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怨歌行 飞樱 1413 字 3个月前

“难道陛下……期望臣妾像无贤无德的妒妇一般哭闹发作,然后利用司马家的权势逼迫陛下改变主意?”司马回雪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不禁又自嘲地一笑说道。

“你……会那样做吗?”曹髦终于开口,眼神紧紧锁住她的容颜,凝神观察着她神色间的丝毫变化。

司马回雪的脸色倏然雪白,在她自己能够冷静地控制情绪的发作之前,两颗大大的泪珠就已经涌上了她的眼中,随即随着她的眨眼而落到双颊上。她的双膝一软,就跌坐在地上了。

曹髦吃惊地看着她这种沉默却激烈的反应,一时间竟然错愕得不知如何是好,更忘记了要伸手将她拉起来。

“很好,卞解忧……”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念着这个战胜了她的女人的名字,双手在裙褶里扭绞着丝帕,用力得指尖都微微发白了。

“这也没有什么值得她好得意的,不战而胜,且胜之不武!”她从牙缝里一字字地挤出这句话,死白的面色是那样凄厉的痛苦绝望;这语气、这神情甚至吓住了他,他不由得往后倒退了一步。

“如果我不是司马家的女儿,她断断不可能超越我之上而成为未来的皇后!如果没有这个姓氏的阻挡呵……”她痛苦地跌跪在地上,双手发狠地捶着地面,泪落如雨。

“陛下就是想要赌这一口气,就是想要和司马家族斗这一时之气、逞这一时之威风;可即使陛下赌赢了,卞解忧成了皇后,又改变得了什么呢?陛下可以因为我是司马家的女儿而鄙视我、厌弃我,却绝不会因为这种无情的遗弃而从此斗倒了司马家族……”她一次次痛苦地以首叩地,直撞得鬓发散乱、饰物零落,却仍不肯罢。她直率尖锐的话语第一次这样清晰地撕裂了他们之间那层“相敬如冰”的温情面纱,直刺问题的核心。

“陛下想要伤害整个司马家族,可最后到头来,只伤害了我一个人而已……司马家永远有其它的方法使陛下让步、不得不就范,即使输了这一仗,他们还是会找到其它赢回面子的方法!可是我呢?我只是因为顶着‘司马’这个姓氏,就失去了公平相争的机会,输得不明不白,沦为后宫的笑柄……”她重重地将前额最后一次叩击于地,痛哭失声。

“我好恨哪!我是那么地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只因为这样的理由而输掉了整场战争……”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都泛白了;汹涌的泪水浸湿了地面。她连最后的一丝身为司马家之女的尊严,以及行止高雅得体、在皇帝面前谦称自己为“臣妾”的礼仪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并不是不甘心没能成为皇后,我根本不在意那个虚幻的名衔,可是我不甘心就因为我姓‘司马’,所以从第一天开始陛下就厌憎着我、疏远着我,视我如洪水猛兽……”

曹髦的脸色铁青,因为她这样毫不掩饰的猛烈绝望,和直接了当地点出这场争斗的根本原因,而使得他觉得在她面前,自己好象突然被人看穿那样,狼狈且无所遁形了。

“你还不赶快起来?在地上捶胸顿足、披头散发地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他沉下了脸,严厉地说道。“以你今天这样善妒的表现、不顾礼仪地在朕面前大闹,你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胜算,能被册封为皇后?”

司马回雪慢慢地抬起了头来,虽然脸上泪迹未干、双眼有点红肿,衣饰也有些乱了,可是她惊人的美貌与冷静下来的气质,仍然使人很难移开视线。

看着曹髦直起了腰,踱到窗前负手而立,只把背影对着自己;她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好象浑身的力气一瞬间都被掏空了一样,跌坐在床边,头倚着一根雕有凤凰于飞图案的床柱,苍白的脸上浮起虚弱的笑容。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

她低低地轻吟着,引得在窗前的他讶然回首,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在做什么?”她所背诵的段落,不是他的叔祖、陈思王曹植的名篇《洛神赋》里的吗?在这种激烈争执之后,她为何要突然念诵这些和情势完全扯不上关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