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贯穿南北,路一直是直的,在路边立一块石碑就算划分州府了。石碑是旧物,长满青苔,‘沧州’两个隶书字要仔细辨认才能认出来。张德茂吩咐大家停下,将镖车上的旗帜拿下,车头徽记盖上蓝布,趟子手身上绣有会友镖局标志的褡裢也取下来。
霍怀玉放下包袱,奇怪的问道:“这是干什么?”
阿虎伸头过来,道:“少东家,‘镖不喊沧州’这是道上的规矩。”
“什么叫‘镖不喊沧州?’”
“因为成兴镖局在沧州啊!那可是镖行的祖宗。成兴镖局李家定的规矩,几十年上下了,南来北往的镖车,不管是黑道白道,也不管是水运路行,只要是车到沧州、船过沧州,必须扯下镖旗,悄然而过,不得喊镖号。”
“为什么啊?”霍怀玉瞪大了眼睛。
“立规矩呗!让江湖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号!”阿龙凑过来,道:“成兴镖局总镖头李冠铭定下来的,开始大伙也不听,全让他打服了!有一个外地镖局不晓事,通过沧州,高声喊镖,没落镖旗,一路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走到沧州南城门,被李冠铭骑马追上,李冠铭双手抓住城门,把烈马用双腿夹起,马被悬在空中咴儿咴儿乱叫,却动弹不得。镖客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只好解下镖旗,李冠铭才让他们过去。从此镖不喊沧州就叫响了。无论你有多大的名头,多好的身手,只要在沧州喊镖叫板,保管你栽个大跟头,丢尽脸面。
“你那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另一个镖师道:“少东家,双龙镖局你知道吧?也是咱北地的大局子。就是三年前的事,双龙镖局有镖船过红孩口,不知道是不是疏忽,镖旗不落,有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就在这运河沿上玩耍踢毽子,见了一个飞毽向河心踢去,隔着六七丈远,那轻飘飘的鸡毛毽子咔吧一声就击落了镖旗啊!”
他的话引来一阵唏嘘惊叹,一个叫陈二的趟子手问道:“少东家,你的身手,能不能隔着六七丈远用毽子射落镖旗?”
霍怀玉想了想:“我没踢过毽子,但是毽子底下有铜钱,我能隔着三十丈用铜钱打柳树,旗杆没有树枝粗,我想我能射落镖旗。”
“哇!”好些个小伙计一起惊叹,少东家这人长就一副不会说谎的样子,他说能射断,谁听了都信。有好事的就说:“不如我们也把镖旗插上吧,有少东家在,怕他作甚?”
张德茂后面咳嗽一声:“江湖有言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在沧州,人人习武,个个练拳,好手当真的多不胜数,有人不要以为自己出身好,功夫高,就是天下第一了。还差着火候呢,你们知道沧州有多少宗师?出过多少大事?别说沧州这样天下闻名的地方,就是一个小山小河也要谨慎,江湖有言道:‘小心走遍天下,莽撞寸步难行!’”
说罢,张德茂还是有意无意的朝霍怀玉冷哼了一声,有些得意可以找到机会讽刺他一句。可惜霍少爷心眼实诚,这明显带着刺的话他也没听出来,反而兴高采烈的问张德茂:“叔叔,沧州出过什么大事?和我讲讲好不好?”
张德茂有点欺负傻子的感觉,自己觉得没味,脸上却仍然带着笑,道:“少东家想听故事,等以后闲了我给你说,现在大伙都累了,先歇歇吧。”转身吩咐:“下了镖旗原地歇半个时辰,吃些干粮再赶路,天色不早了,今儿我们在沧州过夜。”
众人答应着,拿出干粮水囊,三三两两的坐在路边歇息。张德茂懒得讲,年纪轻些的趟子手却很有倾诉欲望,他们就着刚才的兴头,围着霍怀玉七嘴八舌讲起沧州故事来,内容都是某某镖局过沧州的时候没下镖旗或者喊了镖号,最终吃了亏的故事。
沧州出了很多相传百年的武林世家,在江湖中地位卓着,所以关于沧州的故事也很多,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口口相传,现在趟子手们讲述出来的故事都是加了很多想象的,一个个千奇百怪,估计真的很少假的极多。
尤其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大家更喜欢听那些看上去不像高手的人突然震惊四座的故事。于是那些给了冒犯沧州人教训的都是毫不起眼的老婆婆、书生、乞丐之类人物。霍怀玉这位真正的高手,由于长的相当结实、没练过武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一定是年富力强,反而不符合会他们心目中的高手形象。
而且趟子手们都知道少东家是个绝顶高手,为了让他震惊,更是下足了吹牛的功夫,把个初入江湖的霍怀玉听的目瞪口呆,不时发出惊叹。他痴心好武,心中不由对故事里被神化了的沧州武功颇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