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烟尘之中,一骑文士打扮的骑士纵马上前,来到了城楼之下。黄权看得出来,这一路上,李恢紧赶慢赶,应该相当的辛苦。“城下可是德昂太守?”顾不上客气,李恢擦了一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大声道:“本官正是李恢,城上可是黄公衡?如今涪水关情况如何,怎得还不开城放本官进去?”话语间,不自觉地加上了一些喝问的语气,不过也不算奇怪,李恢平日里便不会给黄权好脸色,如今大敌当前,他却还是如此没眼色,李恢要是跟他客气才是怪事。黄权没有在意,一脸笑意道:“大人无需心急,涪水关如今一切安好,只是下官有一个朋友,对大人素来仰慕,如今刚好赶到,大人可愿一见?”李恢有些莫名其妙,都什么时候了,这黄权还在这扯一些有的没的,难道他不知道江油失陷有多么严重吗?“黄权,如今是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等夺回江油大营再说!”黄权一副不紧不慢地样子继续跟李恢扯皮道:“德昂大人,不是下官拖沓,只是我这朋友来头不小,你若是不见他的话,怕是不妥。”话说到这,李恢察觉到了一些不对,黄权和自己不对付,这不算什么秘密,他的朋友怎么可能仰慕自己?“黄权,莫要装神弄鬼,速速打开城门,否则本官定治你一个延误战机之罪!”黄权笑了,“大人,非是下官不开,只是,今天你若是不见下官这个朋友,只怕是涪水关的城门无论如何都不能打开。”说完,也不等李恢回话,黄权回头大喝道:“来人,擂鼓!”话音刚落,激昂的战鼓声从城楼上响起,直冲天际,黄权的身后突然出现一队弓箭手,一个个弯弓搭箭,锋利的箭镞直射城下的李恢。紧接着,涪水关两侧突然响起了冲霄的喊杀声,两支大军从关门左右两侧猛然杀出,人数至少在四千上下。为首之将身长八尺,面目清朗,银盔银甲,掌中一杆豪龙胆散发着寒芒,厉声喝道:“晋王麾下,常山赵子龙在此,李恢还不下马受降!”上当了!李恢激泠泠打了一个寒颤,本来因赶路十分燥热的身躯这一刻仿佛置身万年冰窟之中,哪怕李恢再傻,这一刻也是明白了过来,黄权这狗贼,怕是已经投降了。顾不上去想黄权为什么会去投敌,李恢一把抽出腰间宝剑,呼喝道:“将士们,随我先败贼军,再取涪水关!”不得不说,这李恢真的有些天真,在被人埋伏的情况下,不想着先冲出包围,竟然还想击退埋伏的敌军之后再攻打涪水关,这心是得有多大?蜀军倒是没有犹豫,李恢平日待他们不错,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八千人,而敌军只有四千,两倍于敌的他们并没有觉得敌人不可战胜,顿时按照李恢的命令,舞动手中刀枪向着围拢而来的两支人马冲去。可是别看晋军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但一个个却势如猛虎,赵云更是勇猛难当,一人一骑狂奔进蜀军的大阵之中,一杆豪龙胆上下翻飞,招式虽然看起来并不华丽,但每次出枪必定有一名蜀军将士血染沙场。赵云成名已久,但蜀地封闭,对于自己没见过的人和事,人们大都保持着不过尔尔的态度。赵云的名头是不小,但终究没能击败吕布,这就导致蜀郡将士一开始并没有太过把赵云放在眼中,但当赵云掀起一次次血腥的杀戮之时,蜀军怕了。另一支人马的主将是张任,作为益州本地人,其实他的名头也算不得大,不过当年跟随贾龙反叛,不少士卒认识张任这个当年在犍为掀起风浪的小将。而能被赵云带来蜀地的晋军无一不是百战余生的精锐,绵竹距离成都很近,承平已久,这些蜀军见过血的都不多,哪见过如此恐怖的大军,当下便被杀得人仰马翻,血流成河。晋军穿山越岭,一路赶来其实并没有休息多久的时间,但蜀军强行军六十余里,哪里又是休整了数个时辰的晋军对手?天色已然大亮,黄权没有犹豫,将守关的职责托付给王累之后,自己也率领着一支人马杀了出来。这一下,蜀军无论如何都抵抗不住,在略微坚持片刻之后,大败而去。李恢的运气不错,或者说他知道自己的武艺不行,并没有急着上前,所以不管是赵云还是张任,都没发现他的存在,让他给顺利逃了出来。带着残存的兵马,李恢急急忙忙向着绵竹的方向败退而去,一边跑,一边不住在心中咒骂。他倒不是在骂晋军,而是咒骂着投敌的黄权,他发誓,等他回到绵竹之后,定然去信阆中,请王商带齐兵马,将这反骨仔大却八块!不过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逃命要紧,从前一直听说陷阵营有多么强悍,李恢还不相信,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难不成你陷阵营就是三头六臂?但真正交手之后李恢才发现,传言不仅没有虚假的部分,反而还颇为谦虚。他看得出来,晋军十分疲惫,但就算如此,自己率领着两倍于敌的大军都败得如此凄惨,这晋军的战斗力,何止是一个强悍便能形容的?和蜀军相比,晋军不只在装备上要强过蜀军,在训练上也比蜀军高不止一个档次。这一次因为走山路的缘故,晋军并没有穿戴厚重的铁甲,但晋军手中的兵刃却不是蜀军那些破铜烂铁能够比拟的。而且赵云本身就是率领过白马义从这种精锐的主将,兵法韬略样样不差,更别说这支大军还有李靖这个用兵大家亲自训练,这战斗力,岂能一般?李恢这一战,不说对敌军了解,甚至没有想到黄权背叛的可能,可以说是输得一点都不冤枉。时值正午十分,狼狈不堪的李恢率领着麾下的残兵败将一路败退,比进军的时候一点都不慢,终于赶回了绵竹城下。只见绵竹城楼上鸦雀无声,四座大门闭得严严实实,唯有那杆蜀军的大旗在烈日之下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李恢没有多想,他在出发之前便命留守的杨洪警戒,所以正午时分城门紧闭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城头上值守的人呢?心中有些不悦,纵马上前,大声道:“城上何人当值,速速通报杨大人,就说本官回来了!”城楼上突然站出一个身长七尺,木清目秀的小家伙,开口问道:“可是德昂太守回来了?”吃了一场败仗,李恢心中本来就不痛快,在自家的门前还被如此询问,当下怒道:“废话,除了本官,还能有何人?我不管你是谁,速速打开城门,让杨洪来见我,否则的话...”若是一般的绵竹小吏,听到这话定然被吓得魂不附体,也不去通报杨洪,直接就把城门打开了,但城楼上的这个小家伙却没有一点惧色,笑着道:“德昂大人稍安勿躁,这城门开不开,只怕杨洪大人说了不算。”这话,怎他娘的听着那么熟悉?李恢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破口大骂道:“小子,本官不管你是谁,背后又是何人,定要治你一个延误军机之罪!”城楼上的青年不屑地撇撇嘴,道:“德昂大人,我若是你,当会立刻下马投降,否则的话,不是你能不能治我的罪,而是你的脑袋能不能保住的问题了。”李恢听到这话,顿时恢复了一些神智,哆嗦着问道:“尔乃何人,杨洪又去了何处?”“汉中军军师法正,见过李恢大人,我的背后乃是晋王殿下,不知大人可还要治我的罪?”“什么?”李恢只感觉胸口发闷,嗓子发甜,脑袋仿佛糨糊一般难以思考。法正却没放过李恢的打算,继续道:“这一次,还要多谢李恢大人的配合,若非大人,正想要拿下绵竹只怕是不大可能。另外,正不妨再告诉大人一件事,杨洪大人已经逃走了,想必此时应该就在前往成都的路上。相信用不了多久,成都的庞羲将军就能得到大人深明大义,投靠我家大王的消息。大人说,庞羲会不会为大人的深明大义而感到欣喜呢?”“你胡说...我没有...”话没说完,李恢张口喷出一团血雾,栽落马下。而就在此时,绵竹城门忽然大开,魏延率领着数千兵马狂冲出来,大声喝道:“某乃晋王麾下大将魏延,尔等见朝廷天兵至此,还不投降,更待何时!”魏延的卖相不错,身材魁梧,掌中一杆龙雀刀寒光闪烁,遥指着精疲力尽,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蜀军放声大喝,声音宛如闷雷,回荡在苍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