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用了两天时间挣扎，让他最终决定无论是不是这样，无论需要面对的结果是什么，也还是因为晏航。
“晚了，”崔逸晃了晃罐子，“我已经喝了。”
-我请你吃饭吧
晏航笑了笑。
虽然很紧张，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自己和晏航面对面的时候会是什么情形，但又很着急，想要快一点儿见到晏航。
-那是想出来逛逛街吗，要不要下个馆子？
晏航，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我会不会……跟周春阳一样？
从小到大，他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别说男生，女生也没有过，他没有去喜欢什么人的机会，而更没有人喜欢过他，他曾经的那些同学无论男女，恐怕没有几个还记得有他这么一个人。
“为什么啊？”初一问。
晏航在屏幕上打出这行字之后，又在发送前删掉了，其实这句话要是之前，也就是他跟初一之间一个随口的玩笑，但现在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我喜欢你。
初一是个同性恋吗？
“超市，”初一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非常着急，“我下车跑，过去。”
咬一口的话，口感应该是像个奶香冰淇淋。
“我也听到了。”后座的崔逸笑着接了一句。
-我不怕无聊的，我可是能在河边一个人坐一天的
初一一手按着在屁股上砸着的包，一手举着电话：“我现在就想说……”
初一连一秒钟都没耽误，就拿着包跑出了门。
他在这裏站了已经快一节课了，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的开场白，但却没有找到一句合适的。
他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确定自己已经说了要跟晏航“说事情”，这句话说出去了，他也就没什么后路了，他找不出第二件需要这么严肃地去跟晏航说的事儿了。
崔逸比他俩还活泼些，爬到旁边的旧船上去拍月亮，还有月光下的渔船，顺带还拍了月夜里在帐篷里挺着不肯动的两个少年。
背后有人对着他猛地一撞。
“嗯。”初一脸冲天笑了笑。
“我爸要是当年给我生了个弟弟, ”晏航笑着坐到垫子上, “现在估计就得是这么跟着。”
“那走吧，”晏航坐了起来，“开回去还得一个小时了。”
-我今天去等你下班吧
所有的感觉都只是他自己的猜测，他给自己划了一个范围，而在这个范围里，他所有的想法和行为，都只有这一个结论。
但听到晏航的那个“谢谢”之后，他又犹豫了。
如果不加，那岂不是很尴尬。
“晚安。”晏航说。
“不可能，”初一愣了愣，“我没，没睡。”
“我急，急啊，”初一看了看外面，大概还有一站多一小半，到酒店这边的几站路上人车都少，这边没有景点，游客很少，车倒是比之前开得快了，“我说了等，等你下班，现在是你等，等我下车。”
他对自己的直觉和对危险的预判一向自信，这是老爸有意无意这么多年“训练”出来的，但他也知道自己一但情绪或者精神状态不对的时候，就会出错。
“开心吗？”晏航偏过头问他。
“我还没，没到。”初一顿时急了。
“你爸想要个闺女，”崔逸说, “臭小子养了一个就够腻味了, 闺女才可爱呢，还能穿小裙子。”
谢谢。
不想动，就想一直这么獃着瞪着月亮。
我喜欢晏航。
初一坐了起来，晏航随手扒拉了一下他的头发，把他脑袋上的沙子扒拉掉，就这一个动作，和晏航侧身时扑过来的暖暖的气息让他瞬间像是逃命一下迅速地又倒了回去。
“嗯，”初一笑了笑，“其实是，是肉都，行。”
崔逸的水平大概也就是方便面级别的，弄了几下之后就只剩了晏航, 他俩一块儿在旁边瞅着。
不过让他觉得格外疲惫的，却是心裏的不安。
“嗯。”初一盘腿儿坐在床上点了点头。
转身的时候，他一眼看到前面一个转角有个人影晃了一下。
“我睡，睡着了？”初一有些无奈。
响当当的！狗哥！
初一坐到晏航旁边，看着崔逸点着了酒精炉，再把一个平底锅放了上去，晏航还是老习惯, 无论是加工做好了的烧烤还是像现在这样现做的东西, 他都爱放一坨黄油。
回到晏航家的时候，已经快三点了。
他想挂电话的时候初一又叫了他一声：“晏航。”
他不得不去洗了好几回脸，想让自己清醒冷静一些。
他悄悄看了晏航一眼，发现晏航正在打呵欠，再回头看了一眼，崔逸已经歪在后座睡着了。
“你困了就睡会儿，”晏航说，“刚你躺那儿看月亮的时候都打呼噜了。”
等到发现自己抱着晏航的枕头还把脸都埋在里头的时候，他心裏又是一阵慌乱，但却没有把枕头放回去，还是紧紧抱着。
初一叹了口气。
“舒服得叹，叹气。”初一说。
这两天的客人每天都能创新高，基本都是预定，没有预定的客人都没办法安排了，晏航每天都觉得自己腿很酸，等这个假期过去之后，他得找个地方好好按摩一下。
谢谢。
这两天初一都自己一个呆在家里，因为不会玩游戏，拿着笔记本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所以他都是看电视，估计是闲得不行了。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
是一个“谢谢”，还是沉默。
周春阳肯定不会说得这么没意思，但他是个没意思的人，他能想出来的也就是这样了。
他不敢转过头去看晏航，这个距离太近，以往他不会有什么感觉，想要挨着晏航就挨着了，想要抱着晏航就抱着了，想要抓着晏航的手也一样就抓着了，在他看来，所有这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
初一的反应和这句很正式的“我有事情想跟你说”，让他开始觉得自己之前的某些猜测是对的。
“你……”晏航看了看四周，人不多，说实话一眼过去他就能看得清，没有他要找的目标，“你就在那儿等我。”
晏航愣了愣。
-是不是太无聊了？
看着晏航走出卧室，再听到客厅的门响了一声，他又倒回了枕头上，下意识地把晏航的枕头抱了过来。
月亮的颜色都变淡了。
其实刚才去晏航，也只是冲动，被那些让自己慌乱不堪的情绪逼出来的冲动，那一瞬间他就是那么觉得的。
晏航，你觉得我现在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
“回吧，”初一说，晏航明天一早还要上班，为了让他过好这个中秋，晏航今天已经算是早退了，要明天再赶不及上班，就实在有点儿太不像话了，“晏航明，明天上班。”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像周春阳一样。
我喜欢你。
“晏航，”初一清了清嗓子，“我喜，喜欢你。”
回完消息他掐掉了烟，拿了两颗口香糖边嚼边往回走。
“你下车了吗？”晏航问。
晏航笑着啧了一声。
这种感觉很煎熬。
“有个惊喜给你，”晏航随口编了个理由，“你……等我一会儿就过去。”
“不困。”晏航说。
初一在家也做饭, 不过因为大多数时候家里吃的东西都简单，老妈不炒菜的时候他们就是各种速冻食品，所以他在做饭这方面没有天赋，眼下这种情况，他基本就是坐在旁边看着。
“惊喜？”初一听声音像是停下了步子，“什么惊，惊喜？”
却又因为这样的渴望而害怕迷茫。
“跟屁虫, ”看到他俩过来，崔逸说了一句, “拿个炉子都要跟过去。”
“我记忆力可是非常好的，记下了，”晏航笑着说，“谢谢。”
初一没说话，他知道晏航睡眠不好，床头还有药，不过还是盯着前面的路，时不时往晏航脸上扫一眼，看他是睁着眼儿还是闭上了。
想要靠近晏航，不断地无限地靠近。
舒服。
只有初一了，还能让他在焦虑不安的时候笑得出来。
“嗯！”初一笑了笑，跑起来的时候迎面吹过来的秋风让他一阵舒适，整个人像是一下都通了，“晏航。”
“我……我想，想告诉你，一个事儿，”初一说，“我怕我看，着你的时，候就不，不敢说了。”
他去打工，他要去外地上学，他反抗梁斌，他不再顺从家里的人，他要去找晏航，一切一切，跟勇气有关的一切，都跟晏航有关。
“嗯，”晏航笑了笑，“睡吧，不用管我，我正经睡都未必能睡得着，别说开车的时候了。”
这大概是他根据晏航之前说的那个回答能想象出来的周春阳和晏航的对答了。
很多事需要勇气，而他一向没有勇气，他害怕否定，害怕不被接纳，他更熟练掌握的技能是逃避和自我封闭。
初一本来就挺不对劲的，那天看月亮的时候问完那个问题之后就更不对劲了，但他自己这两天状态也不好，没顾得上去仔细观察，只觉得类似的话还是先不要说了，怕初一变得更不对劲。
初一盯着前面的路，怕有什么突发|情况，他可以提醒晏航。
车一路慢吞吞地开着，假日的时候路上各种自驾的车挤着，公交车走得比平时慢得多，快到地方的时候，晏航的电话打了过来。
“嗯？”晏航往拐角那边慢慢走了过去，手伸进了兜里，握住了钥匙，把小钢椎夹在了指缝中间。
“初一，”晏航看着那边，“我一会儿打给……”
晏航，我喜欢你。
“啊？”初一愣了愣，“我马，上就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