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all>她没有一天不想他,但是也没有主动和他联络过。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来解脱和证实自己,她会给他时间。爱一个人,就 给他时间吧。对于爱情来说,时间很重要。</sm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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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恩上大四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
这一年,小恩大部分时间在一家国有企业实习,少部分时间在学校准备毕业考试和毕业论文,偶尔会去咖啡店帮帮忙。康杰知道她忙,不再让她干活,但是工资照付。小恩心裏过意不去,康杰说,就算是朋友之间帮忙吧,以后她有了钱再还他。小恩心裏对他无限感激。但也只能是感激。
她一直没有杜进的任何消息。她没有一天不想他,但是也没有主动和他联络过。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来解脱和证实自己,她会给他时间。爱一个人,就给他时间吧。对于爱情来说,时间很重要。
她在等杜进,而康杰在等她。爱情总是这样纠结、拧巴。也许,这就是爱情,纠结、拧巴才是爱情的常态。
这年冬天,崔璨突然来北京找小恩。崔璨与小恩久不联络了,小恩猜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果然,崔璨一见小恩就哭了起来,小恩忙劝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崔璨的丈夫这些年一直在做不法经营,前段时间,警方在其经营场所查出大量毒品,遂进行彻查,证实这家夜总会长期进行黄赌毒活动,其丈夫被刑拘后被判重刑,财产全部没收。崔璨因为在家照顾孩子没有参与经营而逃得一劫。然而已无力生存,只好将孩子交给公婆抚养,自己回了母亲家。祸不单行,不久前,小恩的舅妈因为连续两天两夜打麻将疲劳过度突然间晕倒,送到医院抢救,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因为大脑神经出现问题而瘫痪,目前急需做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小恩听后大惊,忙说:“那就赶快做手术啊!还等什么呢?”
崔璨又垂泪说:“做手术一是需要转院来北京,当地的医院做不了。二是需要钱,至少30万,家里没有。”
小恩思忖了一下,说:“这样吧,北京的医院我来联系,做手术的钱我来借。你回去和舅舅一起尽快把舅妈带到北京来做手术吧。”
崔璨又哭了,抱住小恩,千恩万谢。
小恩在网上搜查了医院,又思虑了半天,决定向康杰求助。
康杰听后二话没说,将一张银行卡交到小恩手里:“这是40万,本来是准备结婚用的,可我到现在还单着呢,连个女朋友也没混上,所以不急着用,还是给你救命用吧!”
小恩差一点眼泪涌出,要写借条给他,康杰说:“不用写那个,我还信不过你吗?”
小恩坚持写了一张借条给他:“康杰,感谢的话就不再说了。等我毕业挣了钱,马上还给你!”
“不急,真的不急。我就是结婚也找个可以裸婚的。钱你就放心用吧,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不还也没关系,就当捐助了。对了,医院联系好了吗?要不要帮忙?”
“网上联系好了,我下午再去一趟安贞医院。”
“我陪你去。”
“不用不用,真不用。”
“别客气嘛,老朋友了,帮个忙应该的。”
舅妈的手术做得很顺利,也挺成功。除了说话不利落之外,一个月后基本康复了。
这段时间,小恩和康杰不时来医院照顾舅妈。舅妈做完手术看到小恩就哭了,然后拉着小恩的手口齿不清地忏悔了半日,说是自己当初对小恩太狠毒,痛骂自己不是人,希望小恩原谅自己。
小恩笑着安抚舅妈,嘱咐她以后千万别再没日没夜地打麻将。
舅妈、舅舅还有崔璨都认定康杰是小恩的男朋友,不停地夸赞他,还邀请他有空去X市的家里玩。
小恩心裏对康杰又多了几分愧疚。
舅妈康复出院欲回X市,康杰开车将舅妈一家送到北京站。
返回时,小恩坐在康杰身边,一路看着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突然说:“康杰,我决定了,等我毕业那天,如果他还不来找我,我就嫁给你!”
康杰的手蓦地颤抖了一下,他看着前方开心地笑着说:“真的吗?哇噢,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小恩晃了晃头,泪水模糊了双眼,抬眼看去,天空蔚蓝,很罕见的那种水汪汪的蓝,阳光也异常明亮,钻石般闪着光,刺得眼睛微微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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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放寒假了,这是小恩大学期间最后一个假期。放假期间,学校宿舍是要锁大门的,小恩不想回舅舅家,再说还要在公司里实习,于是再次面临假期去哪里住的问题。
康杰请她去他家里住,房子已经装修好了,完全是按她喜欢的风格装的。康杰说:“你去住吧,一些小饰品正好可以帮我布置一下,就按你喜欢的布置就好。”
小恩说:“谢谢你康杰,你总是在替我考虑。可是,我害怕会让你失望,那天说的话太冲动,我……”
“后悔了是吗?没关系,我们还是朋友就好!”康杰说,他真是个特别的男子,他的大度和好心态都是超越常人的。
“嗯,我们会一直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一生都是!”小恩真诚地说。
“那你去我那里住吗?”
“不,还是不去了。我和方一晴一起租房住。”
“方一晴,你那个舍友吗?”方一晴和她男朋友曾去书语咖啡店喝过咖啡,小恩向康杰介绍过她,所以康杰对她有印象。
“嗯,她的实习单位离我们公司不远,我们可以一起上下班。”小恩说。
“那她那个男朋友呢?不和她一起住吗?”
“一起住。她帮他联系的实习单位,他们一起租房住。”
“你和一对情侣在一起住,方便吗?”
“应该没问题,是方一晴主动邀请我去的,她租了套一居室,客厅里加了张单人床,她和她男朋友住里间,我住外面,我们各住各的互不干扰,分担房租,她说这样可以省钱。”
“住客厅?这怎么行呢?会很不方便的!”
“凑合吧,反正也就个把月,开了学我再搬回学校住。”小恩说。
“那好吧,你先住过去。如果觉得不方便,就再搬到我那儿去。如果你实在不想和我一起住,我可以搬到我父母那里去,你自己住那套房子。”康杰说。
小恩心裏忽地又是一阵感动:康杰,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样好?
放假了,小恩搬到了婷婷和她男朋友租住的房子里。
房子狭小而破旧,简装的墙壁多处龟裂,地板砖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几样很简陋的家具,沙发带着破洞,掉了柜门的旧衣柜,电视机看着看着经常突然出现一片雪花,厨房狭窄而油腻,不时会有蟑螂现身。就是这样的房子,还要每月三千元。
实习期间没有收入,还要拼命表现,因为要争取毕业后被留下,这样就不用再煞费苦心找工作了。北京是这样人才济济,硕士生、博士生如同深海里的鱼四处游来游去,现在稍稍像样的单位招聘员工动不动就要求硕士以上学历,本科生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条低能量的小鱼小虾,根本不予考虑。所以即使是北大这样的名校毕业生,找一份像样的工作也不是容易的。
本科毕业后考研,小恩不是没有考虑过,也不是没有实力,凭她的成绩考一个北大研究生并非难事,但是谁来为她提供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呢?杜进吗?他只是个杳无消息的梦中人;康杰吗?她欠他的太多了,不能再欠他的。所以,思量再三她还是放弃了马上考研的念头,先找一份工作挣到生活费再说别的吧。
况且,她本性是一个很女子气的人,并不想使自己成为一个让自己看了都了无兴趣的“灭绝师太”,而宁愿做一个平凡无奇的太太,有一份不太劳累又可以自立的职业,有一个温馨煦暖的家庭,与一个心爱的男人生一个健康可爱的宝宝,然后陪伴着他慢慢老去。
女人再强也不能丢失了女人的属性和天职,她认为。
可是,这个心爱的男人在哪里呢?
无论多累多苦,她仍是每日每夜思念他,他是否会思念我呢?他是否已经将我忘记?
思念是一只兽,伏在心裏的兽,需要喂养,见面或者给予它爱的信息。如果长时间得不到喂养,它会要么发狂,要么饿死。
你是要它活活饿死吗?为什么这么久没有任何消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用问吗?他离不了婚,争取不到自由,他不能给你想要的,所以他没法来找你。如此简单的道理,你不明白吗?用得着如此纠结吗?
一场又一场自我与自我的战争又开始了,或者是从未停止过。如此激烈,如此纠结,一轮又一轮,把她折磨得心力交瘁苦不堪言,一颗心快被击成碎片,整个人也要被拧成两半!
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憔悴,眼睛水肿,黑眼圈日益明显。
小恩,你是个弱智。女人一动情,智商便为零。果然如此!你为何不能停止用情,对一个杳无消息虚无缥缈的衰男人用什么情呢?他如此低能,如此不顾及你,他值得你这样吗?她质疑自己,质问自己。
可是没用,情感的事非理智所能控制,那是潜意识里的骚动不安,控制不了的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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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发现,与方一晴和阿旭住在一起,也是个弱智的决定。
对方是一对初入爱巢的情侣,每日出双入对甜蜜恩爱,反衬得她的形单影只格外凄凉。两个人晚上经常依偎在沙发上看电视或是玩电脑,小恩知趣地躲在自己的小床里看书或上网,小床四周围着布帘,经常是小恩在裏面屏声敛气,外面那对情侣在沙发上缠绵拥吻。小恩不敢出去,即使上个厕所也心有顾忌。晚饭通常是小恩和方一晴两个女生一起做,三个人在一张桌上吃,不免有些别扭,小恩想把饭菜端进裏面房间自己吃,方一晴又不允许,她是个喜欢热闹的女生,喜欢吃饭的时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需要身边有听众不停地应和她。于是,每天晚上的晚餐时间,对于小恩来说真是难熬得如同受刑一般,感觉自己就像个大灯泡,照亮了别人,难堪了自己。
有时候阿旭不在,方一晴会没完没了地和小恩聊天。曾多次问起她和杜进的事。小恩并不避讳,把自己和杜进的故事一五一十讲给方一晴听。她知道自己心中迷惑,需要一个闺中密友为自己指点迷津。
“哇塞!你们俩的爱情真够传奇的!他居然和别的女人结了婚,还放下话要你等他,你还真就这么死心眼儿地默默等他。”方一晴说。
“不这样还能怎么着?”小恩叹口气说。
“去主动出击啊!催他离婚,给你一个结果!”方一晴眨眨眼睛说。
“不,我还是等吧。”小恩摇摇头。
“你啊,为了自尊把自己搞得这么被动,值吗?是自尊重要还是爱情重要?你应该向我学习一下,你看我,如果不是主动出击,紧紧抓住阿旭不放,那阿旭不是早就成了别的女人的盘中餐了吗?早就告诉过你,这是一个女人主动出击的年代,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来的,不是等来的!”方一晴自信地握着小拳头说。
“可我仍相信心中有者终须有,心中无者何必求。”小恩说。
“哎呀呀,这是哪辈子的老掉牙观念啦,现代爱情根本不适用,心中再有你不求谁给你啊!你遇到的每一个喜欢的人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你自己的心呼唤来的!一句电影台词,可曾听说过?”
小恩心中动摇了,思忖了一会儿,说:“好吧,我打电话给他。”
她战战兢兢地拨打他的手机,听到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叹口气,这是天意!天意难违啊,还是服从吧!
方一晴走后,小恩痛哭了一场。这个未打通的电话使她伤痕累累的心裂开一道新的口子,滴泪滴血痛不可当。
所以所以,还是不要再去碰触这些伤口了,除了带来新的伤和痛,还能得到什么呢?
又要过春节了。除夕这天上午,方一晴同阿旭一起回老家过年去了,房子里只剩了小恩一人。康杰曾打电话给她,要过来陪她一起过年,小恩骗他说自己要回老家去,不要他来。她想一个人清清静静地过年。
可是一个人过年,无论如何也是件凄惨的事。到了晚上,外面鞭炮声声、焰火阵阵,此时万家团圆喜庆和美,独有自己孑然一身形单影只。小恩看着电视里的小品,禁不住心中酸楚。
有几个拜年短信发过来,是中学同学和大学同学的,她一一回复,又发了一串拜年短信。
心底里一直在企盼着能收到他的短信,哪怕只有几个字的祝福和问候,可是没有。她也没有勇气给他发。她怕给他发了短信,而他不予回复,那么她会心如刀绞,滴血滴泪。天啊,自己竟然还是如此在乎他!如果不在乎,怎会将自己搞得这样苦?
她想起大一时的春节,他从北京跑到X市去找她,他们俩来到银杏树下,玉树琼枝的银杏树美极了,那年的焰火美极了。他陪她看焰火,将她推至银杏树下,热烈地拥抱亲吻她。还对她说,以后每个除夕都陪她过。还把她带到家里,一起拥吻着过夜,许下滚烫诺言,一起吃早餐,对她百般关爱留恋。可是今天,不过是三年,竟是如此冷淡,给她一句让她等候的命令,就将她关入冷宫,再也不闻不问,任她心中思念自生自灭。啊,为何对我这样狠心,这样残忍!她哭起来,无法控制自己。
小恩就这样在哭泣和孤寂中度过除夕。
第二天,是新年,她决定让自己快快乐乐地度过。她冲过澡,穿上最漂亮的卡其底色蓝格子的连身羊绒裙,先将长发梳成马尾,然后高高盘起,插上漂亮的水晶发饰,化淡妆,在镜子里对焕然一新的自己微笑。她又打开电脑听欢快的凤凰传奇的歌曲,随着音乐节奏蹦蹦跳跳。
阳光明媚,万象更新,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一个真正内心强大的人,无论经历何种遭遇,都会以智慧安然面对,不改心的寂静和欢乐。她记起在书中读过的这句话,觉得很好,应该努力实践。
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深渊,要渡过去,动用理智渡过去,不能被吞噬。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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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年,小恩一直很忙碌,在公司里没日没夜地工作加班,准备毕业考试和论文,还要抽时间到咖啡店打工。康杰一直每月按时给她发工资,虽然一再说她忙的话就不必来,但她实在不想欠他太多,仍旧坚持每个双休日抽些时间来店里帮忙。
好在一切顺利,毕业考试成绩不错,每科成绩都是一流,论文答辩也顺利通过。那家国企负责人也决定等她一毕业就正式录用她。
毕业典礼那天,小恩如释重负,感觉格外轻松。
终于毕业了,同学们各自准备启程。有的依旧在备考,准备考研,考讬福;有的联系工作,准备进入社会打拼;有的准备结婚,进入安乐小窝,先成家后立业。
方一晴属于第三类人,手里拿着一叠洋红色的结婚请柬,喜气洋洋,见人便发。许多同学笑她二,小恩却从心底里羡慕她。不得不承认,在爱情方面,方一晴比她强得多。
对男友既包容又主动,所以她会赢。也许,现代女子就应该如此吧。可她小恩,的确没做到,所以才会输得一败涂地两手空空。
其实这段时间,这些天,她心底里一直在期待,期待他会突然出现,期待他有一丝丝消息,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此人仿佛已不存在于这个星球上,渺渺然人间蒸发。所有的过去,仿佛不过是一场幻梦。
世间万象都是随缘而起的幻象,真的如此吗?
明天就要离校了。方一晴和阿旭在天津落实了工作,阿旭的父母为二人准备了婚房,二人马上要赶赴津门结婚,在北京租的那套房子转租给了小恩,小恩准备明天就搬过去。康杰已与她约好,明天开车过来帮她搬家。
这天晚上,小恩正在宿舍里和其他女生一起收拾行李,忽然有一个低年级的女生敲门探头进来,说:“有叫施小恩的吗?门口有人找!”
小恩说:“是我。”
那女生笑笑说:“是个帅哥,在宿舍门口等你呢!”说完退出去走了。
小恩心裏一激灵:“难道是他?”
啊,他终于出现了吗?在我大学毕业的这一天,终于出现了!他一定是听到了我内心的呼唤,一定是的!
她听到了自己怦怦怦的心跳声。啊,无论如何他的出现都是个惊喜,无论他情况如何,我都要抓住他,再不放手。她一边下楼一边下决心。
她来到门口,寻找他,但她很快失望了,不是他,没有他。
宿舍门口立着一个穿黑色衣服的年轻男子,但她并不认识。
她走上前去,问:“请问是您找施小恩吗?”
黑衣男子说:“是我,你是小恩?”
小恩点头:“您找我什么事?”
男子上下打量她一番,说:“施小姐,我想请您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什么人?”
“施东方,您的父亲!”
小恩心裏忽悠一下,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去见施东方,您的父亲。”男子声音清晰地重复说。
小恩傻在那里。我的天,这是在拍电视剧吗?父亲?她的人生字典里早已经没有了这个词汇。她的父亲是在她十二岁那年走的,从此音信皆无,她的母亲因此患了抑郁症,自杀身亡,从此父亲这个词汇在她的脑海里就不复存在了。她只当自己是父母双亡的孤儿。
从她十二岁小学在读到她二十二岁大学毕业,整整十年,她都是个没有父亲的孤女。十年后,她的父亲会突然间现身?真的吗?怎么可能?难道死去的人会复活吗?
小恩眨眨眼睛,恢复了意识,对黑衣男子说:“你开什么玩笑呢?我父亲十年前就死了!你该不会是骗子人贩子什么的吧?现在拐骗女大学生的事可屡见不鲜,趁着我还没报警,你还是快走吧。”
黑衣男子笑了笑,从衬衣兜里取出一样东西,递到小恩面前,说:“施总已经料定你不会相信,特意让我给你看这个。”
是一张老照片。小恩接过来仔细看,天哪,那竟然是一张自己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照的全家福!老照片已经泛黄了,可画面仍旧温馨。上面的她是十岁,扎着马尾辫,羞涩地笑着。父母都还年轻,母亲穿着那件洋红色的旗袍裙,清秀温婉;父亲穿着一件米色的休闲装,儒雅温和。这张照片洗了两张,一张被父亲带走,一张至今还在她老家的相册里收藏着。
这张照片使她相信了面前的黑衣男子。她随他出了校门,上了一辆黑色宝马。
宝马在三里屯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停下。黑衣男子彬彬有礼地请小恩下车,将她带至酒店客房……
一切竟和肥皂剧里的剧情一模一样:在高档酒店铺有红地毯的客房里,她见到了消失十年之久的父亲,还是一个亿万富商的父亲!
小恩,你是在做梦吧?还是看电视太着迷而入戏了呢?她一遍遍问着自己。
然而,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境,也不是戏剧,是活生生的现实。
父亲,她的父亲,已经苍老了的父亲,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对着她含着两汪热泪伸出双手,声音颤抖地叫她的名字:“小恩。”
小恩愣愣地看着他,向后退了半步。
施东方眨眨眼睛,讪笑一下,收回伸出的双臂,指指旁边的沙发椅,说:“小恩,坐吧。”
小恩在沙发椅上坐下,父亲也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小恩低头看着地毯,无语。地毯是鲜艳的玫瑰红色,一尘不染,高档而生硬。
“小恩,我知道,和你说一万个对不起也是没用的。我,对你和你母亲,是罪孽太深了。”父亲开口说,又是一句肥皂剧台词。
“是,没用,一亿个对不起也没用!唯一有用的是使我母亲复活,可是你能吗?能吗?”小恩在心中愠怒地说,可她忍住,保持沉默。
她猜他接下来会为她讲一个故事,一个曲折艰辛传奇得像鲁滨孙漂流记那样的故事,果然,父亲开口款款讲起了他的南洋漂流记——
那年他和那个女人一起到广州做生意,第一笔生意就赔得精光,女人离开了他,跟另一个有钱的生意人跑了。他只身一人、身无分文,还欠了债,就去给债主打工,拼命苦干三年,攒下一点本钱,就去做赌玉石生意。又赔了数次,积累了经验,终于赌赢一次,赚了五百万。然后用这第一桶金做起了珠宝生意。后来他结识了一个新加坡独身女人,那女人很有商业头脑,帮他赚了许多钱,与他结婚,又帮他办了移民手续,二人定居新加坡,一起经营珠宝。
他说,这些年来,他心裏一直想着小恩母女,苦苦思念,只是前些年一直不顺,自身难保,没脸也没心情与他们母女联络。后来,境况好转,他的新加坡妻子又不许他回来,也不许他与国内任何亲友联络,以死相逼,他无可奈何。两年前,妻子患了子宫癌,他又一直忙于治疗照顾,不久前妻子去世,他才得以解脱。这一蹉跎竟是十年。办完丧事后,他即刻回国,赶到X市,辗转找到小恩舅舅,打听小恩母女的情况,又即刻赶来北京,与女儿相见。其实一个月前已经抵京,得知小恩马上要毕业,事务繁忙,不敢打扰,等到今天毕业典礼完毕,才让助理小徐开车接小恩来见面。
听完这个故事,小恩冷冷一笑,说:“好吧,你的故事讲完了,我们也见过了,你有你的苦衷,我都理解,也原谅。我该走了。”说完,起身便要走。
“小恩,就这么走了吗?再坐会儿好不好?”父亲恳求。
小恩坐下说:“还有事吗?”
父亲叹口气说:“小恩,我知道我现在请求你真心原谅是不可能的,但是,请给我机会让我弥补好吗?”
“弥补?怎么弥补?你能让我母亲复活吗?能让时光倒流给我一个幸福美好的青春期吗?能吗?能吗?能吗?”小恩在心裏激愤地呼喊,但她仍拼命控制着自己,保持沉默。
“我知道你已经毕业了,马上要参加工作。我会把珠宝行搬到北京来,让你管理,我已经让徐助理在北三环买下一套房产,二百平方米的精装独栋,让你居住。以后我的财产全部归你所有,让你支配。我已经老了,除了小恩你,别无儿女,所以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父亲真诚地说。
“你的资产有多少?”小恩问。
“将近三百亿。”父亲说。
“哈!真是天上掉下个富爸爸!想不到我竟从贫困生摇身变成了传说中的富家女!”小恩在心中苦笑着自嘲。
她站起身来,平静地说:“爸,谢谢您。我已经长大了,也找到了工作,足可以自立,我不需要您的钱。不是不原谅您,是真不需要!我不认为一个年轻人有很多钱是件好事,有钱会使他成为废人,失去很多体验人生的机会。钱是买不来幸福的,没准儿还会带来灾难,您的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走了!”
说罢,转身离去。态度决绝,不容父亲挽留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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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恩从学校宿舍搬到了租住处。
康杰帮她搬家,又帮她收拾了半天房间。他是个细心而热忱的人,提前帮她买好了洁具、洗漱用品、新的窗帘、床单和沙发罩,连蟑螂药都买了。
各个房间都清理过。厨房里最脏,灶上地上都是厚厚的油垢。小恩和康杰一起清理了两个小时,厨房才变得像个样子。一试抽油烟机是坏的。衞生间里的抽水马桶也淅淅沥沥地漏水。康杰又马上动手维修。
忙了一整天,房间里总算像个样子,比方一晴住的时候整洁完善了许多。
小恩去附近的超市里买来馒头和青菜,动手做了一餐晚饭,二人静静地吃过。
吃完饭,康杰抢着把碗盘洗涮干净。
小恩看着他在白炽灯下忙忙碌碌,心中感觉暖洋洋的,又觉得对他充满歉意。
小恩说:“康杰,别忙了,过来歇会儿吧。”
“OK!”康杰擦擦手,坐到沙发上。
小恩也在沙发上坐下,与他保持半米远的距离。
“康杰,谢谢你。”小恩说,“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
“别客气小恩,我们是朋友嘛!其实,我应该感谢你,要不是你,我的咖啡店恐怕早就关门歇菜啦!”
“不会的,我没那么重要!没有我,别人也会帮你,你是吉人自有天相。”小恩说。
“可是你在我心裏真的很重要,别人无法代替。”康杰说,一边轻轻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裏,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我知道。我也记得对你的承诺。”小恩躲闪着他的目光,看着他的手说,“可是,康杰,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段时间,我想先把工作稳定一下。”
康杰笑,放开她的手,说:“没问题,小恩,我妈对我的要求是最晚四十岁结婚,我才三十岁,还可以等你十年,够吗?”
小恩也笑了:“用不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