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无奈何(1 / 2)

一世安宁 张瑞 5793 字 2个月前

午后的西山已是阴云密布,有果苑内萧璟年站在窗边,写了一上午的对联。天气越来越阴暗,萧璟年莫名地心神不宁,写完最后一副,深吸了一口气,放下狼毫,抬眸见伺候的人不知何时换成了小诚子。萧璟年紧蹙一日的眉头,终是舒缓了不少。

小诚子见萧璟年停了笔,忙端了一杯温茶:“殿下累吗?”

萧璟年抿了一口茶水,捏了捏眉心:“宁晖那里不用人伺候吗?”

小诚子十分有眼色地给萧璟年掐着肩膀,谄媚道:“公子这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想来心裏放不下殿下,这才将奴才打发过来,专门给您磨墨。”

萧璟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数你这张嘴最会说话,昨夜公子回来,你怎么没回来?她一个人连件斗篷都没穿,平日里你就是这么伺候她的吗?”

小诚子哀怨道:“殿下可是冤枉死奴才了,昨晚奴才伺候公子歇下才离开,谁知道她半夜回来看您?奴才大清早找不到公子急得团团转,差点找郑峰要了人进山。”

萧璟年笑道:“本宫也没想到她会半夜回来,昨日那郑峰为何要找你家公子饮酒?”

小诚子垂着眼眸,轻声道:“郑统领似是打算给公子做媒说亲,还带来一把古琴,后来公子不同意,郑峰那个没眼色的又把古琴拿走了。公子饮点酒倒也好,今早回去,心情看着还不错。殿下是不知道,公子这段时日喜怒无常的,奴才跟着操碎了心。”

萧璟年侧了侧眼眸:“照顾公子是你的本分,没的让你抱怨,郑统领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你家公子说亲?”

小诚子笑了起来:“什么说亲,奴才看郑大人是想投在殿下门下。他是自己看上了公子,想把小女儿嫁给公子,也好投诚殿下。他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可公子却还要装糊涂,奴才都替公子累心,若公子真是个男子,这婚事,倒也门当户对着呢,可偏偏公子是个女儿身……”

萧璟年听完,又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那郑峰看着精明,没成想却是个有眼无珠的,若想投诚,早去做甚了?如今倒是看重了宁晖的将来……”

小诚子也笑了起来:“可不是,公子也说郑峰没眼色,不过奴才倒是觉得郑峰的女儿娶得。”

萧璟年笑道:“娶是娶得,你家公子怎么娶?郑峰恃才傲物的,这几年也不见得和咱们亲近,突然便要嫁女儿,谁知道那女儿长什么样?或是藏着什么心思?”

小诚子道:“奴才虽不知郑峰的女儿长什么样,但娶妻纳妾对男子又不是什么大事,公子若不愿意,纳成妾室便是,不过家中多一个奴婢罢了。奴才可惜公子是女儿身,这郑峰的女儿不管是娶了还是纳了好处多多。”

萧璟年挑眉道:“一个六品武官的女儿,有什么好可惜的?那郑峰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给你家公子说项,你这个卖主求荣的东西。”

小诚子忙道:“哎呦,殿下哟,你可冤枉死奴才了,奴才能这么想,还不是为了您和公子,如今咱们西山的防备都在郑峰手里,他若肯用心,定能保障殿下和公子的安全。他若稍微有点外心,咱们可就……虽说只是个六品,县官不如现管不是吗?”

萧璟年道:“这几年西山的防衞也不算严谨,不照样好好的,你莫要想这许多。”

小诚子小声道:“前几年还不是大皇子没长硬翅膀吗?殿下是不知道,如今公子说是在校场待着,还不是没日没夜地跟着大家巡逻。五百人守着那么大的行宫,哪里不需要亲力亲为。皇上在宫里都被刺伤了,咱们西山的防衞和宫中差十万八千里,若非郑峰是个外人,公子又实在放心不下,能那么跟着?”

萧璟年慢慢蹙起了眉头:“皇上被刺?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没人对本宫说?”

小诚子慢捂住了嘴,支吾道:“公子是怕殿下担忧,便没有让郑峰来回……殿下每日看书练字,从不过问京城的事,这些琐事报备上来,只会让殿下白白担忧,也扰了你的清净。”

萧璟年若有所思道:“皇上被刺与大皇子有什么关系?”

小诚子朝四处看看,这才小声道:“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大皇子多次联合大臣早朝上逼迫皇上废……废了您未果。前些时日又在宫里因太子之位和皇上发生了争执……当夜皇上便在皇后的寝宫中被行刺了,这都多少天不曾上朝了。听说这裏面的事多着呢,还死了一个颇为受宠的贵人,那贵人肚子怀有龙种,皇上曾放言要将那贵人肚裏的孩子扶为太子……”

萧璟年慢慢地攥紧了手:“太子之位……”

小诚子道:“可不是吗!最近公子都要操碎心了,皇上在宫中都被刺成重伤,大皇子之心昭然若揭。公子说,大皇子在皇上那里没得手,必将主意打到殿下身上。那郑峰不过是个外人,就怕他不给全然尽心,公子这才要日日跟着……所以奴才才说,这有点姻亲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还真不怕郑峰不尽心。”

萧璟年的手指慢慢地松开了,放在桌上轻轻敲着桌面:“你特意跑回来同本宫说这些,想来心裏是打着什么主意吧?”

小诚子嘿嘿傻笑:“殿下就是英明,奴才心裏有点什么,也瞒不住殿下的法眼,今晨奴才去郑峰处,得了一颗东珠……郑峰这不是把亲事打到殿下的身上……”

萧璟年冷笑一声:“单凭他的女儿也敢肖想太子妃之位……呵。”

小诚子忙道:“殿下误会了,郑峰哪里有这奢望,但……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女儿做个妾室,哪怕是无名无分,只要能跟着殿下就成……郑峰说他在西山跟了殿下近四年,将来便是回了京城,也难入大皇子的眼,想来他这是在公子那里吃了瘪,以为公子的意思就是殿下的意思,便破釜沉舟想将嫡女送予殿下……”

萧璟年侧了侧眼眸:“妾室?”

小诚子忙道:“皇上正值壮年,大皇子也十八了,如今却还住在后宫之中,想来二十岁加冠出宫建府前,这太子之位……王家势力那么大,如今皇上和大皇子绞着,也不过是没有办法……奴才虽是收了东西,但也是一心为殿下和公子着想,说什么没名没分的妾室定然不是出自真心,但殿下若想笼络郑峰倒也可以将侧妃之位给郑家一个。”

小诚子见萧璟年不语,继续轻声道:“殿下这个年岁若在京城早娶了太子妃,不管将来如何,都会是京城里的人给殿下挑选妃嫔……倒不如自己选几个知根知底的,对殿下和公子都安全些……而郑峰得了太子侧妃之位,定然会对殿下看护得更周全,否则离了殿下,他可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萧璟年蹙眉沉默了,许久,他慢慢地侧目看向小诚子:“此事宁晖怎么说?”

小诚子笑道:“奴才回来可是给公子报备的,这事公子不好说,也不愿意说,但……对公子来说,什么事也没有殿下的安全来得重要,否则她也不会明知此事,还让奴才回来伺候殿下。”

萧璟年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好了,本宫知道了。”

小诚子小声道:“殿下还需早些作决定才是,您便是不心疼公子这没日没夜地巡逻,也该防着点京城里的人。大皇子可是……连一个贵人腹中的胎儿都不放过,又惦记殿下的太子之位已有多年了,心裏不知怎么恨殿下呢……万一过了年,便要朝殿下这裏塞人,或是别的,只怕到时再决定便也来不及了……”

萧璟年看向窗外,只感觉黑沉沉的乌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此事……本宫总要等宁晖回来……商量商量。”

小诚子道:“是该商量商量,可殿下也不要说得太直白,这事公子如何想不到,之所以奴才来说,想来心裏虽是默认了,定是极不好受的……您是公子心裏惦记的人,朝你身边放人,她如何能愿意?”

萧璟年虽是心思烦乱得很,可听到小诚子的这些话,也难得地笑了起来:“你家公子就是傻气,进来再多的人,也不过是摆设罢了,焉能比得上她的万一?平日里,你需多为宁晖宽宽心。”

小诚子虽没听到萧璟年的明确答覆,却也听出了话外之音,忙笑道:“公子心裏惦念着殿下,却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奴才也知道殿下心裏只有公子一人,可便是公子和殿下挡住了别人,也挡不住宫中的人。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何况太子之尊?殿下不想要,也架不住皇上和太后的意思,公子定也是明白这个道理,这才放任郑峰如此行事吧。”

萧璟年叹息了一声:“不到万不得已,本宫还不想走这一步。”

小诚子站在原地,跟着叹息了一声:“谁说不是呢?公子肯定是一早就想到这种事,否则也不会和殿下别扭那么久,想来昨夜和郑大人饮酒后,想通了吧……”

萧璟年长叹一声:“宁晖心裏定是极不好受吧?若真是闹脾气便好了,和本宫折腾了那么久,竟是为此……昨夜回来却只字不提,那么患得患失的……”

“奴才离了公子有一会儿了,怕公子身边没人伺候,郑大人那边还等着奴才的消息呢……”小诚子顿了顿,“殿下的意思是……”

萧璟年轻声道:“让郑峰放宽心就是,此事本宫会慎重考量的。”

小诚子闻言笑开了眼:“哎哎哎,那殿下歇着,奴才现在就去回了郑大人。”

“回来。”萧璟年轻斥了一声,小诚子又老老实实地站回了原位,萧璟年沉默了片刻后,低声道,“先不要告知宁晖……本宫自会同她说清楚……”

小诚子道:“奴才醒得。”

萧璟年挥退了小诚子,慢慢闭上了眼眸,许久许久,睁开眼眸望向窗外,暗沉暗沉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

天黑后,宁晖踏着风雪进门,抬眸便见萧璟年如昨夜那边,坐在门廊外烤着火。两人对视了片刻,萧璟年率先露出了一抹浅笑。他拿起斗篷,快步走到了宁晖身旁,将她包裹个严实,揽着她朝后院走去。宁晖躲在熟悉的怀抱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凉的手被萧璟年紧紧地包裹在温热的掌心,忙碌紧绷了一日的身体慢慢地松懈了下来,舒服得想喟叹。

萧璟年感觉到宁晖柔顺地依在怀中,心中的喜悦和爱怜慢慢荡漾开来,似乎怎么对怀中人的好都不够一般,如何也舍不得放开。

屋内早已放好了火盆,温暖宛若春日一般,萧璟年帮宁晖褪去了斗篷,有些心疼地说道:“说了早点回来,怎么还是忙到这么晚?我让人给你煲了汤还热着,你先喝两口,暖暖胃再用膳。”

宁晖整个人瘫坐在贵妃榻上,叹息了一声:“明日便是三十了,御林军都忙了一年了,今夜之前把所有的地方都看完了,地形图完工,也能让他们好好歇上几天,年后再重新安排巡防。”

萧璟年侧了侧眼眸,将一杯水送到宁晖的手中:“最近这一个多月,都在忙些什么?”

宁晖接过茶水,抿唇笑了起来:“看殿下的作态,真有种家有贤妻万事不愁的感觉。”

萧璟年佯怒:“胡说八道,本殿服侍你那是关着门的事,开了门,你该有贤妻的自觉才是。”

宁晖点头连连:“是的是的,殿下说得极是,可谁家开门过日子啊,不是一直关着门的?”

萧璟年捏了捏宁晖冻得通红的手,有些心疼地斥道:“少给我插科打诨,你还没说最近在忙些什么?为何要重新布防?”

宁晖不在意地说道:“每日跟着郑统领查看行宫各处房屋与地形,过了年他打算在去西山的必经之路上设关卡,如此这般,宵小之徒想接近行宫更难了。年前要忙的事太多,好在明日便是三十了,大家总能休息几日,剩下的事也是大工程,估计得忙完正月。”

萧璟年捋过宁晖耳边的碎发:“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宁晖眯眼一笑:“我们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能让殿下安安心心地看书习字,哪里有什么事需要劳烦殿下的。若殿下真想做些什么,明日便给将士们亲自送些过年的东西,犒劳犒劳他们便是。”

萧璟年坐在宁晖身边,捏起了宁晖的下巴,挑眉道:“犒劳他们年年都会,但沈小将军忙碌了一年,本殿不该犒劳一下吗?”

宁晖瞪了萧璟年一眼:“便该让那些将士们知道知道,自家的太子殿下平易近人下的真面目!”

萧璟年亲了亲宁晖的侧脸,轻声道:“那可不行,本殿的真面目只能让沈将军一个知道,不过,光看面目怎么够,要不要看看别处?”

宁晖顿时红了脸:“殿下若再胡闹,我便……我便继续住到校场里去。”

萧璟年却丝毫不惧,嘴唇划过宁晖的脸颊,轻吹了一口气:“沈将军好狠的心呢,这就要弃本殿而去……嗯?”

平日里,萧璟年在外人看起来是个十分正经的人,从不曾说过逾越的话,或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可自从和宁晖在一起,隐藏的小调皮和小邪恶便会不自主地冒出来。自昨夜开始更是肆无忌惮,宁晖总感觉自两人定情后,便这样被萧璟年压住,十分不服气,她忍着要垂下的头和涨红的脸,狠狠地瞪着萧璟年:“你不要得寸进尺!”

萧璟年挑了挑眉头,又朝宁晖身边靠了靠:“本殿就是要得寸进尺了,不光进尺,还要……唔……”

宁晖翻身将萧璟年压在贵妃榻上,整个人坐在了他的身上:“殿下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不要太嚣张了。”

萧璟年惊讶了片刻之后,双手叠在脑后,笑眯眯地看着宁晖:“沈将军这是要动用私刑吗?”

宁晖学着萧璟年的模样,捏起了他的下巴,俯身轻声道:“你说呢?小书生还是不要逼急了本将军,否则……各种刑罚只怕你可是吃不消。”

萧璟年半张着嘴,一双凤眸凝望着宁晖,那漆黑如墨玉的眼眸潋滟着层层叠叠波光,水波荡漾间却有种说不出的专注,他的手指细细地划过宁晖的脸颊,如蛊惑般哑声道:“将军若想怎样,本殿都依你便是……”

眼前人本是世间最尊贵的人,却宛若世间最卑微的人一般伏在自己身下,他专注的眼神宛若一江春|水般将宁晖泡在了其中,整个人看起来是如此地软弱,充满了乞讨和祈盼,似乎要将自己献出来那般。

一时间,宁晖宛若被这样软弱又卑微的姿态诱惑了,她慢慢地俯下身去,轻轻吻了吻萧璟年微微半张的薄唇,鼻梁、眉心,耳根……

萧璟年动也不动,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清浅的微笑,他侧了侧眼眸,凤眸闪过一抹柔弱,望向宁晖,嘶哑地开口道:“将军饶我,好不好……”

宁晖心中的暴戾已被这样的姿态勾了起来,她想也不想便咬上了萧璟年的嘴唇,回忆着昨夜的动作,毫不怜惜地厮磨着,啃噬着,撕扯着萧璟年脖颈的盘口和腰带。

萧璟年低低地呻|吟着,并未阻止宁晖撕扯自己的衣襟,反而轻轻地搂住了宁晖的腰身,任她妄为。宁晖有一瞬间的愣怔,不自主地皱了皱眉,浑浊的双眸似乎有清醒的意思,时刻观察宁晖表情的萧璟年自然注意到了这些,却不许宁晖逃走,他的手不动声色地压住了宁晖的腰身,在她耳边厮磨着,重重地喘息,断断续续地求饶道:“疼……将军轻些……有些疼……”

“殿下!勇毅侯有急事……”两道身影掀开门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先进来的郑峰话未说完,抬眸便看见了这一幕,脸上溢满了惊愕,尴尬地便想朝外退,正好和后面的人撞成了一团。

突然而来的声音,让宁晖与萧璟年同时惊了一下,望向门外,却见郑峰垂着眼眸朝外退,而他身后却站着愣在原地的蒋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