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卞皇后各据前殿的一侧,中间隔着偌大的厅堂。室内的气氛静得可怕。卞皇后与司马昭仪两人,很少主动与对方交谈;而既然这两人保持沉默,下面的嫔妃们谁还敢出声?幸好太后也深知这后宫中诡谲情形,每每很快现身;今日,亦不例外。
“参见太后万安。”“太后万福吉祥。”嫔妃们跟随于卞皇后、司马昭仪身后,纷纷下拜请安,口中说着吉祥话。
“好、好,都起来吧,不必多礼。”太后微笑着,显见今日尚算心情不错。她游目四顾,不见曹髦的踪影,不禁问道:“陛下今日早朝竟拖到这么晚吗?”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出声答话。这室内最有资格回话的,也只是卞皇后和司马昭仪两人;可大家谁心裏不清楚,现下的早朝,不过是个摆设的例行公事,相国、大将军司马昭经常在朝中听罢大臣奏报诸事,就径自做下决定,并不征询皇上的意见;现在太后询问为何皇上早朝拖到这时候,这话当着司马昭仪,谁又敢说出来?
看看司马昭仪,只是闻言唇角微勾,挑起一抹讽刺似的笑意,仿佛对大家心底的话早已了然于胸,却并不当众说破。卞解忧见状,就趋前数步回道:“回太后的话,想是今日朝中有要事讨论,因此略略晚了。”
太后微微颔首,又开始象征性地询问一些皇上近日的起居情形。这话题一向令其它嫔妃戒慎恐惧,尤其在司马昭仪失宠、与皇上之间的感情不睦已浮上台面,再无法掩饰丝毫的现在,要当着她的面向太后奏报说皇上曾宿在谁的寝殿、曾下令召幸过谁,不是太困难的一件事吗?
虽然他们失和之后,皇上经常呆在自己寝宫,甚少召幸嫔妃,或是前往皇后的中宫;但这话,谁又敢回奏太后?
即使皇上下令召谁前往寝宫,也只是整晚整晚地坐在案后的椅子上,不批奏折、不说话、也不笑,只是目光深长地漫望着前方,许久之后会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在夜的笼罩下,虽然他们会躺在同一张床上,但是皇上……却并不曾亲幸,也不曾碰触一下这夜自己的枕边人,只是翻身面朝外浅眠,偶尔还会从梦魇中陡然惊醒,但问他时,他却什么也不说。
这是为了什么呢?所有的人都在心裏想着这个问题,可是谁也没有答案,甚至不敢问出口。
但此时,天色却陡然阴沉下来,室内骤然变得暗沉无光、漆黑一片。殿内的人乱作一团,混乱中尖叫声混着恐惧感,不绝于耳。但在这慌乱惊怖的黑暗里,一个身影却无视其它人纷纷进内室躲避的举动,反而转身冲向门口,仰首望着黑暗的天空。
“日有蚀之——”司马回雪喃喃自语,蓦地一步跨出殿门,直奔向殿外暗无天日的阴暗之中。她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蹦出了胸口;她的脚步急促,虽然心底浮现了恐惧,却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