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楼后先开车到去老杨那拿房子的钥匙,然后上路,再无耽搁。一路上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如果不是有个目的地需要直接赶赴,在途中找个地方任意转一转晒晒太阳是件不错的事情。在高速公路又是快到昆山时林欢又接了通姑妈的电话,她在电话里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我要去看守所,然后到看守所。不对!先去中级法院刑事庭,办假释手续。你姑父今天要回家了!你们稍微晚点过来,我们回来后再通知你。”
林欢听完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当然不能说没有喜悦,陌生的感觉好像更多一点。一个在生活中消失很久的成员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忽然蹦出,就和电影套路里总来个母子20年后相见的桥段有点类似。不管怎么说总是好事,相亲将不成为唯一的舆论焦点,今天势必会好过得多。
无意中在前方一公里处的昆山交流道下了车,相对苏州旧城区恶劣的交通状况而言,在昆山找个暂时歇脚的地方是明智之举。
“这是哪?”夏霁霏问道。
“昆山啊,上回我们就在这裏下高速往阳澄湖去的。”林欢解释道。
“噢,我怎么没印象。”
林晨道:“上回你们在车后忙得不亦乐乎,我当时还问了是不是该在这裏下车。”
林欢笑道:“是是,全国百强县第一,就算来参观参观市容,找个能坐的地方稍作休息。如果提前到苏州,我家的硬件情况恐怕不适合你们两位大小姐。先说好,到时候千万不能露出吃惊和不适的表情。”
“再糟也不会比上百年都没整修过的留学生公寓糟了……”夏霁霏忽然觉得这个安慰很烂,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保持镇定自然。”她们俩脱口而出,三人哈哈大笑。
林欢还算会找,在市政府广场前的一块大公园绿地旁的停车场停车,本来想就在这裏步行晒晒太阳就好,没想到在绿地边缘地带一排店面的角落居然让他们发现了一家STARBUCKS。这下可以摊开四肢,在露天的铁椅上边喝着星冰乐边享受和煦的阳光。
他享受这种冷热内外交攻的滋味,她们只喝热的浓咖啡。平时很少注意她们穿着,今早出门还专门嘱咐一下小丫头,让她别穿得太花哨,于是她翻出学生时代穿的黑色套装:黑宽口长裤、黑色羊绒长大衣配上黑色尖头中短靴,靴子脚踝以上的部分以长裤盖住。整个看起来素雅大方,黑白分明。至于林晨的装扮自己就不用操心,浅咖啡双排扣短大衣在腰身处系个宽宽的腰带,同色系的长裤和靴子。两人皆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应该能打满分。
曾陶然打来电话,说那片5平方公里的土地昨天下午拍板今天上午去看了现场,他拍了一些照片发到他邮箱里了,让他抽时间看看。林欢到车里取电脑上网,拍下来的照片根本没压缩,每张都是1600*1200分辨率,大小2MB左右,还好双方的邮箱都挺得住。一个将近50MB的附件收取完毕后解开,文件夹里是23张照片。林欢看了好一阵:不少面积的地皮上还有些歪歪斜斜的房子和被遗弃的庄稼;远处的地平线上是一排正在开发的高楼。
虽然土地使用费是免了,但拆迁费对方不可能再出。幸好这块地不是人口稠密的商住居,否则拆迁费的开支超过使用费很正常,工期也会拖慢许多。他看完后回复邮件,说自己已经看了,很不错。到底很不错在哪也不晓得。
夏霁霏忽然正色道:“你姑父今天假释,我们在这晾着好像太过分了。一般看守所离市区都远,让你姑妈来来回回地跑你也狠得下心?”
的确,中院在南环路,看守所在大西边,两边折腾是够累人的。怪不得他总是坐立不安。林欢为难道:“要我一个人好办,只是不晓得你们两个愿不愿意。”
林晨责怪他道:“这么没良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有什么不愿意的?这又不是应付可有可无的交际应酬,完全不同的概念。”夏霁霏也说是的,“我去结账,赶紧走吧。”
林欢很高兴她们这么关心自己家人,而自己对她们父母的态度就像和自己不相干似的,总有意无意地排除到自己的生活圈外,甚至很怕和她们聊到各自家人的话题,也许是出身的自卑心理作祟。这么一想发现自己确实很没良心,他对她们语气真诚地道:“谢谢你们……”说着又自己接了一句:“以后都是自家人没什么好客气的。”她们笑笑没说什么。
林欢往家里打电话没人接,想起姑妈前不久才刚配了手机,从通讯录上查到号码打了过去。一上午都过了大半她现在居然还在中院,心下更是愧疚。她在电话里道:“你们还是别过来了,在外面吃点饭等我电话。替我向你的两位朋友说声不好意思,今天没办法招待她们。”
林欢直截了当地道:“您在中院等着,我们半小时后中院大门口见。”
下了高速直接接上南环路,中院就在中段。大门口的门衞可能看到车牌过于特殊,还专程走出来问有何贵干。本来没想要开进去的,既然人家有意思让你进,不进白不进。林晨拿出她那本侦查证递给门衞说是来进行调查,那门衞看了一眼看不懂名堂,进了门楼打个电话又小跑出来道:“进门后右转就是停车场,我们领导马上下来。”双手把证件递回给林晨。
林欢道了声谢往里开着边道:“事情又弄复杂化了……”
林晨用征询意见的目光看着他道:“我找个人跟我们一起到看守所行不行?能节约不少时间。”林欢声说好,车停好后她拿出电话下车。
夏霁霏在车里道:“我们该是不是也该下车等?”
林欢看见有四名法官模样都在四五十岁开外的人正走向自己停车处,于是对夏霁霏道:“我们待车上,等林晨应付完他们我们再下去。”
林晨将证件交给他们其中一人,那人简单看过两眼马上递还。五人在外头马上状极熟稔地聊了起来,林晨走回打开车门露个门缝向里头问道:“林欢你姑妈怎么称呼?”
“林喜。”他答。她笑了下关门继续走向那四人交涉。夏霁霏说道:“你家人的名字都蛮好玩的。”林欢也觉得好笑,“按族谱排的,高兴喜欢,我父母姑妈他们是喜字辈的。给你一说我也发觉特别好听。”
负责和林晨主聊的人拿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大概是询问姑妈现在在第几刑事庭办假释手续,他面容威严地交待几句完毕,挂上电话像川剧变脸似的又换上一副亲切笑容。不一会姑妈从西楼楼洞走出,林欢直接下车朝她走去。走到她面前挽起她手道:“办好了?”
“嗯。”她对眼前场面感到局促不安,不知道眼前发生什么事。
林晨看事情差不多,与那几名庭长院长开始道别。他们迟疑着是否来和办理假释手续当事人打个招呼。林欢走上前对他们笑笑,一一与他们握手致谢道别。最后他们还是没打成招呼,该回去的回去该上车的上车,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