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她耳边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坦白讲,在见到你之前,我想过很多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但见到你之后,我能想到的,居然只是好好告别一场。”
所谓的好好告别,是指完成那个口头之约,一起迎接奥运开幕,然后好好说再见,从此分头老死,再不相干。
当然,宋诗嘉没敢告诉阮雪碧这些,否则以她期盼自己与顾长风和好的程度,以及丰富的想象力,不知又会做出什么奇葩事情。
尽管精神不济,宋诗嘉还是简单收整好了自己,跟着阮雪碧后脚出门挤地铁。她早已不是娇娇小姐,缺勤的工资可以全当作扔进了许愿池。
懵懵懂懂混到下班,总监方宇发来短信问宋诗嘉有没有空,一起吃晚饭。
宋诗嘉不是傻子,她知道方宇对自己不是单纯的同事感情,可对方刚展开攻势的时候,她才来公司不久,碍于方宇是上司,她若想在这个公司久命一点儿,得学会识时务,偶尔还是会赴约。
但现在时局已稳,她明白,应该避嫌了。
“男朋友来接。”
利落几个字,将方宇满脑子心思都逼上死路。
宋诗嘉强顶着一系列心碎目光,忐忑地收拾好东西下班,没想楼下还真有人等。
顾长风的车隐在大厦楼下的车列之间,又是黑色,并不起眼,宋诗嘉却有心灵感应似地,一眼便望过去,纠结了好久要不要自投罗网,无奈脚始终控制不住心。
打开副驾驶门要坐进去,恍然闻见隐隐的女性馨香,并不刺鼻,还有些好闻,虽然宋诗嘉不愿承认。
她坐进去的姿势顿了顿,突然关上副驾驶门坐进了后座,顾长风没做声,从前视镜里打量一生气腮帮子就微微鼓起的人,忽然觉得开会一天后的疲乏顿解。
“想好了?”
方行驶上宽阔的柏油马路,他已追问结果。
宋诗嘉原还犹豫不决,一方面,她怕两人再有牵扯会真如纪襄所言,大天塌下。
可另一方面,她在多年前患上的‘顾长风说什么是什么综合症’的确尚有余威。好在,刚刚副驾驶里的馨香已解开她所有纠结。
“世上哪有什么好聚好散呢顾总?只有藕断丝连。我觉得,保持从前的失联状态对大家都好。”
她以退为进,顾长风却见招拆招,“失联的结果当然最好,但什么时候失联,就算排队,也该排到我来决定了吧。”
宋诗嘉眨了眨眼,鼻间的馨香还在萦绕,当即回:“您当然可以决定什么时候,但我没有配合的理由。”
顾长风不再接话,稳稳转个弯,车子上了另条道。
半小时后,宋诗嘉丢盔卸甲。
六年之间,宋诗嘉再没来过这裏。
她怕,怕看见面目全非或一地灰烬,哪怕是工作需要她也宁愿绕路走另外的道。只她假设了千万遍,也万万没想到,曾经的小洋房还原封不动地屹立,而那片紫荆和迎春,也开得比她在时还要好。
盛夏夕阳,烈烈云烧,女孩的发丝被半缕清风撩起,眼底印着整个世界的紫与黄,失声。
顾长风牵着木然的她徐徐缓行,朝满园景色走去,一步一个字,“你不是要我给你理由吗?这就是。”
说话的人顿了顿。
“这片茂盛的迎春,够不够换个好散的结局。”
宋诗嘉被罩在层层峦峦的枝桠花朵中,直到远方最后一缕光消失,才回过神来。
离她十步之遥的男子本想说点什么,接了一通急电,打算回城。
宋诗嘉以为他因自己的不发一言而生气,慌不择路跟上那道背影,下意识拉了拉对方衣角,试探性地“喂”了一声:“想再续前缘的搞不好是你吧……”
眼睛眨巴眨巴。
本来还维持高姿态的人一下尴尬得要死,也呕得要死:为什么,这么多年她还是没什么改变呢。
真讨厌。
可自己装的x,跪着也得装完啊,于是只能繃着神色顾左右而言他:“有份紧急协议要处理。”
返程路上,宋诗嘉还在回味刚刚看见一片迎春时的震惊。
她倚着后排玻璃窗,看四周路灯快速闪过,思考良久才主动开口问:“什么时候启程?我得请假。”
捏着方向盘的人没料到,手差点打滑,兀自稳了稳,“提前两天过去吧,带你见几个人。”
宋诗嘉又想想,征询意见的口吻:“可以让雪碧同行吗?前几天那场莫名其妙的失踪我心有余悸,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顾长风欲言又止,“她,就不必了吧。上次绑她的人并非来者不善。”
他的话令宋诗嘉生疑。
其实近两个月来,阮雪碧也偶尔留下只字词组就失踪,没几天又自发性回家,说心情不好周边小城走了一遭,可像这样堂而皇之的上门却是首次。
但既然顾长风这样讲,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
“那……你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