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陈未未一贯是贪生怕死之人,指望他为什么事情奋不顾身基本是幻想。

但如果苏小桃是病毒,陈未未到是可以有视死如归的气魄。等我发现让陈未未近距离接触苏小桃是个错误时,已经来不及了,我觉察时,陈未未已经表现出了所有被感染后的临床症状,脸红、躁动、发呆、话多、神不守舍,只要苏小桃在,陈未未就要把这些全都演练一遍。

我对陈未未没有刻骨铭心的感情,也没有预备他天长地久,我和他无非就是俩个陌生旅人荒野巧遇,起点不同终点不似,可路途太长,走久了难免寂寞,大家就结伴一程。走着走着有人到站,就停下,剩的人继续走,途中也会有新旅伴。要说感情我们自然是有,但仅限于这旅途,这未知或者长达一生或者稍纵即逝的旅途。

因此他如果要走和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以,但苏小桃除外。这是我唯一的底线,尽管我没有什么理由。不过事情往往如此,你觉得自己能容忍某事一万种可能里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种情况,但最终出现在你面前的情况往往就是你唯一不能容忍的那种。这点古有明训: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因此严正警告了陈未未,但陈未未颇为不以为然:“你还有底线?”

若他只这样也就罢了,对大多数人来说如果需要在我和苏小桃间做选择,那苏小桃是当仁不让的正确答案。但现在是A、B、C、D四个答案,陈未未大笔一挥A、B、C然后就停了,显而易见我是那D。

现在情况就是,苏小桃在时,他是苏小桃身边那小羔羊,等着苏小桃的小皮鞭,苏小桃不在时,他便化身为春天裏翩翩起舞小蜜蜂,飞来飞去采花忙,独独不落我家这花枝。在众多佳丽中,陈未未和任四月走得最近。以陈未未的一贯作派可以想见任四月肯定是姿色不俗。有多么不俗呢?举例来说,我们出版社在出版大厦二十层,我们坐电梯时,经常会听到如下议论:“听说《风潮》有个叫任四月的长的不错?”

“是,我上次见过,你中午稍微晚点出来吃饭,有时候就能看到。”

任四月每天上班第一件事是化妆,伴着办公室此起彼伏的电脑开机声,她一手捏着面包往嘴裏放,一手拔眉毛打腮红井井有条,等到大家杯里茶叶不在舞蹈了,她也就收拾停当了。任四月年轻,个子高身段辣,有足够的资本永远虚掩衬衣上的前三颗钮扣。无论秋冬衣服基本没有穿到肩膀以上的,夏天更是全身心演绎什么叫若隐若现。陈未未也是识趣,该吹口哨,该搂肩该看胸样样都配合,成天里和任四月是眉来眼去笑声不断。

陈未未和任四月也算是有渊源,那年杂志社招新人,苏小桃让我帮她看看,我上班时没心情看,便拿了资料晚上回家看。资料在那,我还没看,陈未未先看了,当我看时,他在旁边没少發表意见,那个文字不好这个简历不好,等我看到任四月那份简历时,陈未未又说了:“这个好,五官端正。”

我笑:“原来找编辑是看五官端正不端正?”

陈未未也笑:“五官端正文字容易好。”

我也懒,想着陈未未品位也不俗,就向苏小桃推荐了任四月。苏小桃本就对这些事不是太看重,也就录取了任四月。等到陈未未来杂志社上班了,他一眼就找到了任四月,热情之极:“知道吗,你可算是我录取的。”

那场面有几分宝玉黛玉初相见,人虽是初见,心却是熟的。我看他们还以为陈未未能和任四月掀起点什么风浪,谁知苏小桃不动声色就将女主角抢了过去。

任四月有点好处,不论她和陈未未间有多么亲密,她绝不敌视苏小桃。她知道自己是谁,同为女人同是上品,任四月是美人,苏小桃是尤物。

正当陈未未和任四月渐入佳境准备享齐人之福时,苏小桃不知怎么有了新想法,她把自己办公室临大物的那面砖墙砸了,换上了玻璃墙,那玻璃是单面透光。我狭隘,总想她大概是年纪大了,开始有些怪癖了。到目前为止,这玻璃最显着的作用就是禅让陈未未变成君子了,我成了危墙,任四月亦然。

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希望是任四月领走陈未未,对我而言,只要不是苏小桃,陈未未跟世界小姐还是跟环衞大妈走对我都毫无区别。

但现在苏小桃那单面玻璃如同照妖镜般把陈未未彻底镇住了,陈未未现在是既稳重又安静,眼看着和任四月就从柳暗花明走到山穷水尽了。陈未未现在时刻正襟危坐,手眼不离电脑那方寸之地,其姿态直逼柳下惠。

至于任四月,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多少有些看上陈未未了。任四月年轻,陈未未这么个知情解意的俊俏少年郎对她无疑是有引力。我既留不住陈未未那我就设法成全任四月吧。何况,陈未未对任四月多少也有些另眼相看。至于苏小桃,他有林春山,就是没有林春山,她也有的是预备役,她不少一个陈未未。

可话说回来,我再不要求陈未未对我一往情深,可他总是视我为无物,多少也伤我自尊,我性别那一栏好歹也写着女。

正当我为陈未未之事郁闷时,许东阳发了邮件告诉我钱到位了,我很想问数目到底是多少。想了又想还是忍住了。陈未未看出了我有心事,他说他可以在这件事上给我点建议。

我一口回绝了:“就你,除了吃喝玩乐骗女人,你还会什么,不听。”

“还是听吧,这些事,都是异曲同工,听不听?”

细想之下,他这话也不无道理,何况又不要钱,不听白不听:“听。”

“其实你想知道她拿了多少就尽管去问,准保你问什么他说什么。你想,他这回不说,你下次就不会给了。”

“没有下次了。”

“你听我说完啊。”陈未未瞪了我一眼:“这是你想的,他并不知道你下次不给,何况想是一回事,事到临头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你现在就去约他,他肯定答应,而且一定会表达深深感激之情。这个时候,你要有什么要求,他基本都能答应,你可以试下,不要浪费机会,这是有时效性的。”

“我对他没要求。”

“有啊,怎么没有,比如说开房啊。”这是陈未未最喜欢的话题之一:“你尽管要,就当他是报答你了,男人怎么就不能以身相许,他肯定不拒绝。”

“陈未未。”我觉得哭笑不得,陈未未就有这个本事,每次不管在说什么事情,他最后总能总结到床第之间去。

“你还能有其他合理建议吗?”

“这还不合理啊?你去试试就知道了。”他凑过来:“我不骗你,我真不骗你。”

陈未未的话对我有产生了作用,我约了许东阳,出于一种奇怪的心理,我约了他在酒店咖啡厅。

一切都很顺利,我到时,许东阳已经在等我了。

“谢谢你。”

“不客气。”

说完这两句,我们沉默了很久。其实根本不用说,男女间那点事,爱不爱,想不想,走哪步做什么事,谁又不知道呢?

正沉默着,电话忽然响了,是陈未未,他说:“别忘了开房啊。”说完笑着挂了电话。

我心裏一动,想起了陈未未的话,我忽然想试试他:“我在楼上订了房间,要不要去休息下。”

许东阳很干脆:“好。”

这回答让我悲喜交加。我现在早就不吝色|区区身体了,一夜买欢对我来说也未尝不可,何况现在我买得起他,可我真要这样吗。但凡世上事,能买到总还是好的,现在我能买他,买他芙蓉账内一夜春宵,买他一|夜|情深似海,买一夜时光买我们一夜露水情缘,是他太贵还是我真贱?然后呢,然后我要怎么办?我开始后悔这么问他了,事情完全偏离了我的初衷,虽然我也不太清楚我到底有什么初衷。可至少我并没有真打算就这么和他赤|裸相见,我只是想见见他,试试他而已,我把事情办砸了。

我忽然为难起来,这情景到让我不知所措了,象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套,现在我是去开房心裏不是滋味,不开房也为难。刚才那一腔热情立刻就冷却了。我现在也只有看许东阳要怎么样了,我是没了主意。偏巧许东阳那日心情好,一点不着急,不紧不慢,一副任我宰割的样子。

我正左思右想,一转头,就看见了陈未未,不止他,还有社里其他人。我喜出望外,大喊了声:“陈未未。”

我敢肯定他听见了,但他表情不改,目不斜视,眼看就要过去了。我情急之下又喊了声:“陈未未,你站住。”我用力之大,可算是声嘶力竭。这下,他就是听不见,其他人也听见了,大家齐齐朝我这边看了过来。陈未未见状,只有慢慢踱步过来:“叫我?”

“你说呢。”

“有事?”陈未未一脸不情愿,那表情可以简直是欠揍。若是换了平时,我肯定不会再和他多少一句话。但今天形势不同,我说什么也要先借他下让自己下个台。

“没事,打个招呼。”我不便多说。

陈未未人品一般,好在还不算愚钝,他想是也明白了我意图,他转身对着许东阳笑了笑:“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