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舒桐去上班后,姜琪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带着一袋菜和一沓试卷过来了。正值暑假,这个女人有大把的时间。
菜是她为舒桐准备的,试卷是为薄雪准备的。
她的笑脸和温柔是为舒桐准备的,嘲笑和挖苦是为薄雪准备的。
这待遇也太天壤之别了。
薄雪无语地跟她对峙着。
姜琪很得意:“这套试卷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你要是不做的话,我也只好告诉你哥哥了。”
薄雪头大如斗:“是告状吧?”
姜琪说:“也可以这样理解。”
薄雪突然想到,也许她的抵抗给姜琪造就了机会,她一天不做完试卷,姜琪就不会放弃每天来舒桐家。啧啧,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姜琪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说:“不过就算你把这套试题做了,我还是会每天都来。”
薄雪杀死了无数脑细胞后,薄雪才把那套试题搞定。她好不容易交了试卷,姜琪却一脸得意地说:“我回去改了试卷再来收拾你。”
薄雪正在想下次姜琪来的时候不知会怎么嘲笑自己智商低、学习差时,门铃响了。
薄雪打开门一看,竟然是雷燕,顿时更无语了。
雷燕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说:“你竟然真的跟舒总住在一起?”
薄雪说:“不是煮的,也不是蒸的。”
雷燕轻笑道:“没关系,舒伯母说了,你迟早得搬出去,我不急。”
薄雪心裏一动,说:“你有何贵干?舒桐不在家,要找他去他公司。”
雷燕说:“我知道他不在家。舒伯母让我过来给他送点东西,我可以等他下班。”
薄雪注意到雷燕手里提着餐盒,便问:“舒女士出院了?”
雷燕倨傲地说:“当然出院了,不然怎么会熬了补品让我给她儿子送来?”顿了一下,又说,“其实这应该是我来熬的,但是我觉得不好意思,伯母说先由她来做,下次我来做。”
薄雪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舒女士真是用心良苦。她看雷燕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也没兴趣跟她聊,加上刚做了那么多试卷累个半死,说:“那你慢慢等着吧,我要休息了。”
薄雪习惯在舒桐的书房里玩电脑,雷燕却不知趣地跟了上来说:“伯母说你不简单,我想也是,黏着人家舒总就不走了,拿人家的善心得寸进尺……”
这些话这些天姜琪已经跟她说过无数遍了,她就不明白了,舒桐养她,碍着这些人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个都缠着她,把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想到姜琪,她突然心裏一动,似乎有些明白了。
姜琪想和舒桐复婚,她住在家里就是个阻碍!雷燕想和舒桐结婚,她就是个不相干的拖油瓶,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喜欢当后妈,她只要住在这裏一天就是一根刺横在她们心裏。
解决掉她,是她们的首要任务。
薄雪想明白后,突然神秘兮兮地对雷燕说:“你是不是想嫁给舒桐?哦,不是,你是不是想嫁给我哥哥?”
雷燕说:“不是想,是一定会嫁。我们两家父母已经做好约定,想今年就让我们结婚,到时候,必定是个盛大的场面……”
看着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薄雪觉得悲哀。薄雪故意说:“这不是政治联姻吗?会幸福吗?”
雷燕说:“幸福,当然会幸福。能嫁给舒总这样的男人,就算是联姻我也会幸福。”薄雪看着她花痴的样子,心想:恐怕是你一个人觉得幸福吧?
舒桐人长得帅气,又多金,即使他离过两次婚,也不妨碍他现在是钻石王老五,这样的男人自然是理想的老公人选。
锺晴早就给薄雪科普过,舒桐就是总裁文中的标准男主。看着雷燕还沉浸在自己幻想的狗血剧情里,薄雪心想:可惜你这种脑残的千金小姐注定做不了总裁文里的女主角。
想到这裏,薄雪什么也顾不上了:“是吗?你们要结婚?可我怎么听说舒桐要和他的前妻复婚?”
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震得雷燕一愣,急急地问道:“真的吗?谁说的?瞎说,今天伯母还让我好好表现,和舒总确定恋爱关系呢!”
薄雪假装神秘地说:“当然是我哥哥说的啊,他前妻这些天每天都来这裏给他做饭,还让我管她叫嫂子,我看他们很恩爱的样子呢!”
薄雪也不算撒谎,那天舒桐提到自己的妻子难受成那样,还说想她,不就是还爱着她吗?复婚也是有可能的嘛!
雷燕脸都白了:“不可能,伯母给过我保证的。”
薄雪说:“那我就不清楚了,要不你回去问问。对了,那天姜姐姐还去看了舒阿姨,姜姐姐回来跟我说舒阿姨也是同意复婚这件事的。”
雷燕听了这话,急急忙忙就回去问舒女士了。
舒桐回来就看见薄雪非常开心地在吃东西。看见舒桐回来,薄雪高兴地说:“有好吃的,我给你留了一碗。”
舒桐一看是燕窝,便说:“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东西。这东西哪里来的?你姜姐姐给你做的?”
薄雪笑:“她哪里会对我这么好。是你妈妈做了让雷燕小姐送过来的。”
舒桐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却又笑了:“我妈总爱给我做这些。我不爱吃,你吃吧。”
这个薄雪当然知道。
左小影曾经讲过,舒女士只有这一个儿子,心疼得不行,十几年如一日,坚持每周都煲各种汤各种补品让人送来,但是舒桐却很少吃。
他是个生活极其有规律的人,除了一日三餐外,极少吃别的东西,更不喜欢吃燕窝,所以薄雪毫不客气地自己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舒桐的电话响起,他接起来,是他妈妈打来的,质问他是不是要和姜琪复婚。
舒桐觉得莫名其妙。
舒女士在那边吼道:“你给我听着,离你那个前妻远点。当初我就不知道你脑子哪根线搭错了要和这个女人结婚。我告诉你,你必须和雷燕结婚,我都答应雷局长了,今年年底你们必须把婚结了……”
舒桐愣了下,努力保持平静:“要结你结,我是不会结的。”
舒女士在那边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舒桐说:“我不是商品,不是筹码,我不想结婚,不想和什么雷局长的女儿结婚,您听不明白吗?”
舒女士说:“你敢毁婚?你以后还想在这裏做房地产吗?你知道她爹是谁吗?”
舒桐无奈地说:“妈,什么叫毁婚?毁婚是两人订婚了有人反悔叫毁悔,我们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舒女士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不妥,却还是强硬:“我不管,好不容易人家局长的女儿不嫌弃你结过婚,你一定要给我想清楚了,她可比你的前妻强太多倍!”
舒桐说:“妈……”
没等他抗议完,彪悍的舒女士就不容分说先挂断了电话。舒桐莫名其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薄雪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位副市长的女儿。那个时候舒桐刚刚接手自己家的事业,他的父亲还年轻,还有往上提升的空间,舒女士看中了一位副市长的女儿,极力想撮合这门婚事。但是舒桐一门心思全在左小影身上,最后硬是把这位副市长得罪了,这也是舒女士痛恨左小影的原因之一。
在舒女士眼里,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不仅仅是替老舒家改良后代,也是强强联合,有利于家族事业的发展、壮大,可惜这个糊涂儿子不争气,屡屡坏她的好事。
第二天,姜琪人没来,只是愤怒地打来了电话:“丫头,是你告诉舒桐他妈我要和舒桐复婚的?”
薄雪坦然地说:“我没有告诉舒阿姨。”
姜琪叫嚷道:“不是你说的,她怎么会知道?”
薄雪说:“昨天你走后,舒桐的未婚妻过来给他送燕窝,我就告诉了她你们要复婚的事。”
“未婚妻?什么意思?”姜琪从来没有听说舒桐订婚了啊?
薄雪说:“是房产局局长的女儿雷燕,舒阿姨订的亲。”
姜琪这才明白,怪不得为什么舒女士打电话反对她和舒桐复婚,还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让她不要再妄想什么复婚的事,也不许她再来找舒桐,原来是早就给自己的儿子又找了一个!她觉得自己的脚步该加快了,不然很可能被别人捷足先登。原先她觉得薄雪这个突然出现在舒桐家里的女孩是个障碍,现在觉得这个雷燕才是。
于是她很积极地每天都来给薄雪补习功课了,对舒桐也越发地体贴温柔了,每天教完薄雪功课,就去做饭等舒桐回来吃。薄雪却觉得三口之家的生活很奇怪。
生活总是有数不尽的绿叶配角,生旦净末丑样样齐全,这才叫生活。
对,生活离不开丑角。
林若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丑角。
舒桐的生活很简单,左小影去世后,他将内心封闭,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现在却不一样了,除了工作,他还多了一项任务——养从天上掉下来的薄雪。
但是舒桐的生活在薄雪看来,却是复杂极了。
舒桐的生活里有控制欲强烈的老妈、前妻姜琪、所谓的未婚妻雷燕、痴心不改妄图上位的林若然,这些人各有目的,都想染指舒桐的生活。但是舒桐呢,他好像完全不受这些影响,依旧简单过着自己的生活,在公司和家里两边跑。偶尔,他会一个人在家里喝闷酒。
薄雪觉得舒桐之所以喝闷酒,是因为心裏有人。而这个人是他前妻,姜琪。
想到这个,薄雪心裏就像猫抓一样难受。再看看姜琪每天像回自己家一样,准点儿来舒桐家里报到,像女主人一样用舒桐给她的钥匙开门;优雅地择菜、洗菜、炒菜;给舒桐打电话让他早点下班……对她却是不时地甩脸色,冷嘲热讽,带来的作业和试卷也一次比一次难,一次比一次变态。
舒桐回来后,姜琪总是笑脸相迎,帮他换拖鞋,帮他挂外套,俩人就差来个法式热吻了,真的就像和和美美的两口子,而自己这个妹妹却像一个闪亮的电灯泡。
薄雪突然觉得没趣极了。
还好,舒桐对她不错。
他会温柔地跟她打招呼,问她一天过得怎么样;会跟她聊天,说他在公司的工作。每天只有在晚上的时候薄雪心裏才能稍稍平衡点,感觉到一点点温暖。
生活总是这样地纠结和无奈,每一天的嫉妒和温暖都在交替重复,像蚂蚁一样啃噬着薄雪的耐心。假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她却像患了严重的焦虑症。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舒桐和姜琪说说笑笑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像一只充满了怨恨的蛊毒娃娃,也像一只被遗弃的玩偶。她想爆发,想离开,可是每当舒桐温柔地跟她说话的时候,看着他宠溺的眼神,闻着他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时,她又满心欢喜,忘记了自己不应该留在这裏,应该搬出去。
是的,每天她都告诉自己,她不属于这裏,不应该和舒桐一起生活。但是一看见舒桐,她总是忘记这件事。她特别贪恋和舒桐在一起的感觉,好像在享受着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她觉得自己挺蠢的,像个文艺女青年一样纠结。你忘记自己身上肩负的重任了吗?真的要在安逸的环境中变得懒惰吗?她在心裏鄙视自己。她一次次想重新振作起来,却一次次沉醉在舒桐的温柔里。
薄雪喜欢看书。
舒桐家的书柜里有很多书,因为左小影喜欢看书。她走后,姜棋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扔掉了左小影所有的东西,但是这些书却保留了下来,是舒桐坚持留下来的。
哪怕在左小影离开后,舒桐仍十年如一日地去邮局订杂志,整齐地摆满书柜。有的时候,舒桐会直直地盯着这些书发呆,一待就是很久。
有了薄雪后,舒桐尽量把自己的时间合理安排,下班和节假日也不借口工作留在公司了,总是积极地往家里跑,芳姐笑着说他像一个合格的兄长,有了牵挂。
“牵挂”这个词让舒桐觉得心裏怪怪的,他想否认,但这其实就是牵挂啊,不是吗?
舒桐放下工作陪着薄雪在家看书。
虽然舒桐说好不再看这些书,但是看到薄雪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心痒痒,也抱了本书窝在她旁边的沙发上看。
薄雪穿着睡袍,腿上盖了条毯子,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地看小说。她不时低笑几声,开始是偷笑,接着是轻笑,再接着,干脆哈哈大笑,然后是笑得丢下书,抱着肚子滚来滚去。惹得舒桐不时看她两眼,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他想等着她自己说出来,她却偏偏不说,反而笑得越来越欢快。
最后在舒桐的再三坚持下,她才讲,看到小说中写到:一个女孩发现自己的男友正跟另一个女人在床上嘿啾,二话没说悄悄去厨房烧了壶水,浇在两个人的身上,烫成重伤。
末了笑得几乎爬不起来,对舒桐说:“你要是敢跟别的女人这样,我也会这样哦!”
舒桐看着她几乎要笑晕过去的样子,也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反而也觉得好笑,因为听着她描述的那个场景,实在是滑稽,便伸手去挠她:“你敢!好的不学,你尽跟人家学这种损招儿!”
薄雪本来就笑得不行了,又被挠了一下,笑得直接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她大叫:“就就得这样收拾你们这种男人!”
舒桐看着她开心地在地上乱滚,也跟着躺到了地板上,说:“什么叫我们这种男人?我可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这句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
这对白根本不是“兄妹”之间的对白,更像是情侣之间的对话。
两个人意识到后,都停止了笑,尴尬地望着对方。薄雪看着舒桐跟自己并排躺在地板上,有点心慌,却不知道身体为什么像被定住了一样动不了。她想,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舒桐发现薄雪身上有着左小影的影子——气味相似,生活习惯相似,面部表情、动作更是像得不得了,要不是知道左小影已经不在人世,舒桐几乎都要以为薄雪就是左小影。
他将此总结为薄雪和左小影相处长了,所以就像了。这和夫妻相处长了,有夫妻相是一个道理。但是薄雪和左小影不同,她有着山里孩子的质朴,珍惜身边一切人和物,没有社会上大多数人的圆滑世故和精明势利。
有很多次,他离她很近的时候,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儿,看着她的一颦一笑就忍不住想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他觉得自己中了魔法,一种让他怦然心动、无法抗拒的魔法。
舒桐定定地盯着薄雪,看着她不好意思目光躲闪的样子,反而觉得有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声音几乎有点颤抖地说:“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薄雪颤抖了一下,有些迷茫,一时间有点呆,不知道做何反应。
舒桐望着她的眼睛,再次认真地说:“我想抱抱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