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龙亢县城外的大营中便响起了一片嘈杂之声,无数睡眼惺忪的士卒迷迷糊糊地找着自己的长官,不过万余士卒,却大约花费了半个时辰才集结完毕。一脸肃穆的朱元璋在徐达、宋江、方天定、李逵等人陪同下来到了大营之中。说实话,朱元璋对这支大军不满意,而且是十分不满意。宋江的人倒还罢了,毕竟是黑山贼出身,朱元璋也没指望他们有多精锐,但他自己手下的大军也是这个样子,让他有些接受不了。毕竟这支大军是当年还在洛阳的时候,是由徐达一手训练出来的,虽然算不上有多么精锐,但至少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可自从前往许昌之后,训练便松懈了下来,这倒不是徐达不尽力,而是朱元璋没有钱粮。他不是曹操的心腹,曹操自然也不可能给他和他的大军多少优待,每月的钱粮不过是刚刚能吃饱而已,如果稍微加强一些训练强度,士卒们便会吃不饱饭。在乱世之中,让士卒饿肚子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朱元璋想尽了办法,朱儁留下的那点家财早就让他变卖一空,可惜的是,朱儁寒门出身,官虽然当得不小,但颇为清廉,并没有攒下什么东西,哪怕卖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在乱世之中,这其实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乱世之中当兵就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大家为得只是能有一口饱饭吃,你若是连饭都不给吃饱,谁又会给你卖命?至于某些小说中,一个郡动不动就能拉出几万人马,那更是胡扯。到西晋统一天下之后,整个晋朝的人口不过三千万左右,东汉末年好一些,但能好多少,四千万,还是五千万?这其中至少得有一半多是老人、孩子和女人,剩下能当兵的又有多少。当然,真实和记载是有一定出入的,毕竟还有很多人是作为世家大族的家奴存在,这些人是不上户籍的,但就算如此,人口依旧少得可怜,想要凭一个郡就拉出几万人马,除非你把这个郡的男丁全部都征召了。而且要组成一支大军,钱粮必不可少,这也是为什么张扬的兵力一直不多,哪怕征服了无数的胡人,也不过勉强能凑个十万而已,若是只凭并州,三五万人马便是极限。有道是一文钱难道英雄汉,没钱的朱元璋自然没脸去要求徐达给他训练出一支精锐。“闭嘴!”朱元璋手按剑柄,大喝一声,“扬州富庶,这不需要本将多说,本将要说的是,破城之后,本将允许你们劫掠三日!”“将军万岁!”气氛终于热烈起来,士气也有明显的提升,一众士卒也不再懒洋洋的,对于这个乱世来说,劫掠是最容易提升士气的办法。没什么可指责的,因为这个乱世就是如此,除了怪异的张扬之外,哪怕曹操、刘备等千古留名的家伙也避免不了这种事。“出发!”随着朱元璋一声令下,万余士卒排成一字长蛇阵,浩浩荡荡地向着下蔡的方向行军而去。龙亢距离下蔡不远,百里的距离都不到,大约在午时的时候,朱元璋率军来到了城下。这一路上所有的村庄都已经废弃,田地里的粮草都有着明显被收割的痕迹,还有的地方则堆积着灰烬,很明显是桥蕤来不及收割便命人一把火烧了。下蔡县城并不大,万余大军虽然不足以将其围住,但居然能围拢三面城墙。城墙上人头攒动,看起来密密麻麻的,扬州军看起来士气不错,身躯挺拔,不少老兵还在对着城下的朱元璋等人指指点点,不时发出一阵笑声,完全没有大战前的紧张之感。朱元璋对宋江道:“公明,这桥蕤倒真不愧是袁术麾下第一大将,这些士卒颇有一些精锐之师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战力如何,是不是花架子。”宋江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转头道:“天定,你率人前去叫战,但不可攻城。”“末将领命!”方天定应诺一声,带着三千人马去了。宋江对朱元璋道:“将军看这样处置可合适?”朱元璋微微一笑,道:“依本将看,铁牛领军或许更适合一些。”“将军好眼光。”李逵混不吝道:“让俺铁牛出马,定然一斧剁下那桥什么东西的脑袋来给将军和哥哥做夜壶。”“休得放肆。”宋江警告了李逵一句,转头对朱元璋道:“将军,你也看到了,铁牛鲁莽,很可能,不,是一定会误事。”“你错了。”朱元璋望着城头,缓缓道:“我们是来搦战的,铁牛的鲁莽正好用得着,不把桥蕤骂得火起,他怎么可能会出城和我军野战?”宋江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吩咐李逵道:“铁牛,你也去,负责叫骂便可,若是能把那桥蕤骂出来,算你一件头功。”李逵哈哈一笑,道:“哥哥,你就瞧好吧。”说罢,李逵真的如同旋风一般向城下冲去。此时方天定已经率军来到了城下,大军排成阵列,方天定单骑出列,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的时候喝止住**战马,手中方天画戟高高扬起,直指城头,大喝道:“桥蕤匹夫,某乃方天定,可敢出城一战?”城楼上的桥蕤不屑道:“无名鼠辈,斩汝之首恐辱没了某的宝刀,去换一个有名气的来。”“你!”抡起叫骂,这不是方天定所擅长的,若说前世的话,他是方腊的大太子,虽然算不上什么文质彬彬,但太过污秽的语言还真的说不出来。桥蕤那一副鄙夷的姿态把他气得不清,可就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贼子!匹夫!无胆鼠辈!”翻来覆去,方天定嘴里就是这些话,可桥蕤征战一生,军中什么样的粗人没见过,这种程度哪能把他激怒。“若你就这点本事,还是速速去换个人来,莫要在两军阵前丢人现眼。”“你这贼厮鸟说甚?”赤裸着上身的李逵仿佛真如一道黑色的旋风,狂奔着就来到了城下。说实话,他看不惯方天定,但此人再怎么说都是宋江麾下之将,他李逵看不上可以,别人却不行。“也不洒泡尿照照你那贼厮样,也敢在此胡言乱语,狗屁熏天,真真要臭死个人。”桥蕤双眼一眯,紧了紧手中大刀,不过旋即便松开,笑道:“你莫逞那口舌之利,有本事便率军来攻城,本将倒要看看,是你口舌锋利,还是本将的刀利!”“有种你就出来,你家爷爷就在这站着等你。”李逵见桥蕤半天不答话,怒道:“敢不敢,痛快一些,莫非你是个娘们,还是你们那狗屁皇帝让你做个娘们?”桥蕤身旁的副将大怒,请命道:“将军,此贼竟敢折辱陛下和将军,罪在不赦,请命末将率一彪人马将此贼斩杀!”一旁的将校闻言群情激愤,纷纷向桥蕤请令。“闭嘴!”桥蕤喝了一声,教训众人道:“一个个脑子里只有厮杀,尔等还看不出敌军的目的?敌军无非是想引诱我军出城野战,我军若是出城,岂不是正中敌人下怀?”副将梗着脖子道:“将军,那又如何?城外不过万余人马,看起来还都是乌合之众,便是出城野战又能如何,末将保证大胜过来。”“胡闹!”桥蕤眉头皱起,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敌军有多少人马,你们知晓?领军将领为何人,你们知晓?什么都不知晓便敢出城野战,若是敌军在城外有埋伏,我等身死事小,下蔡一丢,敌军便可长驱直入,攻打寿春。陛下以如此重任托付于我,区区叫骂两句,让他骂又如何?”副将迟疑了一下,道:“可是将军,若是让此贼这么肆无忌惮地叫骂下去,我军士气堪忧。”桥蕤道:“提升士气的办法有很多种,出城作战乃是下乘。”说罢,桥蕤回头对城墙上的士卒大喝道:“陛下有令,此战若胜,所有参战将士皆有重赏,战死将士抚恤加厚,定让尔等无后顾之忧!”本来因为李逵叫骂而士气低落的扬州军瞬间振奋起来。“陛下万岁!将军万岁!”桥蕤微微一笑,道:“军心可用,传我将令,任何人不准出城,否则的话,杀无赦!”此时的李逵仍然还在城下叫骂,直骂得他口干舌燥,嗓子里仿佛能冒出烟来,可下蔡城那厚重的大门依然紧闭,没有丝毫要打开的迹象。“铁牛,算了。”方天定脸色难看道:“看来这桥蕤是打定主意不会出城了。”李逵摇摇头,一句话都不想说,两人率军退回了大阵之中。宋江脸色难看道:“将军,看来这桥蕤打定主意不会出城了,可要让儿郎们试探一下?”朱元璋摇摇头,道:“不必了,下蔡城墙虽然不高,看起来颇为坚固,守城器械也十分完备,试探不会有任何结果,损耗将士不说,还会降低士气。今日暂且罢军,你我商议一下对策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