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这个,他本能地感觉不好。可意外的是,主母对他似是颇为喜欢,见了他一面后觉得投缘,还频频招他去院中陪着说话。渐渐的,他也喜欢上了这个博学多识,大气温婉的主母,与她越来越亲近,甚至连自己的亲娘都冷落了。</p>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一个平常的新年夜,主母忽然宣布要将他过继到自己名下,并祭拜祖宗,正式成了他的母亲。</p>
这一下,他的身份水涨船高,府里府外的人都高看他一眼。他也越来越找不着北,一日日混沌下去,直到一年后的冬夜里,母亲的贴身丫鬟急匆匆地跑来,告诉他母亲快不行了。</p>
当时他不甚在意,只觉得母亲是医女,偶尔得些风寒小症不算什么,便继续陪着主母说话。可他不知道的是,那是他最后与母亲见面的机会。他母亲日思夜盼,用尽全部身家,费尽千方百计才把贴身丫鬟送出重重封锁的院门,却被他这么轻忽地错过去了。</p>
有些事,一旦错过便是一辈子。再次见到母亲的时候,她穿着鲜艳的寿衣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当时他怕极了,躲在主母膝下不停地哭。可主母貌似没有之前那么有耐心了,见他哭个没完也只是冷着一张脸,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p>
直到很后来很后来,他从当年的无知小童长成了一个男人,蓦然回首,才惊觉昔日变故并不简单。可时过境迁,如今知道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是小昌候千金的儿子,主母是父亲独子的母亲,他们互相利用,互相汲取,谁也离不了谁,这已经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了。</p>
于是,陈年旧事只能被暗暗压在心底,不仅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面上还要做足一副母慈子孝的假象。因为只有这样父亲才会开心,才会踏踏实实地为某前程,而不是得空就去妓院窑子里胡闹,带回来一个又一个妖艳贱货,再由他和主母联手把人踢出去。</p>
这样的心酸往事,夜里想起来都会觉得浑身发冷,更何况被人这么漫不经心地提起来?或许是说者无心吧,但听在他的耳中,就如利箭一般刺耳。</p>
“钟公子?”沈重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沈重山微微一笑,道,“公子看着面善,似乎与本官昔年为夫人聘请过的一位医女颇为相似......哦,公子莫要多想,在下也只是随口一说。公子乃是小昌候千金之子,侯府千金,一介医女怎可与之相提并论?”</p>
闻言,钟祈之却忽然想起了凌萧的话,猛然回击道:“医女怎么了?医者悬壶济世,正如师者传道受业,此二者当是世间最值得人尊敬之人。”</p>
“哦?”闻言,沈重山的眼睛亮了亮,像是觉得颇为有趣,嘴角一弯,笑容里终于带了些暖和气,“公子是这么认为的吗?”</p>
“不这么认为干吗要这么说?”钟祈之懒得再跟他客套,也学着他的样子,斜乜了他一眼。</p>
“嗯......”没想到,沈重山却丝毫不以为忤,沉吟片刻,忽然对外面扬声道,“这个刘蜚,怎么抬个席面要这么些功夫?抬过来了就赶紧送进来,钟公子还等着呢!”</p>(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