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殿后的功勋(1 / 1)

这时候的米哈伊尔,只留下了数百名骑兵眼睁睁看着穿插|进来的突厥军队,遮断己方和雷蒙德间的阵势,而后他毫不犹豫地统领所有的步兵,集体转向,将辎重车队夹在前衞和后衞当中,滚滚朝着卡斯塔莫努城的方向一并退去,速度比赶到那里的吉约姆公爵还要快,乃至吉约姆公爵带着扈从骑士在那里看着迤逦而去的罗马辅助军队的背影和尘土,是目瞪口呆不已。

“敌人忽然出动骑兵,切断了我和雷蒙德大伯爵队伍间的联系,先前我便提醒大伯爵切忌冒进深入,结果大伯爵不听,先在卡拉比斜谷处中伏,接着又被敌军抄断了左翼。在战胜已是不可能的情况下,我选择退保卡斯塔莫努。”这是战后米哈伊尔·尤斯塔斯的陈述。

据说当这份陈述文书,传到正进军到亚德里安堡的皇帝手中时,阿莱克修斯雷霆震怒,但又追悔莫及:他一面操控着前线的局面,但反过来又被前线传回的假消息蒙蔽了——先前在锡诺普堡时,哈罗德分军前去策应西奥多罗将军,对外则采取了欺骗策略,说指挥全军的依旧是他,但实际却是米哈伊尔,这种假消息莫名其妙当中,原封不动地送往君士坦丁堡的军事枢密地点,连皇帝都被“隐瞒”过去。

“若是朕早知道如此,绝对会把米哈伊尔留在锡诺普的!”可是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有后悔药,皇帝自己心中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明白这是皇宫侍衞长在愤恨地报复雷蒙德,也在报复自己……

说什么都迟了,回头的吉约姆看到了地狱般的场景:侧翼遭受包抄的雷蒙德五个方阵,原本能坚持那么长时间毫不动摇,此时却在漫天的喊杀和血雾尘土当中,迅速地一个接着一个崩溃起来。

阿基坦公爵仰天长叹,还不忘吟诵句诗歌,“我似惊涛骇浪里的小舟颠簸,不知如何该掩饰我灰暗的愁思。”接着他就对扈从们说到,“不能撤去卡斯塔莫努,那里是希腊皇帝的地盘,失败的我们不知会遭受何种猜忌和清算——更改路线,我们先去热尔马尼科堡,去和康拉德元帅会合,再决定进退——最好是能折返南下,从奇里乞亚那里走,斯蒂芬·高文身为大医院主保人总会帮助接应我们的!”这样,阿基坦公爵一行疯狂策马,顺着狭窄弯曲的山路,和荆棘丛生的树林,心中惶惶地朝热尔马尼科堡而去。

而同时,当辎重队穿行山道而过后,米哈伊尔忽然停下马,对他平素厚养的亲兵死士说到,“前代皇帝的兵书策略多次提及,撤退随时会遭到敌骑的追击,所以我们要不断更迭前衞和后衞,交替掩护才能安全离开。我先前安排的五百名骑兵大约马上就要来,你们和我潜伏在此隘道两侧,使用片箭,掩护他们通过。一旦有敌人来追,听我的命令,用片箭居高齐射番,就能立下功勋。”

众位士兵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便在山隘两边散为两翼,每人都矇着黑色的斗篷,将片筒取出,配上了锋利淬毒的箭矢,伏在灌木和乱石之后,眼睛死死盯住那边的荒野毫不放松。

那边斜谷的血腥战场上,朝圣者士兵继续崩溃、逃逸、被杀,达尼什蒙德的骑兵们从各个方向把他们包抄起来,挥动弯刀猛砍猛削,马蹄搅起的冲天灰尘让朝圣者根本无法睁眼,胆怯者在后背纷纷被杀,鲜血和尸身飞溅倒满在草地之中,勇敢者死守着位置不送,直到被活活砍成碎片为止。一面又一面的战旗被砍伐倒下,或被突厥人俘虏了,虽然很多法兰克士兵表现出惊人的勇敢和战斗意志,面对强大敌人站到最后一息,但他们的阵列已然失控,所以一切都是徒劳绝望的。

手持圣矛的雷蒙德,另外只手亲自提剑纵马搏杀,也无济于事——很快,皇帝的五百名特科波骑兵也纷纷败逃,大恐的雷蒙德便也丢弃了指挥岗位,和持矛的瓦洛并肩,带着普罗旺斯亲衞队朝左翼方位血战拼死突围。

死伤倒下了大部分人后,雷蒙德总算是溃围而出,瓦洛紧紧冲在他的前面,“朝卡斯塔莫努那里赶。可恶,我越来越觉得那个希腊皇帝是有意要将我们害死的!没有疑问的话,尊贵的休定也是他害死的。”疾驰马背上的瓦洛咆哮着,他始终在为休的无辜莫名惨死而深深自责,来回参加两次东征,目的就是想挖掘出休死去的真相,找寻出真正的凶手了却心愿。

而伏在马鞍上的雷蒙德则脸色难堪,不发一语,他回头望着冈加拉的群山,大营里的朝圣者惨叫声震天动地,传遍四野——足足十多万来不及逃走的人,大部分是老人、妇人和孩子,肯定全部遭到了达尼什蒙德人的屠杀了。

但又能如何呢?他失败了,没有军力再去抵御如狼似虎的异教徒,那个年轻的希腊帝国辅助军团指挥官,待回去后定要找他清算——雷蒙德在心中狠狠想到。

大约跑了一个多时辰后,通往卡斯塔莫努的山隘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瓦洛怒喊着继续朝前,雷蒙德亦策马在其后大约十多尺外跟随。

两边残阳下,森森的林木朝两边急速后退消逝,不知名的飞鸟不断受惊腾起。

米哈伊尔的五百名后衞骑兵,早在一分时刻前即打着旗帜通过此处,很快米哈伊尔就看到了“敌人追兵”,那根所谓的“圣矛”矛尖闪闪发亮,顿时心头涌起了毒辣的恨意,“尤多希雅,不管如何,不管如何,哪怕是死,我都要在这裏为你受辱而复雠!什么尤斯塔斯家族的存续,便随它去吧,四十年前我们不过也就是在帕弗拉哥尼亚卑贱的猎户农夫而已。”

紧随着,皇宫侍衞长便果决地下达了“两翼同时射击”的旗语,许多矇着斗篷的士兵猛然站起,不问青红皂白(即便有士兵看到了在雷蒙德身边有穿着绯衣的特科波骑兵,也来不及收手)成批将手里的片箭猛烈射了下去。

在那个定格的瞬间,雷蒙德先是看到山顶上忽然有旗帜闪动,然后他感受到危险时,从草丛的山路里窜出了两只鹿来,在他飞奔的马头前横着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