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桐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过身将她背在了背上,大踏步向外走去。
薄雪还想挣扎,却听舒桐说:“少废话,你再不去医院,都要烧成白痴了!你对得起你小影姐把你养这么大吗?”
不提左小影还好,一提左小影,薄雪一下就清醒过来。她狠狠推了他一把,想从他后背上溜下来,却推得舒桐差点儿摔倒。
舒桐没有想到,这个瘦弱的孩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劲儿!
舒桐没有防备,竟然真的让她溜了下来,他回头一看,薄雪又用那种倔强、冷冷的眼光盯着他。他真是讨厌死这种眼光了。
可薄雪总喜欢用这种眼光盯着他。他强装镇定地对视她的目光:“你说得对,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我做不到跟小影一起死,所以我准备像你说的那样,好好地活。”
薄雪咬牙说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舒桐说:“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小影姐走前给我发过短信,托我照顾她父母还有你。这个理由充分吗?”
舒桐说完,静静地望着薄雪。她大大的眼睛红了,涌满泪水,然后流了满面。他伸手将她拥入了怀里,说:“放心,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的。”
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远,无法想象。
薄雪还是乖乖地跟着他去了医院。
她烧到了四十摄氏度,到医院时都开始说胡话了。舒桐打电话叫来了一起长大的好友——胡不说。
胡不说是最年轻的教授,可以说是医学天才。虽然他是富二代,却对经商没有兴趣,放着家里的生意不做,非要学医,偏偏他还成功了。他现在不仅是南城最好医院的最好的医生,也是国内乃至国际着名的专家。
胡不说有钱,成功,外表英俊不凡,性格风流不羁。所以不仅迷倒了大票女护士和女医生,更是迷倒了众多患者。据说有富婆专门装病来找他看病,强烈要求住院,就为了每天查房的时候,能看到他帅气的样子。更有江湖传闻,有富婆开价请他参加饭局,还有高级富婆出钱请他“419”。
舒桐可没有少取笑过他,还向他求证传闻。
胡不说说:“饭局是有的,‘419’开价也很高。可惜我只喜欢美女,对富婆没兴趣。”这个舒桐相信。
和舒桐的沉稳内敛不同,胡不说是个典型的浪荡子。他大半夜被舒桐从热被窝里叫起来,真是恼火死了。看见舒桐,他狠狠地捶了他一下,说:“你是不是悼念亡妻变傻了?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把我叫起来,还是从那么热的被窝里!”
因为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所以舒桐跟他说话也毫不客气:“是那么热的被窝还是那么热的美女?”被说中了真相的胡不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暧昧地撞了撞舒桐,说:“都热,呵呵,都热!”
舒桐说:“赶紧的,救人要紧!”
别看胡不说平时吊儿郎当,一听说要救人,专业精神立马来了,一秒钟变正经。他立马冲到急诊室,一看是个瘦瘦弱弱的孩子,便说:“舒少,这不会是你的小情人吧?小影没了,你真的受刺|激了?开始喜欢小萝莉了?”
舒桐狠狠给了他一拳头,大声地说:“说什么呢,她只是个孩子!”
一听到“孩子”这个词,胡不说更来劲儿了,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孩子?你的?女儿?私生的?”
舒桐彻底无语,不想理他。
看到舒桐不说话,胡不说摸了摸薄雪的小脸,翻了翻她的眼睛和舌苔,一边检查一边说:“看这年纪,有十五岁吧?看样子是在小影之前的女人给你生的吧?真漂亮啊,像公主一样。”
舒桐实在受不了他,怒道:“你能不能说点人话?这是小影生前资助的孩子,你认真点儿。”
听说是这样,胡不说认真地给薄雪量起了体温。他叹了口气说:“难怪你大半夜把我这个国际知名专家拉过来给她看病,原来是这样。她也算是你的女儿,小影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吗?”
“女儿”这个词说得舒桐心裏一动,他回答说:“可以这么说吧!”
胡不说做了个鬼脸说:“恭喜你老来得子!你长得这么丑,却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
他说着还在薄雪的脸上揪了一把,舒桐看得心疼,伸手就去捶他,却被他躲了过去。他啧啧赞叹道:“你瞧瞧,她皮肤跟雪一样,这么滑这么嫩。这漂亮的小脸蛋儿,真是精致!唉,我说舒桐,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舒桐恼火地看着他。
薄雪已经被烧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她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模样可怜无辜。
胡不说说:“网上有本奇书,叫《养个女儿当老婆》,你看过没有?这丫头也不小了,你不如圈养她几年,娶了当老婆算了,肥水不流……”
舒桐已经忍到极限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真的受不了胡不说的这张贫嘴。胡不说他妈生他的时候,明明给他取名叫胡不说,就是让他不要胡说,可是他偏偏长了张喜欢胡说的嘴。看着舒桐快发作的样子,胡不说憋住笑说:“好好好,你老人家高尚,你伟大,你是个好爸爸。兔子不吃窝边草,要不让给我好了。你养大了把她给我当老婆,我也缺老婆……”
他话没有说完,突然跳起来要往门外窜,因为舒桐已经扑过来要打他。他眼疾手快,一下子窜到了门外,笑嘻嘻地说:“舒大少,您少安毋躁,小的亲自去给您女儿配药。”
还特别加重了“女儿”这个词。
舒桐哭笑不得,却若有所思。
天亮了,薄雪的烧已经完全退了,气色也好多了。胡不说打了个呵欠说:“舒大少,你说你要怎么报答我?你把我这个轩辕剑拿来劈柴,我是不是太憋屈了?我把我火辣的女朋友光溜溜地抛弃在家里,来给你女儿治感冒,你说我屈不屈?”
舒桐的眼睛只盯着薄雪,嘴上淡淡地回了句:“屈。胡教授,你说怎么着吧,要不让雪儿醒了亲口说谢谢‘胡叔叔’?”
“啊……”胡不说尖叫起来,仿佛见了鬼一样,忙说:“别,千万别!我哪里有那么老。有这么个大侄女儿,别人会以为我已经四五十岁了,这让我以后怎么找女朋友?哥哥,叫哥哥!”
舒桐说:“你都说了她是我女儿,她叫我爸爸,叫你哥哥,我哪里有你这么又老又丑的大侄儿啊?”
胡不说顿时泄了气,这算不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自己跳了进去,又把自己埋了?
不过他发现了一件事。他抬头看着舒桐,舒桐被看得全身发怵,问:“你干吗这种表情看着我?不会是性取向出了问题吧?你可别指望你给雪儿治好了感冒,就让我以身相许,我可是在你们医院交钱划价了的。”
胡不说:“呸呸呸!舒桐,你少来!说正经的,小影走后,你不是都废了吗?怎么突然雄起了?”
舒桐的眼睛盯着薄雪,嘴裏却说:“我这不是当爹了吗,要努力工作养女儿!”
胡不说:“……”
薄雪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睁眼就看见舒桐睡在旁边的陪护床上。她皱了皱眉头,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静静下了床。她将舒桐的手腕翻过来一看,竟然下午了!
薄雪想一头撞死。
芳姐会以为她失踪了吧。她昨天彻夜未归,加上今天没去上班,那个林助理不知道要怎么兴风作浪了!想到这裏,薄雪的头更疼了,伸手抚了抚额头。
“是不是还疼?”舒桐醒了问。
薄雪坐在床边有气无力地说:“头疼啊!现在都下午了,这可怎么办?会算旷工吧?”舒桐有点无语,心想:“你老板都坐在这裏陪着你,你还怕矿工?”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反正现在都下午了,明天再去吧。我找护工去买吃的。”说着他开始按铃。
薄雪打量了一下病房,这是一间很豪华的套间,像五星酒店里的房间一样。这间病房是高干病房,只有一定级别的官员才能住进来。每间病房都配备了一个护工,一对一服务。
很快护工就来了,领了命去买饭。薄雪说:“你一个人吃吧。谢谢你带我来看病,费用我会还给你的,现在我得去公司了。”
舒桐皱着眉头说:“你都没有完全康复!你们公司真的是黑煤窑吗?难道不能请病假?”
薄雪一边穿鞋一边说:“是啊是啊,我们老板是个黑心货,连病假也不批准的!”说着飞快地跑了出去,留下舒桐在那里几乎要跳起来骂人了:“谁说我是个黑心货了?!”
其实薄雪不是说他,她说的老板是指顶头上司林助理。谁叫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呢?
薄雪不知道,办公室的人都炸开锅了,连锺晴都来了。大家急得团团转,派了人分别在宿舍和办公室等她,还派了人在市里转悠。大家心想着,她一个人在这裏,无亲无故,能去哪里呢?
直到她面色苍白地走进了办公室,锺晴和锺芳才舒了口气。锺芳说:“小祖宗哎,你跑道哪里去了?想吓死我们吗?我们都去派出所了,人家说得过了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
薄雪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心裏内疚极了,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昨天突然发高烧,就去医院挂了急诊。”
芳姐听说她病了,连忙来摸她的额头。
一摸,额头冰凉,全是冷汗。芳姐说:“那你还来干吗?为什么不在医院躺着呢?你这全是虚汗呢!”锺晴连忙走过来,扶着薄雪坐下。
薄雪道:“我就怕你们着急,所以就赶紧过来了。”
锺晴说:“那你可以打电话跟我们说一下嘛!”
薄雪说:“我前天出去发传单,淋了场雨,手机被水泡坏了……”
“发传单?老姐,我可是让我们雪儿来给你当助理,你怎么派她去发传单了?”锺晴顿时火了,质问芳姐。
锺芳冤枉死了,正想解释,一个尖锐的声音阴阳怪气地传了过来:“啧啧啧,听说有人失踪了,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就说嘛,现在的小丫头们真是不要脸。昨天晚上去跟人鬼混去了吧?”
锺晴恼火死了,头都没有抬,大声吼道:“这谁啊?嘴这么脏……”
芳姐连忙去捂她的嘴。
她还想扒下芳姐的手继续说,一抬头,却看见那天在超市遇上的阿姨昂头挺胸地走进来了。林若然一看到锺晴,立马认出来了。她冷哼道:“原来是你啊。你是谁啊,来我们公司做什么?这保安是干什么吃的,最近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啊?”
芳姐说 :“是我……”
薄雪连忙说:“她是我同学,来看我的。不好意思,打扰了……”
林若然打断薄雪的话,说:“你让你们经理把话说完,是她什么人?”
锺晴当然不知道内情,很天真地说:“我是她的堂妹啊。”
林若然赶走了芳姐这么多的助理,当然不是跟每个助理都有仇,而是跟芳姐有仇,薄雪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这下可真好,给了林若然一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林若然当然不会放过芳姐,她指着芳姐说:“锺经理,你成天活儿不好好干,看你给我写的那些策划书就知道了,真是水平低!你的心思都用在哪里了?看看你竟然把亲戚带到公司来了,啧啧啧。对了,你的助理是你堂妹的同学,我就说嘛,这样一个丫头怎么就做了你的助理呢?”
怕两个丫头越说越错,芳姐示意她俩都不要吭声,她也不吭声,任着林若然在那里大吼大叫,惹得隔壁办公室的人都悄悄围在旁边观看。
林若然当然越来越得意了,故意扯着大嗓门说:“锺芳,你的工作能力我早就不满意了,这丫头给你当助理是不是走了后门给你送了钱?”
锺芳实在忍不住了,说:“这丫头实习工资才两千,在这个城市连饭都吃不饱。她要是有钱贿赂我,就不需要来咱们这裏做个实习助理了!”
林若然说:“你有没有收钱,我马上就清楚了。我这就去人事部门查档案。”
芳姐急了。
薄雪倒是很坦然,示意她不要动。
就在林若然不依不饶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立马接了,电话里传来总裁的声音:“林助理,我要的策划方案你拿到哪里去了?”
对林若然而言,总裁的话一向都是圣旨。
她立马换了一副奴才脸,用嗲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温柔语气说:“我这就给你拿过去,你急什么呢?”
她说“急什么”的时候,语气嗔怪,腰肢扭动。锺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悄悄对薄雪说:“真风骚。”
薄雪无语。
林若然这脸翻得倒是挺快的,对待总裁如春天般温暖,对待下属则跟后妈一样刻薄。她挂了总裁的电话后,立马换了一种脸色,十分嘚瑟地说:“总裁等我等得急了,今天先放过你们。不过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算了,回头我再找你们算账!”说着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了。
锺晴大舒了一口气说:“原来打电话的那个是你们总裁啊!啧啧!我等他很久了……哎哟哟,我不行了,心碎了一地……那可是我的总裁男神啊!眼光真是差,看上她这种女人……”
芳姐用力地戳了一下她的头,说:“小姑奶奶,你能不能先回家?要不是你,我们能这样?”
芳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薄雪很内疚。其实刚开始,她就不该瞒天过海、做假简历,害得芳姐被拖下水。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大不了再去找一份工作就好了,只是芳姐在这裏工作了这么久,如果失去了工作……
看着她内疚的样子,芳姐说:“好啦,你不需要感到抱歉。这是早晚的事,她把我当仇人看,早就想赶我走了,只是不敢而已。放心吧,我不会失去工作的。”
薄雪有些不明白。
芳姐说:“你大概也看出来了,她针对我很久了。我之前的助理都被她赶走了,但她真正想对付的人是我。”
原来,芳姐的老板在第一个老婆离家出走后,很伤心,天天去酒馆喝酒。有一次他喝醉了,开车撞上了墙,受了重伤,刚好被路过的芳姐看到,送他去了医院,还精心照顾他直到康复。后来他觉得芳姐在企划方面很有天赋,就送她去名校学习,后来还让她做了公司的企划经理。
但是林助理暗恋自己的老板多年,在公司一直以老板娘自居。真正的老板娘死了之后,她以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了。不想老板在公司公然提携芳姐,她自然以为芳姐就是她的情敌。
哪怕芳姐后来结婚了,林助理依然不放心,认为芳姐就是老板的情人。因为芳姐结婚的时候,老板除了给礼金,还另外送了一份嫁妆。
锺晴的两只眼睛变得闪闪亮,“就在芳姐的婚礼上,我看见了你们的总裁。你没有见过穿正装的男人有多帅!他推着有999朵玫瑰的花车送给芳姐,还夸她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女人,值得拥有。哇哇哇,就在那一时刻,我对他芳心暗许,这辈子非他不嫁了!这样有情有义的男人真是孤品!”锺晴花痴道。
薄雪实在受不了她,撇了撇嘴说:“是有钱又帅的男人吧?”锺晴被说中了心思,只好承认:“当然。”
之后芳姐很快怀孕了,林若然还是怀疑芳姐跟老板的关系——因为她多次看见老板竟然接送大着肚子的芳姐上下班,并且呵护备至,让她嫉妒到抓狂。
芳姐生了孩子,她依然怀疑芳姐跟老板的关系——芳姐生孩子那天,老板竟然放着重要的会议不开,和芳姐的家人一起守在医院里等着孩子降临……
一想到这些,林若然就要疯了!老板对公司一个中层呵护备至,对她虽客气、纵容,却从来没有给过关怀!
什么报答、救命之恩,林若然才不相信。芳姐长得不漂亮,家世不好,工作能力也一般,林若然自然是不甘心,也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处处找芳姐的麻烦。
薄雪这才明白林助理为什么总是缠着芳姐。她说:“她可能碍于老板的面子一直不敢开除你,但是这次若查到你帮我作假,老板就算想帮你,也要考虑到公司的制度,所以不一定能保你。芳姐,真是对不住了。”
芳姐宽慰道:“算啦,算啦,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再说了,这些年我过的什么日子,你们也看到了。要是在别的公司,我早就甩手不干了,就是想着老板对我这么好,我才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大不了不干了,回家奶孩子去!”
芳姐刚生完孩子,宝宝还没有断奶,天天家里、公司两边跑。她累,宝宝也苦,她早就想回家做全职妈妈了。
薄雪心裏暗暗有了个主意。
她大概能明白,为什么老板会把这么重要的一个部门给年轻的芳姐负责。芳姐是学美术的,科班出身且文笔很好,加上她吃苦耐劳、胆大心细,是做企划最好的人选。这样善良、正直且有能力的人,是负责左小影助学基金的最好人选。
这些年,左小影资助的孩子有二百多个,平时光是处理信件就够薄雪忙的了。她一直想找个信得过的人来完成这个工作,还真让她找到了。想到这裏,她的脸上泛起了笑意。
把事情弄清楚了,锺晴这大小姐也不想在这公司多待,收拾好了心情,高高兴兴地去逛街了。她说今天被林若然膈应到了,一定要大吃一顿,再血拼一把,安慰她幼小的、受伤的心灵。
芳姐则出去给女儿喂奶了。她刚休完产假就来上班了,她家里的老人每天会定时把孩子抱到公司附近,让她喂奶。
没想到,林若然突然一个电话打到企划部办公室,极其不客气地让芳姐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接电话的小姑娘说芳姐这会儿不在。林若然就怒了,问芳姐是不是擅自离岗。小姑娘一时嘴快地说:“她只是去给宝宝喂奶了。”
薄雪在心裏暗叫:“坏了!”,果然坏了。
这句话让林若然抓住了芳姐的把柄,她气势汹汹地说:“上班时间办私事,出去给孩子喂奶成何体统?”
薄雪听到这裏,赶紧给芳姐打了个电话,让她赶紧回来。
不一会儿,林若然就冲到了企划部,一进来就把内刊的样稿往桌上一扔,十分嚣张地大叫:“打电话,让她赶紧给我回来!工作搞不好,还成天不守纪律!把我们公司当成什么了?”
薄雪在旁边皱了皱眉头说:“已经打了,她就在公司楼下,十分钟就到。”
林若然叫道:“还要十分钟?让她现在、马上给我滚回来!”
其他小姑娘都不敢吭声。薄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也越发冷淡:“她现在回不来,至少还要十分钟。”
林若然看了一眼薄雪,满脸鄙夷地说:“我让她现在滚回来,她就必须现在滚回来!”
薄雪说:“她是个人,不是西瓜,不会滚。”一旁的姑娘们想笑却不敢笑,憋得脸通红。
林若然彻底怒了:“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薄雪无语,到底是谁没礼貌啊?
就在这时,芳姐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连连向林若然说:“对不起,临时有点事……”
林若然这才放过薄雪,把矛头重新指向芳姐。她冷笑着说:“你上班时间偷偷出去办私事,作为中层,你给员工起的什么表率?你要是能力强点儿,你上班时间出去喝茶我都不会管。可你能力不行,工作又做不好,还成天不好好干活!真不知道舒总为什么让你当企划总监,你哪里配当这个职位?看看你,看看你们做的这些垃圾……”说着,她将内刊的样稿往芳姐脚下一扔。芳姐性格温柔,见状立马就要弯下腰去捡。薄雪用力地拉住了她,然后自己蹲下来,一张一张地将样稿捡起来,掸去灰,平静地说:“我们做的不是垃圾。”
林若然说:“不是垃圾你们会连一篇软文都写不好吗?”
薄雪示意芳姐不要开口,继续平静地问:“哪里写得不好了?你可以指出来,我们可以共同探讨。”
林若然顿了一下,说:“就是这篇专访。为什么说我们只是华南地区较好的房地产公司,为什么不说是最好的?我们就是最好的!”
薄雪说:“工商部门有规定,不能在宣传广告中出现‘最好’、‘第一’等字眼,不然会罚款。”
林若然冷笑着说:“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公司一年交多少税?四大班子的领导我都熟得很。工商局长还要来讨好我呢,谁敢罚?”
薄雪汗颜,道:“既然林助理觉得要改,那我们就改好了。”
林若然一脸得意地说:“‘我们是华南地区最好的房地产公司’不仅要在文章里体现出来,还要在标题里体现出来;封面也要做得醒目。以后宣传就这样说,我们就是华南地区最好的房地产公司。”说完这些,她大摇大摆地走了。
一个小姑娘问芳姐:“你为什么要忍她啊?你和舒总关系好,你得把她欺负你的事儿说出来!”
这些年,林若然处处欺负锺芳,锺芳从来不告诉老板,大家都不知道锺芳这样做的原因。锺芳说:“舒总很忙很累,不应该和他说这些,让他生气。再说了,是因为我能力不行,才让人看不起的。”
锺芳因为上班时间擅自离岗,被公司罚了两百块钱,并在中层会议上被通报批评。
薄雪觉得很无奈。她想替芳姐打抱不平,想了想还是作罢。人事部门正在查她的简历,如果查出来,她和芳姐都要被炒鱿鱼,何必多事?听话就是了。
第二天内刊印出来了,几万份宣传广告发出去了。林若然很嘚瑟地跑到薄雪面前说:“小丫头,没有人罚我们吧?是我懂还是你懂?”
薄雪低着头没吭声,她太明白了。江南国际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成立不到十年就赢得了本地房产市场的最大份额。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多少人变着法子折腾他们公司。在企划部上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就亲眼看见芳姐处理了很多起被举报的事件。
果然,广告才发出去半天,江南国际就被其他房地产公司举报了。
有人举报,就有人管!
工商部门迅速地到了薄雪所在的公司,开始查广告,最后交了一笔罚款。因为这件事,舒桐都出面了。他把所有管理层召集起来开会,查广告的事。他问林若然,林若然当然不会承认,说是芳姐写的,并且要企划部的员工分摊这笔罚款。芳姐在会议上说不是她写的,却不敢说是林若然改的广告,所以责任自然落在了薄雪身上。
林若然还说,她查出了芳姐联合薄雪做假简历的事。人事部门将档案拿了出来,一切真相大白。薄雪是南大的在校大学生,根本没有毕业,但是简历上却写着“毕业生”。
林若然大义凛然地说:“总裁,我觉得这件事情的影响太恶劣了!我们公司从成立以来从没有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件,太影响公司的形象了。这件事人事总监也有责任。”人事总监是锺芳的多年好友,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薄雪的简历就是她接收的。
锺芳早就不想再忍林若然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是的,这个丫头是在校大学生,想来我们公司做兼职。她很优秀,但是碍于公司规定,我给她做了假简历,开了后门。这件事是我不对。”
舒桐静静地听每个人说完后,直接宣布:“人事总监和锺芳联合造假,各降一级,由原来的副职接替他们的职位,扣一个月薪水。”
林若然愤愤不平地说:“这么恶劣的事件,仅仅是降职吗?”
舒桐瞟了林若然一眼,说:“她们多年来的优秀表现足以抵这次的过错。难道非要她们离职,林助理才开心吗?”
舒桐一向雷厉风行,手段强硬。左小影去世后,他幡然悔悟,对身边的人也宽容了很多,特别是对跟了他很多年的林若然。他对林若然的所作所为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因为她待在他身边的时间长了,二是因为他的母亲。这些年,因为左小影的事,他心裏对母亲有气,不怎么回家,全是林若然在他母亲身边跑前跑后地伺候。
林若然跟在舒桐身边这么多年了,很会察言观色。看到舒桐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自然明白舒桐是想维护锺芳。她心裏愤愤不平,却换了个撒娇的嘴脸:“当然不是了,我也挺替她们难过的,她们平时人真不错……”
舒桐不等她说完,便站起来说:“散会吧,希望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了。这一年我没关注公司的事情,公司的纪律都松散了。我给你们三天假,出去放松放松,回家陪陪家人。三天后,大家回来上班,给我找回之前创业时的工作状态。”说完,他脚步沉重地离开了会议室。
创业容易守业难。
当初左小影离开后,舒桐把全部精力放在了创建江南国际上。第五年,江南国际就成了全市最大的房地产公司,他的财富资本也翻了十几番。没想到这一年的疏于打理,就让公司出现了危机。
该振作了。
舒桐去天台透了口气。下来后,他路过企划部,看见一堆小姑娘正在安慰芳姐,薄雪挺拔瘦弱的身躯在裏面特别地显眼。
舒桐回到办公室不久,林若然就进来了。她刚准备说话,就被秘书的敲门声打断了。秘书说企划部新来的助理薄雪想见总裁。舒桐还没有发话,林若然就皱着眉头训秘书:“你怎么当秘书的,都没事来找总裁,像什么样子!”说完,她又对舒桐说:“这丫头就是企划部那个做假简历的小骗子,那篇软文就是她写的,锺芳替她改的。”
舒桐没有说话,看着林若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抢了舒桐的话,立马闭上了嘴。舒桐温和地对秘书说:“让她进来吧,倒杯果汁给她。”
林若然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