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洛阳想入颍川,只有经三关而行,其他道路不管是向东入陈留,还是向西走武关,经南阳,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绕路,唯有经三关才是最为便捷和快速的道路。但是,不论从哪一座关隘通过,想要抵达许昌,都有一个地方永远都无法绕过,那就是阳翟。所以完全可以这么说,阳翟就是许昌,乃至整个颍川的门户。此地位于嵩阳山隘口处,地势非常的险要。最重要的是,早在去岁那场大战之后,丢失了三关的曹操便不得不在阳翟外不远处修建了一座坚固的要塞。虽说张、曹两家有停战协议在,但谁都清楚那些协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曹操真的天真的以为有停战协议便绝对不会被攻打的话,那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而且,为了防止张扬不要脸面的偷袭,曹操还特意安排了一个人于阳翟坐镇。此人名叫娄圭,表字子伯,南阳宛城人,年轻之时便才学出众,还曾游历过洛阳,与当时还是洛阳北部尉的曹操交好。后来还曾帮助南阳太守秦颉抵御黄巾军的进攻,不过在那个时候,张扬还未曾重生,后来娄圭父亲亡故,回家奔丧,并没有和重生的张扬照过面。不过凭借张扬当时的身份,别说他没听过娄圭的名字,只怕是娄圭都不会拿正眼瞧他,而且如果娄圭当时真的还在南阳,张扬能不能顺利脱身都是一个未知数。后来三年丧期过后,不仅黄巾之乱被平定,就连汉帝刘宏都已经驾崩,换成董卓把持朝政。而娄圭为了躲避董卓的征辟,便遁入终南山中,成为了一名隐士,道号梦梅居士。此人不仅名气大,而且一身本事实打实,并非沽名钓誉之辈,只是这个人天生不喜欢争权夺利,所以在许昌的名声远远没有郭嘉、荀彧、荀攸等人来得响亮。不过曹操却清楚娄圭的能力,在考虑镇守阳翟的人选时,他并没有多做考虑,很快便任命娄圭为阳翟县长,镇守这交通要道。别看只是一个区区县长,但在曹操定都许昌之前,阳翟一直是颍川郡的治所,所以这个阳翟县长的待遇不低,和一郡太守相当,更别说曹操还亲自上书汉帝刘协,封娄圭为阳城侯,算是对他的补偿。不过如今的阳城已经变成了张扬的地盘,所以,娄圭这个阳城侯有些有名无实,好在娄圭是个实干的人,对这些并不在意。张绣出兵怀县,看似和颍川没有半点关系,但敏锐的娄圭却第一个发现了情况不妙。当然,他也只是猜想,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张扬就是诈伤,晋军会攻击颍川。但直觉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没有任何理由,娄圭就是觉得张扬要对颍川动手。不过最大问题是,他手中的兵马并不多,对整个颍川的局势产生不了影响,他所能做的,唯有谨守阳翟,并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许昌的荀彧。可是许昌的兵力同样不多,荀彧不可能因为他的一些猜测便抽调许昌为数不多的人马来支援阳翟,至于说曹操...面对兵力于己三倍的袁绍,曹操能顶住压力就算不错,指望更多的,也不怎么现实。这一天,娄圭正在书房中观察着舆图,思考张扬可能使出的手段,下人突然来报,城外有人求见。由于是战时,阳翟城已经全面戒严,前后两座城门唯有每天午时才会开启短短的两个时辰,如今时至傍晚,来人进不了城也不奇怪。“那人可曾说他叫什么名字?”“启禀大人,来人说他叫阚泽,不过一个无名之辈,但其说他是从晋阳而来。”晋阳?这个词可有些敏感,谁都清楚,晋阳乃是张扬的老巢,这阚泽既然是从晋阳而来,定然是小人屠的人,但娄圭想不明白的是,小人屠的人来找他干什么?见还是不见?说实话,阚泽这个名字娄圭还真的从来没听过,不过也算正常,阚泽自投入张扬麾下之后,还真的没干过什么让人记住他的事,之前游说袁绍...袁绍自然不会主动提起,张扬也不会四处宣传,所以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是一个无名之辈。不过娄圭却不会因为没听过这个名字便小瞧来人,张扬的识人之明有目共睹,能被他派出来人岂是等闲?最后娄圭还是决定见一面,来人的意图无非是让他将阳翟城献出,这点是不可能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打探一下对方的口风,若是能探听出张扬的计划,哪怕只是诈伤的消息,都算值得。“领他去偏厅伺候,我随后便到。”吩咐了一句,娄圭并没有立刻去见阚泽,而是命人将他的好友习授找了过来。这习授同样也是南阳人,和娄圭有过命的交情,不过此人的功利心太重,说白了,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之前在荆州刘表的麾下效力,因为喜欢打小报告的毛病,被荆、襄世族集体厌弃,刘表为了安抚众人,只得将其罢官。娄圭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便将习授请了来,担任他的幕僚。不过别看他的人品不好,但是论才能,却是不差。在他的帮助之下,整个阳翟地区被打理的井井有条,而娄圭也将其视为左膀右臂。阚泽前来绝对是别有用心,在这个关键时刻发生这等事,娄圭急需一个人来商议。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之后,习授大步踏进娄圭的书房之中。这习授年纪大约在五十上下,不过却没有一点老态,生得是风度翩翩,仪表不俗,老帅哥一枚。一身得体的青衫,一头长发梳得一丝不苟,而且根本寻不到一丝白发。步履不急不缓,但速度却不慢,脸上始终挂着如春风一般的笑容,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此人的双唇很薄,一双眸子十分狭长,让人感觉有些阴鸷。“子伯,这么晚找我来,可是有事?”晚?娄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漆黑一片,这才意识到,他以为如今是傍晚,但没想到已是入夜。不过他可没心情去关心此时是什么时候,而是有些凝重道:“子予,晋阳来人了。”“晋阳?”见娄圭确定的点头,习授心中也是打起了嘀咕,在这个时候,晋阳来人定然不会有别的想法,也就是说...和娄圭考虑的不一样,习授并不是许昌朝廷的官员,而只是他娄圭私人的幕僚,自然不会有什么忠诚曹操的想法。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满意自己如今的状态,论才学和本事,他不觉得自己比娄圭要差,但对方又是当官,又是封侯,自己却只能做个幕僚,他如何能够甘心?还有刘景升以及荆襄世家,当初如此折辱于他,这口气若是不出,如何有面目再立于天地之间?“子伯可知来者为谁?”“那人自称为阚泽。”“阚泽?”仔细在脑海中思索一下,还真让习授想起点眉目来,他只记得这阚泽是当年张扬在攻略西域之时,和汉威郡太守石涛一起投奔张扬的人,其他的,他便不知道了。这倒不是他的记忆有多好,而是如今天下,有实力统一天下的诸侯就那么两三个,曹操这里,有娄圭在,定然没有他的出头之地。袁绍那里人才数不胜数,所以张扬便是他的重点观察目标,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但对于张扬的动向,他却是了如指掌。“子伯可知此人是什么来头?”娄圭摇了摇头,道:“不甚清楚,但他的目的却显而易见,如今大王正在酸枣和袁绍大战,虽说之前有消息称小人屠遇刺,但真假难辨,凭你的智慧,难道猜不出这阚泽前来的目的吗?”习授闻言,微微一笑道:“子伯勿急,阚泽来此,定然是为了劝说我等献城投降,不过也不忙着拒绝,听听他的说辞也不费什么事,子伯觉得如何?”这话的本意是听听张扬的条件再做决定,若是条件好,那献城也并非不可,但娄圭却明显会错了意,他以为习授所说和自己所想的一样,是为了探听阚泽的口风,还打探张扬的目的。微微点头,娄圭道:“也好,子予便随我一道去见见这位晋王的使者。”说着话,娄圭当先向着偏厅的方向走去,只是他的脑后却没长眼睛,否则的话,他一定能看到,自己的身后,习授那双狭长的眸子寒芒正在闪烁,嘴角也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走了两步,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娄圭猛然回头,疑惑道:“子予?”习授回神,隐藏起脸上的情绪,连忙迈步道:“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