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航看着这句话，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一条。

想我了吗？

谢谢。

头顶上的月亮比他们刚到的时候好像又大了一圈，初一看一会儿晏航的手，抬头再看一会儿月亮。

“嗯。”初一瞪着月亮，笑着点了点头。

但餐厅里的人无论是服务员还是客人，他都观察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不过这会儿一个人也没看到。

不知道是连续两天没睡好总有幻觉，还是自己长久以来的过度敏感，又或者是真的，总之他今天一直觉得有人在看他。

“晚安。”初一轻声说。

被一个人喜欢是什么样的，他更是不知道。

而一旦意识到他所有的这些“想要”里，似乎都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时，他就开始无法面对晏航了。

我觉得我大概……

“随便叹叹, ”晏航说, “显得我深沉。”

这几天是节假日，没有上下班的高峰时段，什么时候人都挺多的，他站在公交车站盯着车过来的方向。

晏航过了街之后回头又往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有异常的人，但他可以确定有人在跟着自己。

-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晏航叹了口气。

“我在车站等你吧，”晏航笑了笑，“不着急。”

“给，”晏航拿盘子装了两片煎得非常香的大牛肉片给了崔逸，又递了两片羊肉的给他，“崔叔爱吃牛肉，你应该是喜欢羊肉吧。”

没有铺垫，也没有装饰。

“说出来了叫惊喜么？”晏航说，他没往初一过来的方向走，转身准备往回，那边人更少，如果有什么人，他更容易发现。

他俩紧赶慢赶地收拾洗漱，躺到床上的时候也已经三点半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时，他刚从初一的话里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他不能让初一过来，他这会儿还没有弄清情况。

不，脑子里的事儿并不多，是太震惊了。

“反正也弄不干净，”崔逸说，“老实回去洗头吧。”

初一吃了三盘大片羊肉和一堆烤翅之后往一躺，倒在了沙滩上，胳膊往两边一摊，看着月亮。

“废话，”晏航套上了一件长袖T恤，转过身，“你翻了几次身我都知道，不给你做早点了，睡够了自己起来出去吃。”

-行，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初一忍不住往晏航那边看了一眼。

他和晏航一块儿躺在帐篷里，把脑袋搁在帐篷门口的垫子上，崔逸给他俩用沙一人堆了个小枕头。

“睡吧。”晏航关掉灯，在他胳膊上拍了拍。

他回复了一条。

“你再睡会儿吧，估计你能睡到中午，”晏航脱掉身上的T恤，拉开衣柜找着衣服，“一晚上都没睡呢。”

他很心疼初一，也很在意初一，不愿意初一有一点点不开心。

震得他一直有些发蒙，一会儿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一会儿又觉得放屁呢怎么会是这样，一会儿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一会儿是拉倒吧也不是小孩儿了想事儿怎么还这么靠谱。

“你知道？”初一看着晏航背上柔和而紧致的肌肉线条。

一个晚上的时间太短了，哪怕是从晚饭一直到宵夜，也还是很短。

真的是吗？

晚安是晚安了，但初一第一次知道自己失眠能失得这么彻底，不知道是玩得太兴奋了，还是脑子里的事儿太多了。

初一站在镜子前叹了口气。

“喂？”初一接了电话。

晏航发来了消息，告诉他可以出门了。

车进了站停下了，初一挤过去下了车，现在天色都已经暗下去了，人行道上人也少了，他跑起来能比公交车要快。

我可能是喜欢你。

还需要在后面加一句不客气吗？

初一拿着酒精炉跟在晏航身后走回了帐篷旁边, 崔逸已经把吃的都在垫子上放好了。

“不喜欢吃吗？”晏航看了他一眼，“怎么还叹上气了。”

我可能是个同性恋。

要不是他刻意注意着四周，他肯定看不到这个人，而直觉让他只凭这一晃，就把这个人和那天在餐厅里见过的那个左腿有问题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豁出去了！

“那我等你过，过来。”初一听上去心情不错。

“你找抽呢？”晏航手还举着，“刚给你把沙子弄掉点儿！”

但他不知道这样的判断是不是对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头，更不敢想晏航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

或者说……让他去说的话，他也就只会这么说了。

这种不断得出结论又不断以“现在是不稳定状态”推翻的纠结让他非常焦虑。

终于看到车过来的时候，他连尊老爱幼的好习惯都忘了，窜过去第一个蹦上了车，上了车之后才回过神，就算是第一个上车，也不会比最后一个上车的快……

“跟你喝一，一大口啤，酒然后，”初一拿起旁边的饮料灌了两大口，“啊……”

我可能有一点喜欢你？

不过要真的不去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因为跟晏航在一起。

躲在酒店后门垃圾桶旁边抽烟的时候，初一发来了消息，晏航笑了笑。

不是没睡好觉，也不是精神状态的影响，这种强烈的危险靠近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晏航这个手艺，”崔逸边吃边说，“过两年我给你投资个小西餐厅吧。”

“自己提的, 自己又叹气。”崔逸看了他一眼。

眼下的所有的美好愉快和微笑，都是因为晏航。

晏航是个很厉害的人，自己现在这种连自己都回避不了的样子，晏航早就感觉到了，与其这样纠结着让晏航跟着担心，不如豁出去了。

“那要不这样吧……”晏航说了一半没了声音。

晏航又该怎么办。

是狗哥！

很开心，很放松。

“怎么了？”初一问。

他皱了皱眉，要不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晏航和崔逸应该不会有兴趣在海边一呆一整晚吧。

崔逸笑着拿了一罐啤酒，仰头喝了几口，然后一抹嘴：“啊……”

“你在那边等我吧，”晏航突然说，“超市。”

“……没，”晏航再开口的时候听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我现在去……车站，你到哪儿了？”

初一第一次跟海沙这样亲密接触，坐在车上往回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明明也没在沙滩上打滚，穿的还是长袖长裤，但不光头发上全是沙子，衣服里也都是，连内裤里好像都有，只是他没好意思伸手进去确定。

转角这边是一片花圃，外面是一个喷水池，裏面种了不少树，一条小石板路过去，有两三套石桌椅，中午不少旁边上班的小姑娘会买了午餐上这儿来吃。

初一皱着眉，突然有些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酒店这边环境很清净，除了酒店背后有个商场，街这边基本都是绿化的小花园和单位的围墙。

他不是小土狗了。

晏航估计也失眠了，早上他起床的时候，初一都没听出他呼吸前后的变化来，估计一直就那么躺着而已。

“你困吗？”他坐直了，小声问晏航。

晏航笑了起来。

“嗯？”晏航愣了愣。

初一回头看了一眼崔逸，发现他还是之前的姿势，眼睛都没睁，只是在笑。

你能不能帮我分析一下？

加完了更尴尬好吗。

“其实想这么玩，不一定要中秋，”晏航说，“周末也可以，你什么时候想这么玩了，就来，咱俩自己来也行，叫一帮同学一块儿也行。”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么放松舒坦看月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海边，一切都显得开阔大气，今天看到的月亮也是他看到过的最大的。

同性恋？

因为他想要跟晏航在一起。

-好

只要不去想那个“我喜欢你”的问题，就很愉快，整个人都是一个微笑。

“别气我，”晏航说，“要不回去的时候你开车，我喝两口。”

也不知道如果晏航给了他一个“谢谢”，他又该怎么办。

“什么事儿？”晏航问，眼睛盯着转角，慢慢靠近，再猛地一步跨了过去。

“我跑，过去。”初一边跑边说。

“我换完衣服了，”晏航说，“现在出去。”

“……嗯？”晏航应着。

“快一点了，”崔逸看了看手机，“你俩要是不想回去，就在这儿睡，我去对面旅店开个房。”

也没能试着说出哪怕一个字来。

甚至最初他能鼓起勇气接近晏航，也是因为晏航的温柔给了他勇气。

而勇气这种东西，都是晏航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