颇大,何苗赶忙道:“那贼酋张扬说,只要陛下肯下旨招安,封他一个官做,他便不再造反,马上率军撤离洛阳。”“什么?”刘宏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蔡邕道:“老师,那贼酋张扬真的如此说?”蔡邕艰难地点点头,表示何苗所言不假,他虽然不希望堂堂大汉以这种屈辱的方式向一伙贼寇妥协,但他又丝毫没有办法,甚至要促成此事,此刻的蔡邕心中一片凄凉。张让闻言神色一动,吴用如今就在他家中,顺带还有无数金银,那人钱财,自然要与人消灾,慌忙劝道:“陛下,这倒不失为解除洛阳之危的好办法,这张扬本也是留侯之后,只要封他一个小官,把他调到偏远蛮荒之地,如此一来,便轻而易举解了燃眉之急,若这张扬还想起兵造反,只要不能威胁京师,陛下再征调大军围剿便是,若其安心为臣,也不失为一良将,如此一举两得,岂不美哉?”刘宏颇有意动,但还是不放心地再次询问蔡邕道:“老师,张扬真这么说?”蔡邕点点头,长叹一声道:“这张扬还说,若陛下信不过他,他也不需进城,只需陛下给他一道圣旨便可。”一抹决然在刘宏的眼中划过,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索性便死马当活马医吧。“让父,即刻召集满朝文武,德阳殿议事。”张让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躬身道:“老奴遵旨。”半个时辰之后,满朝文武齐聚德阳殿。“朕有意招降张扬,不知诸位爱卿以为如何?”这一句话,仿佛一块巨石砸入了平静的湖面,顿时泛起无数的涟漪。司空袁逢率先出班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刘宏面无表情,问道:“为何不可?”袁逢再次下拜,大声道:“为大汉尊严计,为陛下名望计,如此能屈服于贼寇兵锋?还请陛下三思。”不等刘宏说话,张让率先开口道:“既然司空大人反对招安,定是心有已有退敌之策,何不速速道来,以安陛下和满朝文武之心。”袁逢面色通红,惭愧道:“臣并无破敌之策。”张让冷笑一声,仿佛夜枭一般道:“既然大人并无破敌之策,又不同意招安,难不成是想让贼寇攻破洛阳?老奴愚钝,敢问大人,若是洛阳被贼寇攻破,大汉威严何在?”袁逢不理张让,对刘宏道:“陛下,张扬乃是豺狼,且不说之前的深仇大恨,若其招降之后,积蓄实力,再行反复,如之奈何?”张让出言喝斥道:“哪怕贼寇再行反叛,那也是日后之事,今日若不招降于他,洛阳不保,何谈以后?”袁逢瞪了张让一眼道:“洛阳城高墙后,西园新军虽训练不足,但守城却绰绰有余,如何便能一日而下?”“洛阳还能比虎牢关城高墙后?况且城中百姓几近百万,粮草却已经耗尽,难不成司徒大人要让将士们空着肚子守城?”袁逢观察了一下刘宏的脸色,知晓张让的话便是刘宏的意思,此事已无法更改,只好道:“陛下,若要招降张扬,可敕封其为安南将军,领交趾太守。其麾下多为骑军,南方水路纵横,骑军难逞其力,而且交趾多为不毛之地,人烟稀少,如此一来,张扬再不成气候矣。”见刘宏有意动之色,张让连忙道:“陛下,张扬乃狡诈之辈,司空之谋其必定可以看出,若是其大怒之下,率军攻打洛阳,大事休矣。不若命其为伏波中郎将,领护匈奴中郎将,率众戍边如何?那幽并也是苦寒之地,况且张举贼子妄自称帝,可令张扬率军讨之,如此两虎相争,必然两败俱伤。”袁逢急道:“陛下,万万不可,若是令张扬占据北方,则为大汉心腹之患。”刘宏一时间拿不定主意,问何进道:“大将军以为如何?”何进不疾不徐,缓缓出班,手持笏板,抱拳道:“禀陛下,臣以为,还是以安抚张扬为主,可命其率军北上。”袁逢一脸苦涩,想来那张扬贼子已经买通了何进和十常侍,可怜自己还刘宏道:“善,便依让父之言,只是不知何人敢出城宣旨?”何进躬身道:“陛下,兵事自当由臣来办,臣愿出城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