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刘表府邸之中。虽说已经逃回襄阳数天的时间,但刘表仍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更重要的是,张扬的大军已经快要抵达襄阳了,一路上的县城闻风而降,根本没人敢阻拦。一阵脚步声响起,刘表猛然抬头,只见他须发枯槁,眼窝深陷,一双眸子里满是血丝。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刘表不见了踪影,如今坐在那里的就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大步而来的蒯越被刘表的样貌吓了一跳,半晌才出言道:“使君保重身体才是。”“无妨。”刘表淡淡地挥了挥手,声音仿佛像沙砾一般粗糙、沙哑,“可是又有什么坏消息,莫不是那小人屠已经抵达城下,开始攻城了?”“没有,使君放心。”蒯越连忙解释道:“是文聘和黄祖两位将军率军赶来了。”刘表精神一振,问道:“两人带来了多少兵马?”“文聘将军带来了三千兵马,黄祖将军有五千兵马,加上我们带回来的一万余残兵,虽说战败张扬肯定不够,但镇守城池肯定够了。”刘表点点头,道:“没错,城中还有蔡瑁的五千水军,实在不行也能守城,只是小人屠诡计多端,不可大意啊。”蒯越道:“使君放心,在下已经嘱咐了各位将军,只是...”刘表眉头一皱,问道:“只是什么?”蒯越看了看刘表的脸色,硬着头皮道:“只是蔡瑁和张允两位将军好像没放在心上,还在饮酒作乐。”在荆州,有四大家族,分别为蔡、蒯、黄、庞,这四大家族基本把持着荆州的大小事务,当初刘表刚刚进入荆州,若不是娶了实力最为强大的蔡家之女,得到了蔡瑁的支持,根本没可能坐稳荆州牧的位子。而蔡家家主正是蔡瑁,蒯家则是蒯良、蒯越两兄弟,黄家家主乃是黄祖,后来成为诸葛亮岳父的黄承彦同样是黄家之人,而庞家则是庞统的叔父庞德公。按道理来说,蒯越不应该得罪同为四大家族,更是刘表大舅子的蔡瑁,只是如今张扬兵临城下,蒯越担心的是,如果因为蔡瑁的疏忽使得襄阳城破,那命都没了,关系有什么用,这才点出了蔡瑁。刘表面沉如水,怒喝道:“他这是想干什么?张扬可不是我,不会顾忌他这个荆襄世家之首,难不成襄阳破了之后他还有活路吗?”蒯越尴尬地笑了一下,看来刘表对他们这些大族还是有不满啊,只是这话他没法接,虽然蒯家的事都是大哥蒯良在操持,但他同样是世家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说世家的坏话。“来人!”刘表大吼一声,门外的亲兵应声而入,抱拳道:“主公有何吩咐?”“你去把蔡瑁找来,就说我找他有事相商。”“遵命!”亲兵转身离去,刘表的怒气却没有消散,不停地喘着粗气。只是他心里也清楚,荆襄的世家数不胜数,当初他为了坐稳荆州牧的职位走了捷径,现在想要把蔡瑁踹开根本是不可能的。他要是现在敢收了蔡瑁的兵权,晚上他妹妹就得吹枕边风,而且,荆州的事没了这些世家还真的不成。稍稍稳定一下情绪,刘表望着蒯越道:“异度,依你之见,这襄阳可能守住?”蒯越连忙道:“使君放心,襄阳乃是荆州第一雄城,城外还有护城河,张扬麾下都是骑兵,肯定攻不下襄阳的。”“不好说啊。”刘表叹息一声,道:“当初谁又相信张扬能打下虎牢关,可结果怎么样?张扬此人不能用常理来揣测,就算是再小心也不过分。”蒯越沉吟了一下,道:“使君,襄阳城中大族不少,如马家、向家、脂家都是大族,家中青壮不在少数,不若由在下出面,将各家的家丁、护院集中起来,帮助大军守城?这些家丁虽然不曾经过操练,但壮壮声势,搬运一些辎重还是绰绰有余的。”“也好。”刘表沉吟一下,有总比没有好,再者说,张扬历来对世家大族没什么好感,城破之后遭殃的往往就是这些世家大族,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才是。话没说完,从子刘磐大步而入,抱拳道:“主公,紧急军情。”“速速道来。”刘磐不敢怠慢,连忙道:“张扬率军离襄阳城不过五十里的距离了。”“什么?”刘表脸色一变,焦急道:“那小人屠的大军都是骑兵,五十里用不了一个时辰便能赶到,这可如何是好。”“主公莫急。”刘磐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之色,缓缓道:“那小人屠在距离襄阳五十里的地方停止进军,并且开始扎营,看样子是打算长期驻扎在那,不知有何打算。”“嗯?”刘表楞了一下,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问道:“张扬停下了?”“没错。”刘磐确定道:“千真万确,前后数波斥候回来都是如此说。”刘表望向一旁的蒯越道:“异度,可知这小人屠打得什么主意?兵贵神速的道理他不会不知道,可他停止进军不是给了我军准备的时间?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阴谋诡计?”蒯越同样也是一脸疑惑,沉思半天才无奈道:“使君,张扬用兵天马行空,不着痕迹,越一时间也猜不透其有什么打算。”“也罢。”刘表大手一挥,吩咐道:“多派斥候,给我盯死张扬,风吹草动都不要放过,再命我军将校加紧准备,同时封锁襄阳四门,不准进,不准出。”“遵命!”刘磐抱拳应诺一声,大步离去。“异度...”不等刘表把话说完,一名守城小校大步入内,抱拳道:“主公,城外曹丞相求见。”“丞相?我大汉哪来的丞相,等等...”刘表楞了一下,问道:“可是曹操?”“正是。”刘表眉头皱得更紧,疑惑道:“曹操来襄阳作甚?”小校露出一脸难色,道:“主公,此事小的怎会知晓,曹丞相也不会跟小的解释啊。”刘表伸手一拍脑门,问道:“丞相到了哪里,麾下有多少大军?”“就在东城门外,麾下并无大军,只有数十亲兵和一员虎背熊腰的大将相随。”刘表望向一旁的蒯越道:“异度,可知曹操此来何意?”我他娘哪知道去?蒯越心里嘀咕一句,开口道:“使君,曹操毕竟是当今丞相,而且既然没有率大军前来,不妨先见见再说。”刘表点点头,道:“异度速去召集襄阳城中官吏,待本将更衣之后亲自迎接丞相入城。”半晌之后,刘表领着荆州文武百官将曹操迎入荆州牧府衙大堂,挥退闲杂人等,大堂上只剩下刘表、曹操、蒯越、蒯良、许褚、程昱等寥寥数人。请曹操在主位上坐定,刘表率先开口道:“不知丞相此来为何?”曹操小眼睛瞥了一下刘表,道:“操此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听闻景升情况不太好,特来助景升一臂之力。”蒯越观察了一下刘表难看的脸色,出言道:“丞相说笑了,我荆州军只不过吃了一点小亏而已,当无大碍,劳丞相费心了。”蒯良也出言道:“使君自入住荆州以来,世家无不拜服,宵小亦都远遁,麾下精兵无数,上将不下千员,不知丞相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莫要被小人蒙蔽才是。”曹操微微一笑,也不搭理蒯氏兄弟,一双眸子精光闪烁,直直地盯着刘表道:“景升恐怕不是吃了一点小亏这么简单吧,武关兵败,两万余大军至少有一半折损,甚至连大将王威也投降了那小人屠,不知可有此事?如今小人屠的大军已经逼近襄阳了吧?”刘表勉强笑道:“不过中了那小人屠的奸计而已,丞相无需担心,那小人屠若是敢来攻打襄阳,表定让他来得去不得。”“哦?”曹操露出一脸惊讶的神色,缓缓道:“既然景升有如此信心,那想必操是多此一举了,若景升能够斩杀张扬,那首功非景升莫属,操便在此先预祝景升旗开得胜了。”“承丞相吉言,表必定尽心竭力,斩杀张扬,匡扶我大汉社稷。”“既然如此...”曹操长身而起,抱拳道:“操便先行告辞了。”刘表可没想到曹操说走就走,连忙起身道:“丞相这便走了?不妨在襄阳歇息几日,如何?”“不必了。”曹操断然拒绝道:“景升既然有把握斩杀张扬贼子,操得立刻赶回许昌主持军务,争取将张扬余孽一网打尽才是。”说罢,曹操大步离去,程昱、许褚等人紧随曹操身后,没有半点要留下的意思。刘表见曹操真的想走,顿时急了,连忙给蒯良使着颜色。蒯良会意,起身道:“丞相且留步。”曹操回身诧异道:“可还是有别的事?”蒯良微微一笑,道:“既然丞相亲自前来襄阳,想必是有妙计对付那小人屠,良愚钝,还请丞相指点一二,能减少一些伤亡也是极好。”曹操回身渡步到刘表身前,缓缓开口道:“事急矣,景升便莫要再遮遮掩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