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陵县衙大堂之中,曹操的脸色无比阴沉。他静静的坐在中央的主位之上,听着源源不断从各处传来的噩耗,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之情。罗艺长叹道:“丞相,撤吧,从这里撤退。”曹操的目光有些呆滞,转头无神地看着罗艺,咧嘴一笑,却比哭还难看。“子延,事到如今,我们还能撤到哪去?林冲已经率军杀到零陵郡,我们已经退无可退了。”满宠再一次开口道:“大王,退往交州吧,孙权小儿没在交州囤积多少兵马,我们一战破之,便能占据整个交州,坐观孙权与张扬大战。”“当山大王?”曹操摇头道:“孤不想再逃了,不谈其他,只说交州那不毛之地满是蛮夷,到时候无需小人屠率军攻打,只怕那些蛮夷在南蛮和五溪蛮的鼓动之下,就得拿了你我的人头跟小人屠领赏。”诸葛亮突然开口道:“大王,不如撤往耒阳县如何?”“耒阳?”诸葛亮点点头道:“没错,正是耒阳,那里距离郴县不远,妙才将军手中尚有三万兵马。我军在撤往耒阳之后,可依据地势之利和小人屠周旋。然后再派人前往江东,请孙权出兵攻打江夏和长沙两郡。”“孙权和周瑜不是什么蠢货,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清楚,只要能够拖住晋军,给我军赢得喘息之机,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其实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江北那一场大水之后,如今的孙权只怕是自身难保,恐怕正在趁着这段时间舔舐自己的伤口,疯狂扩充大军,打造军械,怕是很难对他们有什么实质性的支援。可无论怎么说,那终究是一个希望,而且是如今曹操众人唯一的希望。曹操银牙狠咬,点头道:“如今之计,也唯有如此了。只是我军若是就这么匆匆撤走,凭什么能逃过张扬麾下的铁骑?万一还没逃到耒阳便被晋军追上,和晋军铁骑野战可没一点机会,这却该如何是好?”诸葛亮顿时沉默了,这个问题确实十分严重,解决的办法也简单,在泉陵留一支人马阻截便是,只是这却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谁愿意呢?满宠沉吟片刻,开口道:“大王言之甚是,既然注定都逃不掉,那臣请大王留在一支人马,臣愿在泉陵拦截晋军。”“伯宁...”满宠笑道:“大王无需多言,臣自大王到兖州赴任之后便投在大王麾下,距今也有十余载,平日里甚得大王厚爱,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功绩。文韬武略,臣都不如孔明多矣,如今正值为难之际,理应为大王解忧。”“伯宁...”曹操满脸感激地上前拉住满宠的手,长叹道:“伯宁之才,我甚知之,只是这么多年飘零,我让伯宁失望了。”“若事不可违,伯宁可开城投降,我绝不怪你,想必凭你的本事,那黄巾贼也定然不会亏待于你。”满宠点了点头,却再没有多言,只是催促着曹操尽快启程。当夜,打点好粮草辎重的曹操没有犹豫,在罗艺、英布等将的护卫之下仓皇逃出泉陵,直奔耒阳而去。这一路,虽说身后没有追兵,但曹操等人却无比的仓惶,恨不得能肋生双翅,飞到耒阳。耒阳距离泉陵并不算远,百余里的距离,若是骑兵奔驰的话,只怕连一天都用不了。但对于携带着粮草辎重的曹军来说,一天的时间却还不够。出了泉陵一天,眼见着耒阳在望,曹操这才命人停下来休整一番,同时派出斥候打探。消息还算喜人,晋军兵临泉陵城下,但满宠还在坚守,耒阳城头上也依旧飘扬着魏字大旗。曹操和诸葛亮等人这才放下心来,安营扎营,准备休整一夜之后再行赶路。第二日正午时分,曹操终于率领着麾下的八千人马抵达耒阳城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整个荆州都蔓延着战火,但这耒阳却如同世外桃源一般,格外的宁静。附近村庄的百姓静静地在田地之中劳作,早就下种的庄稼泛着绿色,百姓看到大军之后引起一阵不安,但看到曹操等人没打算找他们的麻烦之后,又重新回到了田地之中劳作。“想必那小人屠治下此时应该处处都是如此吧。”长叹一声,曹操率领麾下人马径直抵达耒阳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城头上魏字大旗迎风飘扬,但却没有半个人影。曹操楞了一下,示意旁边的罗艺上前叫门。罗艺没有犹豫,纵马上前,在城下大声喊道:“城上的守军听着,速速通报耒阳县令,就说大王亲自领军抵达,命其立刻出城迎接。”如果曹操没记错的话,这耒阳县令应该是宜城向家的家主向朗,此人早年师从水镜先生司马徽,素有贤名,只是向家不过是个小世家,导致他为蔡、蒯、黄等世家所排挤,一直只能担任一些小官。后来曹操虽想提拔于他,但无奈此举势必会得罪蔡、蒯等大世家,当时的他急需这些世家的支持,所以也只能无奈放弃,只能将向朗打发到这偏远之地来担任县令。随着罗艺的一声大喝,城楼上似乎多了一些人影正在晃动,不过令曹操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城门却并没有打开。突然之间,那杆魏字大旗轰然倒下,一个壮硕无比,身着金盔金甲,手中持着一柄凤翅镏金镋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城楼之上。“魏王殿下,晋王麾下宇文成都,在此恭候多时矣。”话音未落,城墙上出现了无数身着黑甲的将士,一个个张弓搭箭,已经瞄准了城下的曹军将士。曹操不由大惊失色,这泉陵还未曾被攻破,怎得耒阳已经失守了呢?宇文成都的名字他倒是听过,正是张扬身边的亲卫将之一,而且他麾下的英布曾败于此人之手。这些倒还罢了,充其量只是一员猛将,但问题是张扬的亲卫将既然已经出现在此处,难不成那小人屠已经亲自率军赶到耒阳了?“撤!”根本不敢多待,曹操仿佛惊弓之鸟一般,调转马头就逃。罗艺、英布等人也清楚,在这种情况之下,只是凭借手中这八千兵马,想要攻打耒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没有任何犹豫,一众将领护卫在曹操和诸葛亮的身边立刻退走。“放箭!”宇文成都一声令下,城楼上箭如雨下,向着曹军将士攒射而来。一旁的傅肜心有不甘道:“将军,我们不出城追击吗?这可是魏王曹操,若是能将其斩杀的话...”宇文成都摇头道:“不必了,大王想亲自会会魏王,他逃不掉。”“另外,不准直呼魏王之名,更不准称什么曹贼。”傅肜楞了一下,不解道:“这却是为何?”宇文成都眼中升起一丝回忆之色,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当年高顺将军兵破许昌,大王在得知魏王没死的时候,说了一句什么吗?”傅肜摇了摇头,他有些不明白。“曹操不死,终是大患。然孟德不死,孤心甚慰。”宇文成都学着张扬的样子将这句话说出来,笑道:“当时我也不懂,既然魏王是大王的敌人,为何魏王没死,大王却十分欣慰呢?”“如今某家却有些懂了,他们就是天生的对手,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却又惺惺相惜,大王此刻定然是想着能够亲自送这个老对手最后一程吧。”傅肜有些难以理解宇文成都的话,不过他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张扬打算亲自出手。而此时此刻,乱军中的罗艺凑到曹操身边,问道:“大王,我们如今该去往何处?”“郴县!”曹操咬牙沉声道:“我们往郴县走!那黄巾贼用兵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了耒阳。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妙才没事,否则的话,只怕我等再无生路。”逃了整整半日,眼看着落日西斜,一抹残红挂在天边,让人心中只有无尽的凄凉。惶惶的曹军径直逃到便县附近,也不敢入城,在便江附近寻了一块空地扎下营寨,算是暂时休整一番。狼狈不堪的曹操静静地望着落日,不知在思索着什么。无人敢去打扰他,诸葛亮同样也变得十分沉默,作为如今曹操麾下唯一的文士,他承受的压力同样不比曹操要少。漫长的等待和无尽的凄凉之中,夕阳终于落下,沉沉的夜幕将整片天地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