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里乞亚间道和赫拉克利亚农牧区间,交界处的某处新月教徒的村落,几名牧人惊慌地从丛林里走出,驱赶着自己所剩不多的羊群,迎着夕阳晚照的山坡上走去:在他们村落西边的科尼雅,刚刚被希腊皇帝的驻军彻底劫掠焚毁,连沟渠和牧场也未能幸免,所以他们只能把羊群朝着卡帕多西亚地区而去,那里的高原暂时在几方势力的角逐下还保持着和平,还能够让自己的羊吃到青草和树枝。
几名年幼的孩子,正扬着长长的鞭子,不断在头顶上甩出了噼啪的响动,领头的羊脖子上的铜铃摇晃着,发出了悦耳的声音,其余的羊鸣叫着,排着乱中有序的队形,跟着头羊朝着山坡的那边而去。
父亲则骑着头骡子,拄着根用来自衞的长矛,矛尖上还缀着个水囊,走在孩子和羊群的前面,担当斥候放哨的任务,在现在这个荒乱的时节,能用武器保全住家产和孩子,是件足以让他自豪的事情。
但是当他走到山脊线上时,背着自己的夕阳无法照耀到的灰色山谷和高原,几处与自己家相邻的信徒聚落处,浓烟滚滚,烟尘顺着风,带着人们的哭喊声,朝着高耸无穷的托罗斯群山而去。
这个中年牧人的心一凛,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而后他听到了凄厉的号角声:一名穿着彩色罩衣,挎着一串军号、犀牛角、火镰的轻装骑手,坐在马鞍上双手捧着长长的号角,朝着反方向奋力地吹着,因而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在他的后面是两名持着军旗的骑兵,翻滚的旗面也遮挡住了两人的容貌,但牧人却可以从旗色上肯定,这肯定不是哪位埃米尔或任何位信士长官所有的——一名头戴光环武士相貌的图案,堂而皇之地居于旗帜的中央位置,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而另外面旗帜上,更是血淋淋的手,与剑锷和剑刃构成了完整的十字形状。
陷于巨大恐怖而无法逃走的牧人,也不敢朝自己的孩子和羊群呼喊,只能怔怔地看着那个军号手和两名旗手,迈动着马蹄,朝自己靠来。懵懂不知情的几个小孩,用鞭子将羊群赶到了父亲的身边,看着那两名旗手,也吓得都呆住了,羊群却还咩咩叫着,在他们的身边欢快地跑来跑去。
那旗手的身后,是大约十来名人马,列成双排纵队,都披着沉重铠甲,战马面帘顶的彩色的羽翎夸耀着他们的凶残和勇气,马鞍下琳琳满目的武器更是将这位牧人刚才还“誓死要保衞自己的家产和孩子”的念头,就像马蹄下的粉尘一样湮没无际,他只能让清白夹杂的脸色,努力挤出一丁点讨好般的笑容,希望这群披着铁甲的“猛兽”能够对自己网开一面。
这群具足骑兵队列,两个两个地在牧人的眼前缓缓走过去,但是牧人和他孩子心中的恐惧却愈发厉害起来,直到最后位忽然停下了脚步,用冰冷的眼神看着牧人。
牧人鼻尖的汗水刷得滑落起来,扛着土制长矛的手,一动也动弹不得。
那位骑兵很沉重地抬起了手腕,将分开自己双眼,带着花纹的护鼻铁条,用矇着锁环和铆条的手套指,吱吱呀呀地抽到了帽檐上面去,露出了满脸的疤痕,和纵横的汗水,接着指了指牧人。
牧人不敢应答,那骑兵有些不耐烦,又指点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