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仿佛一个火球斜挂在天边,为晋阳这座古老的城池披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霞光,只是那城下无数的尸体和四处泼洒的鲜血显得格外触目惊心。经过整整一日的激战,在付出两千余士卒伤亡的惨重代价之后,凉州军终于烧毁了晋阳西门的吊桥,城门附近的壕沟也已经被填平。现在,晋阳城外围所有的屏障已经被扫清,凉州军终于可以向城门和城墙发起直接攻击了。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可凉州军似乎根本没有罢兵回营的意思。鼓声震天,号角齐鸣,无数的火把将整个晋阳西门照耀得如同白昼,黑压压的凉州军再次开始变阵,正在酝酿下一次的进攻。借着夜色的掩护,数十具高耸的塔台已经从凉州军的后阵鬼魅般地竖立起来。晋阳城头,孟拱微眯的双眸猛然睁开,凑到林冲旁道:“将军,凉州军这是想要夜战啊。”林冲重重地点点头,道:“看出来了,这一战全权由你指挥,包括本将在内,皆听从你的调遣,谁敢不服,斩首示众!”“末将遵命!”孟拱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本以为就算有张扬的推荐,林冲能听听他的意见就不错,哪知道林冲如此果断,竟然将指挥权全部交给了他,既然如此,就让徐荣来见证他孟拱的崛起吧!孟拱猛然回首,环顾左右,只见城头上的河套儿郎个个精神亢奋,眸子里杀机毕露,一日的血战没带给他们丝毫的疲惫,反而彻底激活了他们那颗杀戮之心。孟拱心中大定,不愧是主公麾下的精兵,有如此虎狼之师,任他徐荣十万雄师来攻,又能如何?“咚!咚!咚!”晋阳城下,战鼓声陡然一转,变得激昂起来。中军本阵,徐荣将手中大刀高举过顶,随后重重向前一挥,肃立在徐荣身后的李据弯弓搭箭,一旁的亲兵大步上前,将缠在箭簇上浸满火油的麻绳点燃。下一刻,李据右手一松,熊熊燃烧的火箭顿时掠空而起,在幽暗的苍穹间划过一道醒目的弧线,向着晋阳城头呼啸而去。“杀呀!”“冲啊!”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的呐喊声顿时在晋阳这座古老的城池下暴起,早就严阵以待的两个步兵方阵,整整四千名凉州军精锐步卒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向着晋阳蜂拥而来。若隐若现的火把照亮了凉州军士卒狰狞凄厉的面庞,这一刻,他们的眸子里只有暴虐的杀机。几乎是在两个步兵方阵刚刚发起冲锋的同时,凉州军后阵便响起了整齐而又嘹亮的号子声。伴随着富有节奏的号子声,数十具高耸的塔台开始向前缓缓蠕动。中军本阵,徐荣猛然回首,目光掠过那数十具高台之时,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狰狞的冷笑。晋阳城头,孟拱挺立如松,目光灼灼地盯着城下蜂拥而来的凉州兵,高举的右臂不动如山。女墙后,千余弓箭手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孟拱高举的右臂上,只等孟拱右臂挥落,便会弯弓搭箭,将一片片箭雨倾泻到凉州军头上。近些,只要再近些!明亮的火光照耀在孟拱的脸庞上,孟拱的眸子里就如同有两团烈火在燃烧,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格外狂热。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凉州军终于蜂拥而至就如同一片黑压压的蚁潮,拥挤在晋阳宽厚的城墙下。“轰!轰!轰!”数十架云梯几乎是在同时被竖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搭上了晋阳城头,随后,便有百余名头顶巨盾,身披重甲的凉州精锐护卫着一架撞城车无可阻挡地碾压过来,当那尖锐而又沉重的撞角重重撞击在厚重的城门上时,城池内外顿时响起一阵剧烈的撞击声。这一刻,仿佛这座已经屹立于此千年之久的古老城池都在颤抖,在呻吟。孟拱的眸子里莫名的杀机突然暴起,高举的右臂终于狠狠挥落,一声如同炸雷一般的大喝响彻城头:“兄弟们,杀!”“杀!”守候在城墙上的河套精兵们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冰冷地箭雨一簇簇地攒落在凉州军的头上。晋阳城的城墙虽然很宽阔,但凉州军仍然十分密集,河套军弓箭手根本不需要瞄准,随便往下一射,绝对能射中目标。绵绵不息的惨叫声冲霄而起,不断有凉州军哀嚎着栽倒在地,但凉州军猛烈的攻势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数十架云梯上很快就爬满了悍不畏死的凉州军,这些凶悍的士卒口衔利刃,手脚并用向上攀爬,很快便接近了城头。“弓箭手后退,散射杀敌!”“长枪兵突前,阻敌登城!”“重步卒集结,准备反击!”孟拱不断挥舞着长刀,嘶声大吼,将一道道军令有条不紊的传达下去,千余名弓箭手迅速退后,开始以散射的方式向城外的凉州军继续放箭,等候多时的长枪兵迅速突前,挤满了晋阳城头。费尽千幸万苦,躲过无数箭雨才攀上城头的凉州精锐还没来得及拿下衔于口中的利刃,数十枝锋利的长枪已经突刺而至,顷刻间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无数的血洞。长枪如闪电般刺出,又如毒信般收回,失去了支撑的尸体顿时从空中跌落。下一刻,数十架沉重的攻城云梯已经被超长的长矛给顶了起来,堪堪竖直后继续向外倾泻,轰然倒下。攀爬在云梯上的数十名凉州军就如同下饺子一般,纷纷从半空中摔落下来,另外还有数十名闪避不及的凉州军士卒被沉重的云梯压在了下面,顷刻之间筋断骨折,却难以当场死去,发出惨烈的哀嚎。“冲啊!”百余名凉州精兵疯狂地嚎叫着,簇拥着撞城车向前突进,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在坚固的城门之上,所有的河套军都能感到脚下的城墙在剧烈的晃动。“该死的!”孟拱恶狠狠地咒骂一声,回头大喊道:“火油,快把火油抬上来!”一伙士卒应声而至,将一锅锅已经烧得滚烫的火油抬上前来。城下的李据双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大吼道:“火箭,给我射!”一片火箭掠空而至,虽然大部分落空,但其中一枝火箭正好射中沸腾的油锅之中,城楼上猛然腾起一团烈焰,将城楼上照得亮如白昼,两名士卒顷刻间被被烈焰所吞噬。但剩下的火油却被安然抬到了城头,随着孟拱的一声令下,无数火油向着拥挤在城楼下的凉州军倾泻而下。当那滚烫的火油透过盾牌和铁甲的掩护浸透皮肤之时,那滚烫的灼热足以令意志最为坚定的士卒都开始暴走。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焦臭味,但孟拱却没有丝毫怜悯之意,数十支火把从城头落下,被泼洒满地的火油顿时燃烧起来。那熊熊烈焰很快便将百余命凉州精兵连同那具撞城车彻底吞噬。凄厉的哀嚎声冲天而起,透过那灼热到发白的火焰,仍然能清晰地看到还没有断气的凉州军士卒正在拼命地挣扎。凉州军的本阵之中,徐荣的嘴角一阵抽搐,但当他的目光再次掠过那数十具缓缓向前的高塔时,眸子里的杀机不由变得更加浓郁。熊熊燃烧的火海照耀着孟拱算不上强健的身躯,但此刻却无比的伟岸,城楼上的滚木、檑石不断从城头上雨点一般倾泻而下,被砸中的凉州军非死即伤。在守军猛烈的反击之下,拥挤在城墙下的凉州军终于坚持不住了。当那清脆的鸣金声响起时,拥挤在城墙下的凉州军终于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惨烈的攻城战暂时告一段落。只是还不等城头上的守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城外的战鼓声猛然响起,孟拱放眼望去,只见幽暗的天穹下,不知何时已经鬼魅般出现了数十具高耸的塔台。晋阳是座大城,城墙足足有五丈高,但那数十具高塔居然超出城墙一大截的高度,庞大的身影就如同一头头庞大的猛兽,正向着晋阳城缓缓逼近。孟拱的眸子猛然缩紧,一股不安之意涌上心头。在重甲步卒的掩护下,由上千名士卒拖着的数十架高塔终于无可阻挡地接近了城墙,守卫在城墙上的弓箭手拼命攒射,却根本无法阻挡这高塔的前进。“井阑?”借着明亮的火光,孟拱一眼便认出了这庞然大物,回头大吼道:“停止射箭!”箭矢对井阑毫无用处,再射下去也不过徒耗箭矢而已。“停!”伴随着一声大喝,缓缓向前蠕动的井阑戛然而止,随后跟进的两千名重甲步卒迅速越过井阑,在阵前列起了一道坚固的防御盾墙。此时,井阑距离城墙也不过三十步之遥,只要再往前一点,从城墙上投掷的火油罐便能够得着这些井阑了,徐荣自然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在重甲步卒和井阑的后面,两个步卒方阵正在紧张地集结,孟拱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井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井阑掩护下的攻城。由于井阑上弓箭手的压制,高大城墙的优势不复存在,守军势必将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