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懿望着面前这个软硬不吃的老将,突然有些头疼,再次尝试道:“老将军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老将摇了摇他须发皆白的头颅,开口道:“子远无需多言,老夫对大公子与二公子之间的争斗没有兴趣,待分出个益州之主后,再来与老夫谈吧。”吴懿在蜀军中资格很老,否则的话,一众蜀中将领也不会以他为主,但他这个资格在面前这个老将的面前,却根本没有显摆的资格,因为这老将不是别人,正是蜀中第一名将,巴东太守严颜。吴懿来巴东郡的目的自然是说服严颜能够投靠刘循,如果有严颜的支持,不只能得到一个巴东郡,而且巴东紧邻巴西,若是严颜倒戈一击,庞羲的老巢顿时便有覆灭之危。更为重要的是,严颜在蜀军中威望很高,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不敢说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但绝对可以让刘循的威望再上一个层次,在这场兄弟之间的争斗中占据更大的优势。可惜的是,严颜这个老头有些倔,咬死了不参与刘循、刘阐兄弟俩的争斗,只言谁最后取胜,再来见他不迟。对于这个结果,吴懿自然是失望的,不过还算可以接受,严颜虽然没有答应刘循,但同样没有支持刘阐的打算,这就足够了。吴懿相信,只要时间足够,等刘循率军攻破成都之后,那严颜投靠将不会有任何的问题。“既然如此,懿便先行告退。”“子远慢走,老夫便不送了。”吴懿率领着麾下的亲兵狂奔而去,涪陵关被攻破的消息已经传来,但刘循的大军又在德阳关下遇到了阻击,他必须立刻赶回军中,尽快攻破德阳关,否则刘循的粮草可不算多,再耽搁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吴懿离去之后,严颜大堂内突然转出一人,开口道:“老将军何不将此人留下,以做晋身之礼?”严颜眉头一皱,道:“老夫虽愿降晋王,但吴子远信任老夫,愿只身入永安,老夫岂能做此不仁不义之事乎?况且听闻晋王赏罚分明,老夫虽年过五十,但尚能日食五斗,上马提刀,来日战阵之中,擒吴子远献于殿下便是,此时拿他,岂能显出老夫手段?”出言之人在刚才吴懿的位置上坐下,笑道:“这么多年过去,老将军还是如此要强。”如果吴懿还在的话,一定能认出此人正是当年在犍为叛乱,如今的汉中太守贾龙!“你不也是?”严颜突然笑道:“一把年纪起兵作乱,如今又是不甘寂寞,身为汉中太守亲自来永汉劝降老夫,你为得是什么?”贾龙的脸上露出一丝回忆之色,道:“当年只不过是看不惯刘君郎父子压制我蜀中文武罢了,这益州终究是我蜀人的益州,但那刘君郎重用东州系,要我等全部屈居东州系之下,老夫如何能忍?”刘君郎便是刘璋之父刘焉,君郎为其表字,目前蜀中能直呼其表字的人可不多,但贾龙却绝对有这个资格。“至于后来,老夫本已心灰意冷,想着能教授弟子安度余生便罢,但大王不以我一介降臣,年老体衰,依旧委以重任,我若是尸位素餐,岂能对得起大王的看重?”“再者,就如你所说,老夫的脾气秉性如此,见不得有些人觉得大王赏罚不明,老夫没有寸功便身居高位,是以便想立上些许功劳,堵住这些人的嘴。”“所以你便把主意打到了老夫这里?端得是不当人子。”严颜开口喝斥,不过脸上却面带笑意,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贾龙一笑,道:“老将军这蜀中第一名将可愿在两个豚鼠之辈下俯首称臣?若是刘季玉那两子才堪辅佐倒还罢了,但目前来看,却是比刘季玉尚且不足,益州也迟早为人所取,老将军与那两子又没任何关系,算不得背叛。”“若非如此,老夫哪怕战死疆场,也定然不会投降。”严颜长叹一声,道:“你所言之事可作数?晋王真能待益州百姓如并州百姓一般?”严颜世家出身,但其却不太关心世家如何,贾龙深知严颜的脾性,所以给他的承诺便是张扬愿将益州百姓和并州百姓一视同仁。“老将军放心便是,大王待世家颇为严苛,但待百姓却是天下之冠,无人可出其右。如今天下战乱不休,老将军何曾见过哪路诸侯敢将粮税定为二十抽一?怕是各路诸侯恨不得将百姓的粮草都据为己有吧。”“大王抬高商贾,看似离经叛道,但只有在大王麾下为官之人才清楚,商贾赚得钱财多,那户部的税收也多,若非如此,大王哪来的底气减免农税?”“如今天下诸侯都在笼络世家,皆言得世家者得天下,唯有大王言百姓如水,君王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日大王在凉州大开杀戒,世人皆谓大王残暴,待世家严苛,但他们可曾看到凉州世家的贪得无厌,百姓的民不聊生?”“不是我为了说服老将军胡言乱语,大王真乃雄主,老夫常恨不能晚生三十年,在大王麾下纵横,何用看那刘君郎父子的嘴脸!”严颜点了点头,贾龙说得这些,他其实都清楚,否则的话,凭他的脾气,谁能让他投降?“既然如此,老夫便随大王还蜀中一个安宁...”话没说完,一名小校狂奔进大堂,抱拳道:“启禀将军,巴西假太守王商率大军已经进入巴西郡内,按其行军速度估算,最迟明日午时便能抵达阆中!”贾龙微微一笑,道:“老将军的机会来了。”严颜长身而起,大声下令道:“来人,整军,随我取了巴西,为晋王大婚贺!”...阆中城那巍峨的城墙已经出现在王商的眼底,远远望去,仿佛一头巨兽匍匐在天地之间。这阆中城位于嘉陵江的中部,益州的东北方,乃是巴西郡治所在,向东有巴山,向西则为剑阁,雄踞川北,乃是入蜀之后,想要抵达成都的必经之路。看着城头上迎风招展的蜀军大旗,王商一路上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回到了肚子里。情况看起来还算不错,阆中应当没事,也没有见到晋军的踪影,应该还有时间在阆中布置一条防线。不过,晋军既然没有来攻打阆中,应该是去了梓潼。想到这里,王商又是一阵担心,邓芝的能力是不错,但听闻晋军强悍无比,也不知道邓伯苗能够坚守多长时间,希望他能够多坚持一些时日,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布防。其实到现在为止,虽然大战还没开始,敌军的影子也不知道在哪,但王商已经做好了放弃梓潼的准备。两面坚守不太可能,所以他这个决定倒是十分果断。这么会的功夫,大军已经来到了阆中城下,不过令王商奇怪的是,城门紧闭也就罢了,毕竟敌军就在附近,小心谨慎一些没错,但城楼上怎得空无一人?在率军前往涪水关之时,王商将城中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了自己的族弟王甫,这王甫同样和王商不是一支,不过和王累、王谋相比,王甫这支和主支最为亲近,王甫本人和王商的关系也非同一般,远远不是王累、王谋能够相比的,否则王商也不敢将镇守阆中的重任交给王甫。不过令王商奇怪的是,王甫平日里为人十分严谨,城楼上不安排将士职守这种错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的身上,今天这是怎么了?“来人,前去叫门!”一旁的亲兵应诺一声,打马上前,开始在城楼下叫喊。城楼上依旧一片寂静,无人出现,甚至无人开口回答。王商的心不觉又揪了起来,难不成阆中也出事了?阆中这个地方可以说是成都的最后屏障,王商有些不敢去想阆中若是丢了会是怎样的后果。原本,哪怕阆中丢了,他手中还有大军,大不了到时候投靠晋军便是,想来张扬哪怕不重视自己,定然也不会为难。但王累的出现,尤其是王累看起来在晋军中颇受重用的样子,让王商断绝了投降的念头,难不成广汉王家的主支今后要在那家奴一般的旁支麾下瑟瑟发抖?这是王商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就在王商心中忐忑的时候,阆中城门却突然洞开。王商松了一口气,在他想来,这一定是王甫在得到消息之后,亲自出城来迎接。心中松懈,王商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打马向着城门的方向跑去。只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出城的并不是王甫,也不是什么迎接他的郡中官吏,而是一支盔甲鲜明,舞刀弄枪的大军。为首一员大将,金盔金甲,身后墨色战袍随风飘扬,**一匹浑身油光水亮的黑色骏马,掌中一杆三杆大砍刀,年纪当在五十上下,须发皆白,威风凛凛。“王文表,可识得上将严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