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下去和袁绍的大战之后,曹操的脸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愈发的凝重,望着在场众人,开口问道:“诸位,张扬遇刺,重伤濒死的消息,有几成可信?”略微沉吟片刻,郭嘉率先开口道:“不超过三成,不过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定然有阴谋!”曹操点点头,道:“我同样如此觉得,张扬虽说不是没有遇到过刺杀,但就连罗艺的幽云十八骑都没能要了他的性命,区区几个来历不明的刺客,便能让其重伤?”话音落下,大帐内的众人脸色都有些凝重,所有人都清楚,既然张扬搞了这么一出,所图谋的必然不小,再加上他之前一直放任袁绍,针对曹操,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有例外才是。荀攸开口安抚曹操道:“主公也无需太过担心,张扬若是想出兵攻打我军,必然要走京兆一线,虎牢关如今尚在我军的手中,并州虽有水军,但小股偷袭尚可,若是大军征伐,一来,甘宁的水军并没有那么多船只,二来,来往运送粮草不便。孔明谨慎,智谋高深,郭子仪将军文韬武略样样不差,子丹将军虽然年少,但尽显名将之姿。小人屠既然诈伤偷袭,必然无法调动大军,凭借孔明等人的谨慎,哪怕不敌也有足够的时候来应对,当是无碍。”郭嘉摇摇头道:“那小人屠为何不能走南阳,直接攻打颍川?”话说得有些急,郭嘉脸色一阵潮红,开始激烈咳嗽起来。“速去请郎中来!”曹操朝帐外大喝一声,这才上前轻抚郭嘉的背,轻声问道:“奉孝可无碍?”郭嘉摇了摇头,道:“主公无需担忧,老毛病了。”说着话,郭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血红色的药丸含入嘴中,也不去喝水,就着腰间葫芦中的酒水便送了下去。曹操眉头一皱,不满道:“奉孝怎得还是没有将此物戒掉?若是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郭嘉先是长舒一口气,这才苦笑道:“主公,嘉从小便有这体寒之症,若非此物,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问题,怎么能戒?”曹操不满道:“此物不可,那酒色呢?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身体不好还不静养,若是这样下去,奉孝可能挨过四十?”“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话没说完,郭嘉见曹操眉毛一挑便想发怒,顿时转移话题道:“公达,你且继续说,小人屠为何不能走南阳,或是从三关直接攻入颍川?”荀攸心领神会,接口道:“武关确实能走,刘景升之前数次兵出南阳,刘景升视而不见,但那是因为当时荆州正在和孙策开战,张扬没有攻打荆州,刘景升不想,也不敢和张扬翻脸,但如今孙策已经和刘表罢战,荆州没有后顾之忧,哪怕刘表再无能,岂能继续容张扬在南阳放肆?”“再者说,就算刘表能忍,武关经南阳路途遥远,粮草补给不便,还要经过刘表的地盘,风险太大,张扬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为何要冒险?”“至于三关...也确实能行得通,但三关路途狭窄,往来运送粮草不便,山路之上,骑兵赶路都得下马步行,马车运粮却无法成行,更何况不管走三关中的哪一关,都必须通过阳翟,我军只需在此处安置万余人马,张扬想要通过基本是不可能的。”荀攸说的有没有道理?郭嘉不得不承认,荀攸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是对正常人来说,可张扬能算正常人吗?“咳咳...”郭嘉咳嗽两声,道:“公达有没有想过,若是如你所说,那张扬有何诈伤的必要?不管是虎牢关、怀县还是荥阳,都非得强攻不可,只要晋军一动,张扬未伤的消息便会传扬开来,他的诈伤便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既然他诈伤,那就证明晋军所图非小,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军看似处处设防,然兵力分散之下,和处处不设防又有什么区别?张扬只需猛攻一点,我军便必然会被攻破!”荀攸无奈道:“此事我未尝不知晓,但问题是虎牢关、荥阳、怀县、阳翟乃至颍川,哪处能不设防?不管何处有失,张扬都有可能会直达许昌,许昌若失,纵然我军能战胜袁绍,又有何用处?”“不过攸有一策,或许能有奇效。”曹操急道:“公达速速道来!”荀攸也不去卖关子,继续道:“不知主公是否还记得当年小人屠在南阳起兵之时,四处流窜,袁术是用何办法将其逼出南阳的?”曹操皱眉开始沉思,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他又没亲身经历那场大战,是以想了好半晌,才不确定道:“公达是说,烽火台?”“没错!”荀攸点头道:“若是我军广派斥候,并在各路要道之上每隔十里便建一座烽火台,那张扬的大军定然无所遁形,纵然晋军的铁骑再快,也能为我军争取一个调配的时间,晋军的奇效无效,威胁也会大大减少。”郭嘉苦笑着摇摇头道:“公达的想法,不能说没有效果,但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小人屠就是一伙贼寇,自然不敢和袁术的官军久持,否则被大军包围之后,只有死路一条。但如今张扬隐隐为天下第一诸侯,岂会怕这些,若是其派出一队精锐,攻破烽火台后逼问出我军传讯之法,又当如何?若是没有此事,不过是需要处处警惕罢了,但若是被其逼问出通讯之法,传递出错误的消息,我军危矣!”“这...”荀攸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心中后怕不已,幸亏此计还没有成行,若是真如郭嘉所说,此举不但对曹军毫无益处,还可能使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那该如何是好?”曹操眉头紧缩,为难道:“子孝镇守汝南、妙才坐镇扬州、孔明等人坐镇京兆也不能动,文若虽然谋略同样不错,但其需要坐镇许昌,更何况其长在内政,行军打仗未必是小人屠、刘伯温的对手,更别说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贾文和,此事当如何是好?”曹操回忆了一下自己麾下的大将,勇猛有关羽、许褚,谨慎有郭子仪、曹真,大将之才也有周亚夫,但问题是,似乎没有一人是张扬的对手,更何况兵力不足是硬伤,纵然大将再强,手中无兵又有什么用?“为今之计,只有主动出击,拒敌于境外,不求能胜,只要拖下去,待主公击破袁绍,此战便有转机。”“咳咳...嘉不才,愿率军前往颍川迎敌,为主公争取时间!”“这...”曹操迟疑了一下,道:“奉孝出马,敌住小人屠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但你的身体...”郭嘉摆摆手道:“主公无需担心,这么多年都没什么问题,这一次又能如何?”一旁的荀攸神色一黯,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清楚,自己还是差郭嘉、刘伯温等人一头,由他代替郭嘉迎战张扬不是不行,但他别说击败张扬,甚至都没有把握能保持不胜不败的局面。“此事容我想想,来人,送奉孝回帐休息,并请郎中为奉孝诊治!”药效过了之后,郭嘉的脸色从潮红恢复到一片惨白,微微一笑道:“主公还有甚好犹豫的,不过领军出征罢了,嘉之前又不是没做过,能有什么事?若是实在不行,嘉还能联合刘表,不求取胜,僵持却是没什么问题。”“孤知道,奉孝且去看郎中,哪怕真要出兵,也是明日之事,不在乎这一天。”“也好,嘉告退。”应诺一声,郭嘉在曹操亲兵的搀扶下离去,大帐内只剩下曹操和荀攸两人。刚刚强挤出的笑容立刻散去,曹操一脸阴霾地问一旁的荀攸道:“公达,奉孝的身体究竟如何?”荀攸自小便和郭嘉是好友,对他的情况了解无比,闻言开口道:“奉孝自小便有寒症,在其八岁之年,差点一命呜呼,家中遍寻郎中,却无甚效果,后来遇到一个道士,给了奉孝这五石散,并有言道:奉孝之症,乃是天妒,若其能安稳活过四十,以后当再无碍难之处,但...奉孝这些年酒色不忌,身子早被掏空,这才...”该死!曹操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之上,之前的戏志才是如此,郭嘉也是如此,难不成老天看不惯他曹孟德有一二智谋之士?半晌之后,曹操艰难开口道:“公达以为,孤当如何抉择?”荀攸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和不忍,闭上眼睛,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一句,“望大王以大局为重!”“大局?”“大局!”曹操嘴中念叨两句,身上突然升起一股颓然之色,整个人仿佛垮了下来,长叹道:“孤知道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