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庄头的老婆虽然没什么见识,可也知道这花牌子的重要,平时里总是管的严严的,但是山娃子已经跟了他们一年多,一向沉稳可靠,何况今天要押的花牌子已经叫男人拿走了,剩下的都是无关紧要的,拿出去也没用,这个容易相信人的妇人于是打开匣子,将花牌拿出来,尽管山娃子她信得过,尽管就拿了也没用,她还是紧盯着山娃子一举一动。
四十八个花牌子只剩下四十七个,山娃子先数了一遍,又描下一个样子,一个竹排子也没动,全数还给师娘,自己把纸样子揣起来,一张纸月莺娘也还是不放心,停了一下才道:“山娃子,你放下纸样子回去吧,一会儿我去送。”山娃子答应一声放下纸样子,道:“师娘,那你快着点,师傅说急等着要哩!我先回了,场子里押花的人多,怕师傅他们两个照应不过来。”月莺娘边答应着边把剩下的花牌子锁起来放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山娃子出了门,刚拐过院墙,一个黑影凑上来,急急的问:“到手了?”说罢手就向山娃子伸过来,正是警察刘奇。
山娃子道:“刘爷,先拿钱!”
刘奇干咽下一口吐沫,将一个沉重的纸包递到山娃子手里,道:“快说,什么花?”
山娃子先不回答,将纸包打开,见崭新的桑皮纸包着一卷一卷的银元,他全都打开来仔细的数,一通下来刚好一百个,山娃子满意的收起银元,道:“刘爷真是信人,多谢了!”
刘奇早急得火烧火燎,道:“一百大洋一分没少,你可以说了吧。”
山娃子笑道:“花筒子上秤不改,刘爷你急什么,就算你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他也只能认赔了。”他微笑着道:“一枝红杏出墙来,今天的押的是杏花。”
刘奇大喜,突然又板起脸来,道:“没错吧?”
山娃子道:“四十八个花牌,其余的都在,单单没了一枝红杏,刘爷你说说我师傅押的什么花?”
刘奇这才笑起来,拍拍山娃子的肩膀,道:“辛苦你了,这么长时间才到手!要是赢了老哥不会亏待你,要是输了……哼哼!”
山娃子道:“刘爷,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怎么敢戏耍你啊,没有十成把握,我也挣不着你这一百快大洋。”他向屋子里努努嘴,道:“这个倒是好骗,外面那个可就难办了,我试了多少次他也不离开半步,好容易找到这么个机会。一会儿我也去押,这一百块可就要变成四千块了,刘爷你也不用多押,顶多也押上两百块就行了,师傅的家底我知道,再多砸碎他的老骨头他也赔不出,总之是个赖账。”
刘奇咬着牙道:“赔不出,他不是还有个花一样的姑娘吗?”说罢连声冷笑。山娃子打了个哆嗦,这个警察,可是比自己还狠啊。
天已经快中午了,王庄头干咽口水,这山娃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拿个烟叶怎么还不见回来,他这边正暗骂,突然人群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很多人都心虚的向后靠,王庄头站起来一看,刘奇穿着警察制服,提着一个大包,从人群外面挤了进来。花筒子是当局不允许的买卖,看见警察人人都觉得心虚。
王庄头心裏叫苦,不知道他又来干什么,却赶紧满面堆笑的站起来,先从怀里摸出钱,叫着:“刘爷好。”另一只手已经递了过去,刘奇不接,只是笑眯眯的说:“不用客气,王头,我也想去玩玩,不知道行不行?”
王庄头楞一下,赶紧道:“当然,当然,打从有花筒子,也没有不让人下注的道理。刘爷请。”心裏打定主意,输了也不能要他的钱,事后要找出来还给他。
刘奇还怕不够稳妥,靠近王庄头,用低的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杏花。”
声音低的只是耳语,可听进王庄头的耳朵里,不啻于响了一个炸雷,他瞬间脸色就变了,刘奇一见,最后的担忧也放下来,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