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西亚前的平野之上,一万五千名罗姆精兵,在吉利基·阿尔斯兰的指挥下,分为了左中右三翼兵马,其中左翼多为轻装的弓手和矛手,在看到对面沃尔特·桑萨瓦尔骑士带着五百名有甲或无甲的朝圣者骑兵,举着红旗,占据了通道后,他们就在苏丹信任的阿塔伯格哈吉布的督帅下,火速逼近过来。
“突厥人,突厥人太多了,就像沙漠那样!”沃尔特身边的几名骑兵慌张地指着黑色牙旗如树林般招展,急速行进的罗姆军,如此喊到。而沃尔特将面甲掀起,不断对着旗手们喊到,“举起你们的盾牌,人人都把战马保护在后面,稳住阵线不要慌张,更不要鲁莽。”但总掌旗官的呼喊,在杂乱无章的哄叫里应者寥寥,到处都是己方的喧哗,和杀过来突厥人的战歌之声。
“为了真主的荣耀,拔剑突击。”哈吉布将手里的令旗挥出,大约千名没有任何甲胄的轻装罗姆矛手,举着柳条盾,跑得比马儿还要快,排着密集的队形,更迭朝着沃尔特的骑兵队伍猛攻而来。
“叫人传令,给福尔谢与赖诺尔德,叫他们的步兵方阵赶快过来靠拢。”沃尔特对着身边的人急忙说到——在那边的密林当中,因为光线不好,路径遮蔽,事前也没有任何侦察的程序,数万人的六个方阵在其间拥堵不堪,前面的放下脚步,后队的就不知情地往上面挤,是寸步难行,而这两位领主在那里疯狂鼓动唇舌,也无法再让如此多混乱的人恢复正常秩序。
而这边,罗姆大军的左翼,距离沃尔特所部越来越近,所有敌我都能看到对方的容貌,“给我冲啊!”一名无名的来自列日的富农,在出征前因为有钱,能自备战马和武器,故而担当了队列的旗手,因按捺不住,大呼着拔出剑来,扬起马蹄,当先冲向了罗姆军的前队。
灰尘大作,其余的骑兵,都仿效此位的英雄之举,“神的旨意”喊声此起彼伏,根本不顾阵型的完整,与掌旗官的告诫,舍弃了各自的旗帜,都拔剑举矛,全凭个人的意志猛打猛冲——当先轻装的罗姆士兵,还没来得及拉弓,或者投掷梭镖,就被沃尔特骑兵队伍的猛冲,人的残缺尸体,在剑矛与马蹄下横倒一片,瞬间就被杀死了一两百人,其余的人不敢对抗,纷纷回身拖着武器溃逃。
追击的喊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骑兵,从沃尔特身边两侧猛冲出去,任由沃尔特打着手势,挥动旗帜,或者吹响喇叭阻止,也充耳不闻。五百名骑兵,对溃逃的罗姆士兵,穷追不舍。
督战的哈吉布,命令旁边的骑兵扬起牙旗,第二阵矛手,全部都是带着撒拉森精良铠甲的,自阵中涌出,而原本佯装溃逃的前队士兵,也都呐喊着返身用长矛猛刺猛戳,没有防备的朝圣者骑兵人马大乱——其中,那位打头阵的来自列日地区的勇敢富农,当场连人带马,被十几根长矛狠狠刺穿,连坠马都不可能了,就垂着脑袋,战死在了马背上,罗姆士兵用矛尖把他拖曳下马,砍下了他的首级,扔向了混乱不堪的朝圣者们——此刻,罗姆的弓箭手也迅速占据了两侧,交叉着对朝圣者骑兵们射出阵阵箭羽。“完蛋了!”没有丝毫坚忍精神的骑兵,这时候又忽然丧失了交手下去的勇气,争相朝后奔逃,不断有人被刺死射倒。
“返回营地。”沃尔特已经受够了,他不愿意陪着两位疯子葬身于征途的起点,也拨转马头,与败逃之人一起扔下了旗帜,放弃了阵地,朝着营地而去。
绯红色的鹰旗下,吉利基握着马鞭,看着前方的态势,随后奴兵的喊声响起:他看到那位亚美尼亚的将军帕克阿德,骑着骏马,肩膀上稳稳停着只鹰隼,来到自己面前,“马上重甲步骑的突击,就交给你来了。”说完,一名奴兵将牙旗送到了帕克阿德的手中,“没有任何问题,这群匪徒会得到夏甲和亚伯拉罕子孙的共同惩戒。”
吉利基点点头,举起马鞭,“叫哈吉布的左翼侧转,占据内外通道,并夹攻森林里涌出来的朝圣者步兵,他们粗鲁的嗥叫连尼西亚城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而在这位苏丹的身边,手持弯刀的突厥奴兵,扛着长矛带着链式面甲的亚美尼亚骑兵,成百上千,战马嘶鸣,都准备遵从号令,对当面的朝圣者展开疯狂的突袭和杀戮。
同时,前面的数千名朝圣者,刚刚艰难地自森林之地走出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对面的旷野上,已经站满了罗姆突厥人的队列,随后弓弦的声响就像蜂巢般,“啊啊啊啊”惨叫声瞬间炸起,无数朝圣者身躯的各个部分,被箭簇扎穿、撕裂,并痛苦地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忏悔与祷告,就凄惨地死去。
但是这不过是巨大惨剧的开始,罗姆军的阵列里,被推出了一排轻便的双轮小车,这是当地希腊农民们常用的工具,可驴子拉,也可单人推着走,在上面布设了简易的弓弩弹射装置,接着士兵们先使用短矛或手戟,绑着燃烧的绳索,点燃了其上罐子的引线,扬起铜锤砸下,“呜呜呜”,被弹出的罐子即刻化为空中的黑点,飞速砸到了密密而干燥的树林当中,破碎裂开后,火油猛烈烧出的焰火,无遮无挡地吞没了冬季萧索干枯的树枝和野草,再坠落到了朝圣者的头顶上,整片森林就像游出了条红色的巨型毒蛇,翻滚怒吼,人们浑身烧着了,抱着头,在崎岖零散的道路上惨叫着翻滚跑动,并把火带到更多人的身上,空气瞬间就被烧空了,让人窒息的毒雾和烟尘滚滚,许多人用双手几乎把喉咙给抓破,无声无息地重叠死在当场。
“离开这裏。”福尔谢喊到,但是许多人冒着火焰,惨嚎着冲出森林,就立即被各个方向射来的箭簇杀死,而后他左右望去,发觉赖诺尔德已不知去向,或者逃走,或者死在了乱军当中。
后队的方阵,见到这种惨象,山崩海啸地不顾斥骂,朝着营地跑去,路途当中无数人被践踏为了肉泥,伤者发出恐怖的呼喊,张着鲜血淋漓的手,乞求同伴的帮助,但无人理会——他们不是被自己人踩死,就是被罗姆军的左翼骑兵挥刀杀死。
森林左侧的高地上,号角响起,博希蒙德与坦克雷德的大旗升起,诺曼人的两位领袖,都看到了平野上朝圣者的一片惨象,“怎么办?”坦克雷德急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