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呼啸,狂沙乱舞,征衣荡,铁甲寒,壮士一去不复返。陷阵营众将士在管亥的率领下奋勇向前,无论困难,休谈险阻,哪怕必死,回荡在他们耳边的,始终只有那句嘹亮之极的陷阵营口号——陷阵之志,有死无生!身为陷阵营士卒,这句话便是他们的信念,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这冲锋的路上!乌桓军阵前,丘力居弯刀向前,厉声吼道:“放箭!”飞速奔驰中的乌桓勇气取下背上的长弓,开始弯弓搭箭。不过片刻的功夫,无数锋利的雕翎羽箭向着陷阵营骑阵呼啸而来,伴随着刺耳的尖啸,朝着陷阵营士卒狠狠扎落。两支利箭擦着管亥的头盔呼啸而过,管亥面色不变,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继续催动着**的战马。他的身后,四五十骑陷阵营士卒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长眠在这冰冷的草原上,铁甲不是万能的,总会有一些铁甲覆盖不到的地方,这些倒霉蛋便是被射中了最为脆弱的面部。剩下的士卒继续打马狂奔,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们早已有了必死的觉悟,战场之上人命真的不值钱,阵亡是最稀松平常不过的事。乌桓骑兵勉强射出两波箭雨,两军相隔已不足百步之遥,陷阵营付出了百骑的伤亡,终于要进行最为残酷的肉搏了。管亥大喝一声,手中狼牙棒疯狂舞动,根根倒刺就如同饿狼流着涎水的獠牙,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对鲜血的渴望。梁武挺着蛇矛,一脸严肃,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举着锄头战战兢兢,连下手都要张扬大吼的少年,一年的铁血生涯让他坚毅非常,心如钢铁。狂乱的马蹄声中,两支狂飙的骑阵终于无可阻挡地撞在一起,兵刃相交,战马悲鸣,漫天血雨伴随着残肢断臂纷纷跌落,这最残酷也最热血的惨烈在此刻绽放,宛如流星一般,绚烂而又短暂。管亥的狼牙棒狠狠地砸中一名乌桓骑兵的脑袋,清脆的骨裂声中,乌桓铁骑的脑袋就如同破碎的西瓜一般四分五裂,红的白的洒落一地。马背上的无头骑士仍然狂冲出数十步之遥,握刀的右手还在保持着劈砍的姿势,只是却已经永远都无力挥下。管亥的狼牙棒去势不减,接着扫过两名乌桓骑兵的胸膛,两名乌桓勇士的胸膛瞬间凹陷下去,寒光闪闪的倒刺不仅刺入了乌桓勇士的胸膛,还撕扯了一大块皮肉下来,鲜血淋漓,好不骇人。两名乌桓勇士没有当场死去,两双高高凸起的眸子仍然恶狠狠地盯着管亥,仰天怒吼一声,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弯刀狠狠贯出,打着转向管亥的后背而来。管亥将身躯俯在马上,却也只躲过一柄弯刀,另一柄在管亥的后腰上划出一道尺长的血口,皮肉翻卷,血流如注。来不及查看伤势,一柄叉草的马叉已经来到了管亥的面前,狼牙棒还不曾收回,锋利的叉尖离管亥的面门不过咫尺之遥,管亥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叉尖上冰冷的杀机。“滚!”管亥怒吼一声,左臂猛地探出,胳膊上的肌肉高高隆起,连铁甲都被他撑大了三分,只见势在必得的乌桓勇士竟然反被管亥用他的马叉从马背上生生挑起。管亥抬手一甩,乌桓骑兵被他甩出三五丈远,又砸落一名乌桓勇士后才突然落地,被无数的马蹄践踏而过,化为一地碎肉。梁武紧紧跟随在管亥的身后,手中蛇矛不停地刺出再收回,身上的铁甲满是被劈砍之后的白印,若不是这身坚固的铁甲,恐怕他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管亥收回狼牙棒,正欲再战之时,却发现眼前霍然开朗,再无一名敌人的踪迹,猛地回头,原来这短短几十息的时间,他已经杀透了敌阵!环顾左右,三千铁骑如今只剩下了两千左右,只不过一轮冲锋,便损失了千人,剩下的还个个带伤。毕竟只是一般的铁甲,而且战马并没有丝毫的保护,如果张扬能造出后世铁浮屠一般的重甲铁骑,那伤亡会减少到一个可怕的地步,不过现在的话,再凶狠的猛虎也无法抵挡群狼的攻击。管亥操纵着战马划出一个半圆,重新将正面对准乌桓铁骑,萧瑟的寒风越吹越急,陷阵营将士身后的披风鲜艳似血。两头猛兽都在谨慎地打量着对方,寻找那可能存在的破绽。陷阵营士卒眼中的决死之意越发浓烈,他们不能逃跑,因为那不是陷阵营的风格,他们也无法自暴自弃,因为张扬曾对他们说过,绝不放弃!他们始终相信,那个如同魔神一般的汉子会出现的,就像从前无数次一般,将所有敢于阻拦在他身前的敌人通通杀死,一个不留。乌桓军后阵,阎柔感到一阵心悸,身在幽州的他见过无数的雄兵,大汉的戍边军、乌桓铁骑、鲜卑铁骑、白马义从等等,但从没有一支大军能让他像面对这支大军一样,心底发寒。张扬究竟是怎么训练出这支军队的?仅凭三千人便敢向两万乌桓铁骑发起冲锋,并且在一个冲锋便损失千人之后,丝毫没有溃败的迹象,反而越战越勇,仅凭这点人还想殊死一搏?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阎柔环顾左右,乌桓人的伤亡绝对要比陷阵营大得多,简陋的皮甲并不能抵挡陷阵营的长刀,若不是陷阵营没有远程攻击手段,乌桓人恐怕损失更大吧,这也更让阎柔坚定了将这群人彻底留在这里的心思,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管亥的目光变得越发狰狞,这些都是跟着他们从中原一路杀出的好兄弟,现在却永远地躺在了这片连名字都没有的草原上。管亥将狼牙棒高高举过头顶,嘶声怒吼道:“陷阵营,冲锋!”没有人有任何犹豫,狂乱的马蹄声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心声,今日,唯死而已!酝酿了许久的大雪终于纷纷洒洒的落下,阴风峡谷中的熊熊大火很快便被熄灭,张扬、公孙瓒麾下的大军像潮水一般涌入狭小的山谷,勉强在大火中幸存下来的鲜卑勇士如同待宰的牛羊一般,被汉军轻松地砍倒在地,他们被大火灼坏的嗓子甚至都没法发出像样的哀嚎。步度根在最后五百鲜卑附离子的保护下,艰难地杀出了峡谷。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尸横遍野,仿佛阿鼻地狱的峡谷,无数的汉军正在狂飙而至,步度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彻骨的仇恨,凄厉的长啸道:“走!”阴风峡谷一战,鲜卑大王魁头当场战死,慕容恪和柯比能最先率万人叛逃,拓拔熙见势不妙,亦率万余大军败走,步度根仅率五百残兵逃回塞外,四万余鲜卑勇士长眠于阴风峡谷。然而步度根的厄运还没有倒此为止,魁头身亡的消息传回草原之时,前鲜卑大王和连之子骞曼联络旧部,一举攻占鲜卑王庭,自立为鲜卑大王。万里草原,重新迎来了它的混乱。“杀!”疯狂的喊杀声中,两支大军再次狠狠相撞。片刻之后,管亥狠狠勒住战马,环顾左右,这一次,还能跟在他身后的只剩四十七骑,其中还包括梁武。年幼的梁武头盔已经变形,一道血水如同小溪一般泊泊流淌,他那一双眸子都已经不能完全睁开,但他还是紧紧握着长矛,跟在管亥的身后。一名士卒左臂齐根而断,血流如注,另一名士卒腹部一片血肉模糊,甚至青绿色地肠子都清晰可见。最后仅剩的这四十八骑眼中没有惧怕,没有恐惧,仍然如同恶狼一般盯着对面的乌桓人,仿佛现在占据优势的是他们一般。“都他娘的是好汉子,不愧是我老管的兄弟,哈哈哈!”管亥张狂地大笑一声,嘴里满是鲜血,缓缓把马头调转,狼牙棒被他高高举起,上面的倒刺不少已经被砸弯,但依然寒光闪耀。狂风已住,大雪飘洒而下,草原上陷入一片诡异地寂静,唯有双方粗重的喘息在回荡。阎柔的眼中已不仅仅是被惊骇所占惧,更是多了一股恐惧,他实在搞不懂,这究竟是一支怎样的军队?张扬凭什么能训练出这样一支军队?苏仆延目中惊恐之色一点也不比阎柔少,他从来不觉得乌桓勇士比别的军队差,但这一次他觉得他麾下的勇士比不上对面的敌人。“这些汉军想干什么?就剩这点人了,难道还想冲阵不成?”可能连苏仆延都没发现,他自己的声音是如此颤抖。丘力居深深吸一口凉气,道:“明知必死,也不愿撤退吗?”阎柔不满地看了两人一眼,道:“时间不多了,两位头领快一点,不然真的赶不上阴风峡谷的大战了。”苏仆延并不搭理阎柔,肃然道:“将乃军之胆,这是一群可敬的敌人,为了表示尊敬,我要亲手斩下那员汉将的头颅!”阎柔气急败坏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佩服敌人,快上!”丘力居和苏仆延同时不屑地看了阎柔一眼,然后打马飞奔而去,有些东西,阎柔永远都不会懂。汉军阵前,管亥也不迟疑,催动战马,怒吼道:“陷阵营,冲锋!”“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仰天怒吼一声,最后四十七骑陷阵营士卒跟随在管亥的身后,向着密密麻麻地敌人再次发起了有去无回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