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莺道:“就是我啊,算了,什么亲事,我这辈子不想谈这个字了,你回吧,我帮你把玉坠子拿回去,亲事一准给你退了,不会纠缠。”
“等……等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我,我,等等,你先等等,亲事的事情再从长计议,玉坠子要不先给我……好好,你拿着,你拿着,咱不谈亲事的事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人走。穿这么……少,你冷不?”
月莺在前面走,旁边曹荣祥推着自行车,锲而不舍的跟着她,不停和她说话。月莺听得心烦意乱,大叫一声让他滚开,曹荣祥缩了缩脑袋,却没有滚开,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跟上来了,拿着自己的中山装外衣递过去,小声道:“风大,你先穿一下,要不感冒了。”
月莺伸手推开,越走越快,她不知不觉已经不像开始那样行尸走肉的样子了,而是斗气一样快走,曹荣祥跟着,瞅准一个机会就插话,不停的说:“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能不能和我说说,说说就好了,真的,我在英国上一个教授的课,专讲心理,就是怎么让自己高兴开心的,你说出口就好了一半了,试试吧。”
在这个时候,这个苍蝇一样围着自己的人是多么可贵,月莺神色变了几变,终于坐在河滩上,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自己怎么从小就认识学文,怎么为了能和他在一起,豁出去脸皮也不要了,到了他竟然嫌自己丢人,不要她了。”一行眼泪一行声嘶,她就坐在河边和这个平时不会打交道的年轻男子把什么都说了。
脸也不要了,命都不想要了,什么也顾不得了,月莺觉得自己就像捅破的猪尿泡,什么东西都一股脑倒了出来。曹荣祥安安静静的坐着听,把自己的方块手绢递过去,见她哭的一身热汗,又把衣服披在她身上。
每一次见到王月莺,她都厉害的像一个母夜叉,第一次见到这般梨花带雨的柔弱,这女子真心真性,真的让人心动。
王月莺哭得浑浑噩噩,脑袋都好像被抽成了真空一般,耳朵自管自嗡嗡的叫,这一通哭下来,心裏略略敞亮一点了,可是学文就不要她了,那么她今天这折腾是为了啥?她呆呆的坐在河边,看着河水发愣。要是有人看见她和一个年轻男人坐在河沿上,怕又是要说闲话了吧,哪有啥,反正她的名声已经坏的不能再坏了,豁出去了也有好处,王月莺自嘲的想,至少想这样坐着,没有人管了。
曹荣祥碰碰她的胳膊,月莺转头,见他手里拿着几块扁扁的小石头,曹荣祥拿出一块来打着斜线丢进河里,一串水漂就漂亮的打出来了,足有八九个,石头已经沉进河里,一圈圈涟漪却越变越大,最后八九个涟漪连在一起,在小半个河面上荡漾。
“哇!怎么打了这么多,以前我连四个也没连过!”他有些孩子气的得意,喜滋滋转向月莺,道:“试一试吧,心裏不舒服,就把这个扔进河里,你要专心去打,别想着不开心的事情,只要能打出四个以上,那就又高兴一半了,这叫郁闷转移法。”
王月莺突然很想放纵自己,接过来却不像他一样打水漂,而是用尽全力狠狠的砸进河里,咚的一声溅起大大的一个浪花。心情果然好了一些,她把手中剩下的石头纷纷往下砸,曹荣祥‘哎哎’的道:“你得斜着打,我教给你,劲向上用,让它呈一个抛物线……”
话音未落,月莺手中最后一片石头已经划着完美的弧线飞了出去,像一个轻快的小燕子,在浑河上一点一点,一直点过半个河面,才轻巧的落进水中,这一串过去,少说也有十七八个水花。月莺高傲的抬起下巴,什么抛物线甩物线的她不懂,可是一个连四个花也没连过的人,居然想教她这个从小这就会玩这玩意的人打水漂?曹荣祥,你再回家练习个十年八年去吧!
曹荣祥呆呆的看着她造成的丰功伟绩,看着他的呆样子,月莺不由笑了一下,可是只笑一下,立即又想起,学文还不如这个洋学生,以前他打,总是一下沉底,月莺总是笑话他,笨的就像石头,想着想着,眼睛又有些湿润了。她勉强自己不去想,另找个话题,寻思一下就道:“我以前最多也只打过十一个,这次不知怎么打的这么好了,今儿这水感觉特粘,好像能把石头浮起来似的。”
谁知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曹荣祥骤然变了脸色,他猛地站起,叫道:“你等等!”然后连滚带爬的下了河沿,向着河水扑去。
月莺急了,站起来叫:“喂,你干啥?别下去了,水流急,小心叫河水卷了你去!”
曹荣祥鞋裤尽湿,却仍然往前走,伸手进到水里,掏出一把河水在手心裏细看。他仓皇的抬起头,叫道:“你能不能拉着我的手,我要看看河床。十分要紧,你能不能拽着我点?”
王月莺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弯腰在河底下捞点泥上来有什么要紧,她不懂这个,但是她能看懂曹荣祥脸上的焦急丝毫没有做作。她不再多说,答应一声就跟着下到河边,一个浪花扑上来,她也和曹荣祥一样一身精湿。
她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扣住曹荣祥的手,自己的身子倾斜着,给他支点和重心,曹荣祥往前移动一点,她也移动一点,直到半个身子已经浸入水中,曹荣祥才停下来,猫腰整个钻进河里。
下到河里,月莺现在也知道浑河不对劲了。河中间水流平稳,稳的能浮起石片,可这近岸水浅的地方水流竟然急得像暴风中的大海,一个个浪花打上来,就像硬铁板一样砸的人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