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深知心在情常在(1 / 2)

一吻一生 云五 2155 字 2个月前

伏苓不知道自己在衞生间里蹲了多久,后来好似是清洁阿姨敲门,问到底有没有人,伏苓这才猛醒过来,扶着墙出来,医院里白的墙,白的天花板,白衣服的护士医生……满眼望过去,全是触目惊心的白。她随手拦住过路的护士:“请问一下,胸心外科的裴医生……”

“你什么人?”那护士目光顿时警觉起来。

“我是,看病的。”

中年护士显然不信,声色俱厉道:“病人——病人你会没有裴医生的电话吗?就算他有什么事,心外那边也会安排人交接,你问你现在的主治医生就可以了!”

伏苓被她吓住,低声解释:“我就是问问。”

“你挂的号呢?你是来检查吗?”

“不是,我朋友生孩子。”

“那你问心外干吗?”

“我……以前在裴医生那里看过病,刚听人说起他,所以问问。”

中年护士神色这才缓和下来,给她指了一条路:“产房那边。”

伏苓赶到产房外的家属探视区时,赵启明也已在里等候,他紧张得跟什么似的,看到伏苓过来,也只点点头,老半天才想起来裘安今天是陪她过来复查,问她结果如何。

从视频里看,裘安的情况还不错,医生说顺产没问题,但阵势看着也挺吓人。赵启明掏出手机打开记事本给她看:“我们想了好几个名字,第一排是男孩,第二排是女孩,这下面的偏中性,男女皆宜,但是实在挑花眼了,你给帮忙看看吧?”

因为孩子还没出来,不知男女,伏苓只好一排挑出一个。赵启明因为即将晋升新爹,心情十分兴奋,很想跟伏苓分享一下,但想到伏苓的病情,只好忍着:“到时候,认你当干妈吧?”

伏苓点点头,她虽对赵启明腹诽甚多,但住在赵家这些天,赵启明尚算尽责。裘安的饮食起居,赵启明都很在意,他也关心裘安的情绪——只是关心,但不保证一切让裘安顺心。对裘安的父母,赵启明逢年过节也是礼数周全;自家父母这边,更是帮裘安做足门面。就连这回生孩子,裘安检查一切顺遂,赵启明仍坚持给她登记特需病房,但凡花钱能搞定的事,赵启明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裘安结婚前,伏苓曾问裘安:“你这样迁就他,让他得寸进尺,你到底图什么呢?”

现在,伏苓想,自己又图些什么呢?

她不是沉湎于和叶扬的感情无法自拔,也不是不想走出阴影寻找一段新的感情,只是,那个人怎么可以是裴知味?

裘安所图不过是一个安稳的小家,而她呢?

那时接受裴知味,不问过往,不期未来,又为的是什么?

伏苓无法回答,更不敢回答。

抬头再看赵启明,他紧握双拳,正通过视频电话给裘安加油,滑稽模样竟让伏苓忍不住笑出来。病房门上忽轻叩两下,赵启明以为出什么事,忙不迭开门,进来的却是谢主任,问伏苓:“听说你今天来检查,我过来看看。”

谢主任和裴知味的父亲同龄,六十出头,原本身形就偏瘦削,上了年纪后更变得如同枯枝一般,但双目炯炯,精神矍铄,最有力的是一双手——十指修长,骨节嶙峋。这双手让伏苓想起裴知味,他曾说过外科医生一身的力气都在一双手上。谢主任和赵启明握手时,伏苓心裏想的却是,等裴知味老了,也会有一双这样的手。

伏苓简述复查结果,谢主任见她已无大碍,便说要把手术的时间定下来。正商量时,赵启明的父母也赶来医院,观察室里顿显拥挤,谢主任问:“你现在方不方便去我办公室,我们把要注意的问题都先捋一下。”

伏苓也存着自己的心思,便跟着谢主任去胸心外科,她一路都在揣测谢主任是否知道这其中层层牵连,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谢主任已说:“你们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我,”伏苓顿一顿,改问,“我刚才听说他在放长假。”

谢主任点点头:“他昨天的飞机,去新德里。”

“新德里?”

“印度首都。”

伏苓一时回不过神来:“他为什么要去印度?”

谢主任笑容疲惫:“因为这裏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怎么会?我,”伏苓喃喃道,“我刚刚听人说,妇产科的邰主任——”

“是,邰主任帮他做保。但是,这裏已经没有病人愿意让他做手术。”

“为什么?他的手术成功率不是一向很高吗?而且,没有他,其他人忙得过来吗?”

谢主任摇摇头,很勉强地笑笑:“病人不只是不让他做手术,还有很多干脆转院了。名头再响的百年老店,一旦传出质量问题,也会让人望而却步,更何况我们这种资历比较浅的医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伏苓不自觉地为裴知味辩解,“他放错X光片,检查的人也有责任,而且手术也不是在这家医院做的。说他仗着爸爸的权力,私自帮病人开刀,这根本都是没影的事,你是他爸爸的好朋友,就不能帮他澄清吗?”

谢主任指着椅子让她坐下:“没有人会听我们说。最早为他做专访的周刊,因为将事件的前因后果都刊登出来,被很多人在网上骂,说他们是收了钱给无良医生洗白。”

“这怎么能怪到他头上?”

“如果你恰好是失败那一例患者的家属,你就未必能这么想。如果这个医生恰好被媒体揭穿有问题,你更加会认为,你的亲人本来可以活下来。如果这个医生还不苟言笑,甚至态度恶劣,那么你几乎会百分百认为问题出在医生身上。”

伏苓默然半晌,问:“谢主任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权威权威,我也只在这一行能称个权威,出了这个圈子,没人会认你是谁。我想给他放个大假——他也确实该休息休息,等风头过去,再想办法把他弄回来。”

“他何必——”伏苓一时哽咽,话也说不下去。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她不要他补偿,不要他赎罪,所以他只能自赎其罪,用他所受的惩罚,换她心甘情愿上手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