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舟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似乎看见了什么,却不敢相信,他接过手帕时,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经灼哥……”他吸着鼻子站起来看他。
夏经灼蹙眉斜睨他,良久才道:“我不需要一个老是哭哭啼啼的学生,想要再跟着我学,就改掉这个毛病。”
语毕,他直接抬脚离开,再深的也没有说,但他已经不必说什么了,邢舟知道他原谅了自己。
他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跑到全世界告诉所有人,他又可以像以前那样轻松了。
回眸时,邢舟看见殷曼站在角落的位置看着这边,她眼角带泪,却是笑着的模样,见他望过来,还朝他点了点头。
邢舟当时就知道,自己这次才算是做对了,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哪怕他得不到喜欢的人的心,哪怕他还只是一个被人家指责爱拍马屁的副机师,却问心无愧,积极向上。
走出安平的大门口,夏经灼一眼就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江嘉年。
她回过家,换了衣服,简单洗漱过,也吃了点东西,毕竟怀了孩子,不能和他们一起在这里耗着,总要休息一会。
她在这里等了有一会了,穿着厚厚的大衣,环抱双臂靠在车子边望着门口的位置,正对上夏经灼出来时的视线。
他一步步走向她,她嘴角始终弯着,当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伸出双臂抱住了他,深呼吸了一下说:“夏机长,欢迎回来,我有恐飞症,可以麻烦今后需要乘坐飞机的时候,您能多给我一点鼓励吗?”
夏经灼今天全天几乎都绷着一张脸,没有露出过任何笑容。
但现在看见江嘉年,听她说了这样的话,他情不自禁地就弯了嘴角。
他加紧了抱着她的力道,轻吻着她的侧脸,并不知道在他们身后,夏渊正看着这一切。
作为被他抱着的人,江嘉年是看见了夏渊的。
夏渊立在路灯下望着这边,形单影只,孤孤零零地转身离开。
他身上还有早上和余副总动手时受的伤,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儿子清白了,这就足够了。
江嘉年凝视着夏渊步履蹒跚的背影,后撤身子对夏经灼说:“你看。”
夏经灼望过去,看见了父亲苍老的背影。
他是真的老了,如果不染发的话,会是满头华发。
他很早就有了白发,三十几岁的时候便是那样。
现如今,夜幕里,他一个人离开,冬日的风吹动地上的落叶,让他的背影看上去那样寂寥。
江嘉年开口说:“我忽然想起一句话。”
夏经灼望着父亲的背影说:“什么话?”
江嘉年用温和悠远的声音说:“龙应台在《目送》里说,所谓父子母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在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中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段,他在小路那段转弯的地方消失,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恰好在她话音落下时,夏渊刚好在拐角处转了弯,彻底消失在了夏经灼的视线中。
突然一下子的,夏经灼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疼得他几乎无法保持站立。
而他在这一刻也终于开始明白,饶是你努力地恨了他、怨了他那么多年,饶是你这般那般不愿承认,可你在他心目中依然是优秀的儿子,而他在你心目中,依然是你的父亲。
可尽管他明白了这些,他还是不愿意妥协。
但他真的能不妥协吗?
似乎连他自己都忽视了,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而长大的关键就在于,你该懂得在什么时候妥协,该懂得在何时给出适合的原谅,知道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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