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仪。”小柳儿自外边悄无声息地进入内室,站于司马回雪身旁低声一唤。
正在铜镜前整理云鬓的司马回雪闻声蓦然回首,简洁问道:“我吩咐你去私下探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小柳儿恭谨道:“已有结果。”语毕更趋近司马回雪耳旁,以只容她们两人听到的低声仔细说道:“果如昭仪所料,是贾充在大将军面前进言说‘主公乘父兄之基业,恩德未及四海;今弃天子而去,若一朝有变,悔之何及?不如奏请太后及天子一同出征,可保无虞’……”
她转述的话刚一说完,司马回雪已陡然站起,气得右手握拳,向镜台上狠狠一击。“我就知道……这厮心计阴沉、为人奸险,若不是他怂恿我叔父,断不至于迫得陛下和太后一道亲征!”
她咬着下唇,又气又怒,却感到那么无能为力。她纵使身为司马家族最出色、最受宠的女儿,却无法动摇贾充那小人的根基,无法寻衅贬斥他于万劫不复呵!若是只能如此坐视下去,将来总有一日这贾充会当真害了陛下,会犯下她不可挽回之罪!怎么办?怎么办?
她望着窗外,想起那日曹髦轻轻淡淡的微笑,那无可奈何的语气,那微微带着自嘲的神情……那月色如水的夜里,他们两人皆无法入睡;她枕在他胸膛上,静静听着他的心脏在她耳下有力地跳动。他的一只手抚着她的长发,语气是那样地轻。
“大将军都督天下军马,任从调遣,何必朕自行也?”他云淡风轻地一笑,又道:“我已是这般示弱于他,却还是不得免除这场征战;他竟然拿先帝来压我,说‘昔日武祖纵横四海,文帝、明帝有包括宇宙之志,并吞八荒之心;凡遇大敌,必须自行’!所以我也一定要‘追配先君,扫清故孽’!故孽呵……”
他长叹,似笑非笑道:“忠志勤王,却被称为故孽!今日一役毕后,还会有谁真正忠心于我,还会有谁立意为我魏室社稷荡平奸逆祸乱?”
那时的她,所能做的,也只是紧紧拥抱着他,紧紧倚靠着他的胸膛,在两人的亲吻里,咽下他壮志未竟的深长叹息;她不敢落泪,怕自己会轻易抛弃了自尊和他的立场,苦苦哀求着他放弃这已无法挽回的一切,只为了可以与自己长久厮守相依。可是她不能那么说、那么做,不能在他受了司马家族沉重的压抑打击之后,自己还要来消磨他受伤的心志,去折他那已无法高飞的双翼。
她突然收回自己的思绪,因为窗前的长廊上响起一阵脚步迅速的疾奔之声。在她能够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内室的门已“砰”的一声被人猛然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