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事儿,现在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念强势的舒女士。
也许是她的哭的声音太大,也许是她的诚心感动了上天,舒女士竟然真的醒了。
舒女士一睁眼,就看见最讨厌的薄雪握着她的手,趴在自己床边痛哭。虽然她还很虚弱,但还是厌恶地把手抽开了,虚弱地说:“嚎什么呢,我还没有死!”
听到舒女士的声音,薄雪破涕为笑,仿佛有了主心骨。“您要死也不是现在啊,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呢,做完再死不迟。”
舒女士几乎要气得背过气去,王嫂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薄雪见舒女士尚且虚弱,怕舒市长和舒桐的事情会刺|激到她,想缓一缓再说,便道:“王嫂,你赶紧去给舒阿姨炖点汤补补。”
王嫂连忙答应就要去,却被舒女士喝住了。
舒女士扬眉,冷冷地道:“你谁呀?竟然敢命令我家的佣人!”
王嫂都急了,没好气地说:“我的太太哟,什么时候了,你还和雪儿姑娘置气。”说着赶紧去炖汤了。
王嫂伺候了舒女士三十年,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王嫂这样说话,心裏有种不好的预感,立马坐起来问王嫂:“出了什么事?我家老头子呢?小桐呢?怎么是你在我身边,他们呢?”
薄雪一听,眼泪又出来了。这一下子舒女士可什么也顾不上了,主动抓起了她的手,问:“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这死丫头赶紧说啊!”
舒女士一急,头又开始晕了,薄雪连忙扶她躺下去,给她调整了下床的高度,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劝道:“阿姨,您千万别着急再昏倒了啊,我盼您醒盼了好久了,就盼着您主持大局呢!”
舒女士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听立刻就知道家里出事了,反而冷静了下来,吸了口气说:“好,好,好,我不急。你赶紧说说,我家里出什么事了?是老头子出事了还是小桐出事了?”
薄雪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说:“两个都出事了。”
舒女士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薄雪连忙给她顺气儿。老太太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突然问了句:“死了还是活着?”
薄雪一下愣住了,没有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舒女士不耐烦地说:“他们俩是死了还是活着?”
薄雪这才连忙说:“您想哪里去了,他们的生命没有危险。”
舒女士紧追着问:“两个都活着?”
薄雪点了点头。
舒女士这才松了口气,笑了:“只要活着就没事。只要命还在,什么都不是大事。”
薄雪突然很感动,对舒女士也充满了敬意。她接着说:“听说是舒桐得罪人了,遭到了报复。舒市长被双规,舒桐也被抓起来审查了。我只是学生,没有任何门路,他们连送衣服都不让送,到现在面都没有见着。”
舒女士认真听着,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给我讲讲。”
薄雪讲得认真,舒女士听得也认真。末了,舒女士问:“你这消息可靠吗?听谁说的?”
薄雪说她是听安玉婷的父亲说的。安玉婷的父亲只是个小商人,进不了核心圈子,只知道舒桐得罪了一位大人物,对方要他家破人亡。
舒女士咬牙切齿地冷笑:“哼,让我舒家家破人亡?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可能!”
薄雪几乎要哭出来,说:“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任何门路,天天祈求你能早点醒过来,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舒女士说:“不急,先让公司的人把账上所有的钱给我转成现金,然后把我手机拿过来。”
薄雪说:“公司的高层全部被隔离审查了,芳姐也被抓了。公司的钱全部被冻结了。据王嫂说,家里也被查封了,现金和古董都被封了,暂时不能动,说怕是……怕是赃物。”
舒女士大怒:“那是我经商赚回来的!我们老头子没有乱收过人家一分钱,他是好官!”
薄雪连忙劝她:“阿姨,你一定要冷静。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办啊!”
舒女士这下没有再怪薄雪乌鸦嘴,而是顺从地说:“把水递过来。让王嫂给我做饭,我要把身体养好,我要救我老公和儿子!”
薄雪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舒女士看了看病房,说:“不是说没钱了吗,怎么还给我住豪华病房?给我转到普通病房吧,能省则省。”
薄雪觉得心酸,劝道:“阿姨,我续了费的,这个钱咱们不能省。”
说着薄雪把她交钱的始末也一一道来,舒女士也知道了胡不说被抓起来的事。薄雪说:“阿姨,你放心,胡不说虽然人不能来,但是托人给了我几百万用来救人。”
舒女士这才放下心来,赶紧给她的朋友打电话,但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不接她的电话,她气得差点砸了手机。舒家得势的时候,谁敢不接她舒女士的电话?这会儿一个电话也没有打通。连向来交好的杨省长都不敢接电话,看来事情真的非常严重。
想了想,她说:“雪儿啊,我看你得陪我去一趟北京了。”
雪儿说:“您身体不好,我去吧。”
舒女士说:“不行,事关重大,这位领导我一定得亲自见见。我能坚持住,你马上去收拾东西,钱要带够。”
薄雪想了想,连忙去准备了。
薄雪妈妈也知道舒桐出事的消息,叮嘱薄雪一定要想办法救舒桐,还主动要求去医院照顾舒女士。看见薄雪的妈妈来照顾自己,舒女士脸红了一下,嘴上轻轻说了句“谢谢”,薄雪妈妈则宽容地笑了。
家里的几处房产全部被查封了,舒女士只好带着王嫂暂时落脚在薄雪家里。虽然是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但也还算舒适。只不过一屋子老老少少的女人,一说话便是眼泪汪汪,气氛不怎么好。
过了几天,收拾妥当后,舒女士跟薄雪坐上了飞往北京的飞机。
舒女士经过一连番的折腾,到了北京后,脸白得像纸,银色的头发在风中乱得不成样子。薄雪从包里拿出一套化妆品说:“阿姨,我给你化个妆吧。”
舒女士一边咳嗽一边有气无力地说:“化什么妆呢,我老了。”
薄雪说:“您不是说过吗,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保持完美的仪容仪表。越是这个时候,您越是要打扮得光鲜亮丽给他们看。咱不能让人小瞧了。我给你带了化妆品,还带了正装。”
舒女士闻言只觉得眼眶发热。她点了点头,在薄雪的帮助下化好了妆,换上了衣服,然后出门去找她那位领导朋友。
事情谈得还算顺利。
这位领导当年落难的时候,舒女士曾帮助过他。他还算知恩图报,一直对舒家挺照顾。对于舒家的情况,他也有所耳闻,甚至知道不少内幕。他把话摊开后,舒女士这才知道事情的症结所在。
舒女士问:“这么说,这件事情是钱可以解决的吗?”
领导说:“八九不离十。你们如果能出得起钱,一切都好说。只不过听说舒桐惹到的对头出的不是个小数目。”说着用手比画了一下。
舒女士闻言振作起来,舒了口气说:“哼,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算什么事。”
领导说:“可是你们家现在的状况可不太好啊……能拿出那么多钱来吗?”
舒女士说:“我们老舒这些年也帮过不少人,我在商场上也有不少朋友,他们能见死不救吗?”话虽如此,她却有点心虚。现在她的那些朋友一个个都不接她的电话,躲舒家的人还来不及呢,更别说借钱给她了。
领导看她突然黯然的表情,也明白了几分,叹了口气说:“唉,墙倒众人推啊!钱的事情你还是多想想办法吧,其他的我在中间帮你打点。老舒并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就算没法保住现在的位置,起码提前退休还是没问题的。至于你儿子那边,只要是合法经营,一切也都好办。只不过再想要从政就有点为难了,还是安安心心做生意吧。”
有了领导这句话,舒女士感激不尽,连忙说:“真的太谢谢您了!钱的事情我这就去想办法,您的这份大恩我舒家永不忘怀!”
谈妥后,舒女士带着薄雪离开。尽管化着妆,但短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事情,舒女士的脸色还是十分难看,薄雪连忙扶着她,打车回了酒店,让她赶紧躺下歇歇。
舒女士虽然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只自言自语道:“小桐从小是个温和的孩子,怎么这次会惹到疯狗呢?”
薄雪疑惑地道:“他那脾气哪里会得罪人?”
舒女士没好气地说:“舒桐把一个开夜总会的整进了局子,对方狗急跳墙了。说到夜总会,不会是你当年被拐去的那个吧?”
薄雪心裏也咯噔一声,连忙说:“阿姨知道那个夜总会的老板叫什么?”
舒女士说:“王中信。”
薄雪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舒女士了。舒女士一见她这样,就明白了,“小桐是替你报仇才去收拾人家的?”
薄雪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心疼得几乎揪成一团。原来舒桐什么都知道,背后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她却毫不知情!想到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她只能不停地对舒女士说“对不起”。
舒女士倒没有发火,只是说:“那天晚上,你妈妈气晕后,小桐回来发了火,还说你当年被骗到夜总会,誓死不从,被打得半死被小影救了是吗?”
薄雪哭着点头。
舒女士见她哭得说不出话来,给胡不说打了个电话求证。胡不说将当年的事情和舒桐收拾他的经过毫无隐瞒地说了一遍。
舒女士听得直冒火,不停地说:“好,干得好,这才是我儿子!那个王八羔子死有余辜,我的儿子好样的!”
末了,胡不说道歉,说自己被老爹隔离了起来,不能回来帮忙,他的钱也被冻结了,给薄雪的那几百万,还是他提前转出来的。因为他出钱帮舒桐 ,老头子第二天就把他的账户冻结了。舒女士安抚了一下他,表示没有关系,然后开始给朋友打电话,可结果不容乐观。
唯一打通的一个电话是房产局雷局长接的,他开口竟然问:“你是谁呀?”
舒女士暗骂一句王八,这些年他们可没少往来,现在竟然问她是谁。于是她没好气地说:“怎么,看我家老头子出事了,跟我摆起谱了?”
雷局长皮笑肉不笑地说:“哪里,哪里,我们是好朋友嘛,只不过一时没有想起来。”
他的态度彻底惹恼了舒女士,舒女士吼道:“你搞清楚,你闺女还想不想嫁进我们家了?想嫁的话,你说话就客气点。”说这话的时候,舒女士心虚地看了一眼薄雪。
薄雪冲她笑了笑,表示理解。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
雷局长扑哧一笑,不屑地说:“嫁你们家?您在说笑吗?中国人就讲究门当户对,现在我女儿是局长千金,您儿子现在可是在吃牢饭呢,而且出不出得来还是个问题……”说着啪地挂了电话。
舒女士气得浑身发抖。
薄雪气不过,又打了过去:“雷局长是吗?你这些年可没少收舒桐的好处吧?现在想翻脸不认人?”
雷局长差点跳起来,说:“你是谁?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薄雪说:“我是舒桐的家人,这些年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裏清楚!如果舒桐真的进去了,把你的事情抖出来,你还能这么自在?”
雷局长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尖叫起来:“我可没收舒桐的好处!”
薄雪笑着说:“你有证据证明你没有收吗?”
雷局长说:“那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收过!”
薄雪说:“是吗?没有收过舒桐的,那别人的呢?到时候舒桐把你扯进去,你经得起被查吗?”
雷局长呆住,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舒女士这才出了口恶气,在一边大声说:“你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收过我舒家的钱。如果我的小桐有事,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你自己想明白吧!”
雷局长一边抹汗一边说:“舒女士,这……”
薄雪给舒女士挤了挤眼睛,得意地说:“雷局长,你闺女和舒桐订婚的消息都放出去好久了吧,大家都知道你闺女是舒桐的未婚妻,舒桐出了事,你们能逃得了?当然了,你如果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我们是不介意去举报的。”
雷局长连忙说:“舒女士,别、别,咱们再谈谈,再谈……”
薄雪说:“不谈!”说着重重地把电话挂了。
舒女士也忍不住笑了,说:“你这丫头,可把他吓得够呛,你可真想得出来。”
薄雪冲她做了个鬼脸说:“阿姨,万一舒桐真出不来,可不能放过这个姓雷的。”
舒女士收起了笑,坚定地说:“不,我一定要把小桐救出来。他爹老了,救不救得出来都没有关系,小桐还年轻,路还长着呢。”
薄雪连忙说:“阿姨,刚才是我说错了,两个人都得救出来,一个也不能少。万一真的……真的要做这么残忍的选择,你也得先救叔叔啊,不然舒桐会怨我一辈子的。”
两个人说着都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回到南城,舒女士打不通朋友的电话,就亲自上门去借,吃遍了闭门羹。薄雪看着舒女士日渐消瘦的脸,想到舒桐和舒市长所受的煎熬,心裏也难受极了。某个念头在她心裏闪过,却迟迟不能做决定。
舒女士托人见了舒市长,回来后矇着被子哭得几乎喘不过气。她一辈子没有受过这种屈辱,没有跟人低过头,更没有被人拒绝过,可如今却不得不为了丈夫和儿子对着曾经那些对她谄媚的人低声下气。
她去见舒桐的时候带上了薄雪,审查人员问起来,薄雪说是舒桐的朋友,舒女士却说薄雪是她准儿媳妇。薄雪的眼泪一下流了下来。
两人见到舒桐,过了这么多天,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头发胡子乱七八糟。
她们俩都哭了,舒桐却笑了。
有什么能比看见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一同来看他更开心的事呢?
舒女士佯怒道:“没心没肺的小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舒桐笑着说:“看着你们好好的,心裏开心,关进来也值了。”
舒女士说:“怎么说话的呢,你这乌鸦嘴。”
薄雪早就哭得不成样子,痴痴地望着他,含着眼泪低声说:“我一定救你出来。”
舒桐却很冷静地说:“尽力吧,钱都冻结了吧,如果钱不够就算了,不勉强。你照顾好我妈。如果有钱,先把老头子救出来,他哪里吃得了这种苦。”
听完舒女士和薄雪抱头痛哭。
末了,薄雪发了脾气,说:“你干吗要去惹那个王中信?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何必为了我再去得罪小人呢?”
舒桐说:“小白和我说了他欺负你的事,要不是法治社会,我一定会当场杀了他!不仅仅为你,也为你小影姐姐,她的死,也是他背后策划的。”
探望时间一到,舒桐就被带走了。薄雪很想大哭一场,但是看着悲伤的舒女士,她告诉自己要坚强,然后在心裏下了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