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长康杰自然欣喜得很,不禁对小恩这位长相清新、气质高雅的小学妹另眼相看,给她涨了薪水,预支给她两个月的工资,还奖给她一部新的三星手机。康杰本人也变得勤快了起来,不再懒洋洋地一味玩游戏,而是帮着小恩打理咖啡店里的各种事务。店里的水电费、税务费、书刊的购进、咖啡供货商的联系,还有店面衞生的维护,大多是小恩一手包揽,康杰只是打打下手而已。

有一次,诺诺笑着说:“小恩姐像是店主,我哥倒像是小恩姐聘来的店员呢!”

康杰也笑着说:“就是就是,我现在恨不得把咖啡店交给小恩打理呢!我好当个甩手掌柜,撒开欢地玩游戏。”

小恩微笑不语,低头调制一杯巧克力咖啡。

诺诺说:“哥,遇到小恩姐是你的福气,你可对人家好点儿啊,把人家气走你可就傻眼了。”

康杰点头:“嗯,诺诺说得对。小恩,你那儿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能帮上的肯定帮。”

小恩抬起头,说:“谢谢。我还真有点事儿想请你帮个忙。学校里放了假,宿舍里人差不多走光了,宿管也要回家,宿舍不让住了,我想能不能暂时住到店里,我就住里间那个小休息室。”

康杰说:“噢,这是个问题。不过,那休息室太小了,只有一张沙发,怎么能住人呢?这样吧,你搬到我家去住,和诺诺住一起,怎么样?诺诺你没意见吧?”

诺诺笑出两个旋动的小酒窝,说:“我当然没意见,欢迎小恩姐和我一起住,我自己住一个大房间还有点害怕呢!”

“这,合适吗?”小恩有点犹豫。

“合适合适,没什么不合适的!”康杰说,“家里是两室一厅,就我和妹妹住,父母另有房子,我和诺诺是一对懒蛋,谁也不爱收拾房间,搞得和狗窝差不多,你去了,正好有个人收拾收拾,我们也能住得像个人样!”

“唉,哥啊,说到底还是要人家小恩姐当你的清洁工啊!”诺诺笑着说。

小恩忙说:“没关系,就是给你们当保姆也是应该的,现在北京的房租多贵啊,你们不收我钱我就多谢了。”

就这样,小恩搬进了康杰家里,和诺诺住在了一起。三个人一起经营咖啡店,同吃同住同劳动,相处得倒也和谐融洽。

她一天到晚在咖啡店忙碌,半夜回住处收拾衞生后入睡,不让自己有片刻闲暇,因为她害怕面对自己的内心。

心中仍有疼痛,间歇性疼痛。每到凌晨,在醒来的一刹那,脑海里的小鬼儿仍旧会跳出来,与她对话,争辩,甚至争吵,纠缠牵绊挥之不去。

一颗心还是在执迷地思念他。思念真的是一种病,一种难以治愈的顽疾。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上了相思癌。

心之最底处,还是在盼望他来寻找自己。她从行李箱里取出那部旧手机,按下开机键。有几个未接电话的提示,表姐的两个,方一晴的一个,但没有一个是他的。有一个传过来的彩信,打开,竟是他和婷婷在飞机上亲昵的照片,她的心被开水烫到似的疼痛难忍。她把旧手机丢进了垃圾桶。

小恩在半夜里偷偷哭泣,电话也忘记回复。

<p/><h3 class="center">06</h3>

此时,杜进正乘坐夜班火车去往X市。

杜进抵达X市的时候是早上。已经将近三年没有回来了,X市变化很大。许多旧楼房都已拆迁,马路也拓宽了好几倍。出火车站打车来到光华里小区,吃了一惊,才想起小恩说过这个小区早已拆迁,原来的居民不知迁往何处,新的楼房正在建造中,到处堆满砖石水泥板等建材,还有被架起的铁管和起重机。原来的大门和门房被拆成一片废墟,像是未来得及清理。那两株银杏树还在,并没有被破坏,冬天落光了叶子,虽然萧索枯淡,但依旧很美,淡泊高洁地挺立着,很像是两位静立的隐士,淡然面对世态炎凉、变幻宠辱。

向路人打听原居民的去处,一位阿姨告诉他说他们迁到了城西的一个叫绿色家园的小区。他便打车到了绿色家园。在大门口,向门衞打听小恩舅舅家的地址,门衞却说这裏住户很多,没有一一登记过,具体谁家住哪儿并不清楚。他只好在门口等待,想着小恩或许会出来办事。

一直等到将近中午时分,也不见小恩的影子。他想进到小区里,和住户打听,或者挨家挨户敲门寻找。

正要进去,却见一辆酒红色的跑车从大门口驶出来,车上坐着一个戴墨镜,衣着华丽的女子,那女子注意到了他,将车刹住,冲他大声喊:“杜进——”

杜进一怔,仔细看去。那女子将墨镜摘下来,冲他一笑。原来是崔璨!

杜进忙走上前去:“崔璨,你好!”

崔璨笑着说:“你怎么回来啦?小恩呢,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杜进又一怔:“我就是来找小恩的,怎么,她没回来吗?”

“没回啊!我给她打过电话,没打通,我以为她一直和你在一起哪!”崔璨迎着白亮亮的太阳光,眯起眼睛说。

“哦,没有,我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以为她放假后回家来了呢!”

“你们俩不是一直挺好的吗,分手了吗?”崔璨撩了一下滑到右眼角的大|波浪说。

“没,没分手,只是闹了点小误会。”杜进有点窘迫地说。

“小误会?小恩没出什么事吧?我可告诉你,对我小妹好点,不然我饶不了你!”崔璨说。

“当然,我会对她好的,放心吧。”杜进忙说,想想又说,“既然小恩没回来,肯定还是在北京,那我就回去找她了。你们都还好吧,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我们都好着呢!小恩告诉过你吧,我早就结婚了,老公是本市有名的富豪,我现在嘛,住豪宅开跑车,不比嫁给你差吧?”崔璨得意扬扬地说。

“当然当然,你幸亏没嫁给我。”杜进说,“那好,我就回北京了,对了,我把我手机号告诉你吧,小恩有什么消息,记着告诉我好吗?”

“行行行,没问题,你说吧。”崔璨掏出手机说。

回到北京,杜进又一次来到北大校园,见女生宿舍楼仍是锁着的,裏面空无一人。杜进站在门外,从下午三点钟一直等到深夜,并没有见到有一个人归来。隆冬的天气冷风彻骨,杜进裹紧身上黑色的毛呢大衣,在宿舍楼前徘徊。白日的雾霾被冷风吹散,星星稀落而高远,闪烁着虚虚渺渺的冷光。月亮欲圆还缺,似一个冷静而脆薄的冰团挂在天边。

星星一个个闭上疲惫的眼睛,月亮也钻进白云的被子昏昏欲睡,要等的人却依旧不见踪影。

他只好慢慢走出校园,在街上低速开车。心裏茫然如同笼着一层雾气的旷野。北京这么大,你在哪里呢?小恩。

此时,小恩正在书语咖啡店关门打烊。每天夜里12点准时下班,然后同康杰和诺诺一起返回住处,住处离咖啡店不远,开车半小时即到。康杰开一辆德国老式汽车,载着两个妹妹回去。

开车之前,康杰回头看了一眼小恩,见小恩穿了一件米色短款旧棉服,好像很单薄,便把自己的羊绒大衣脱下来,递给小恩,说:“把这个穿上,穿这么少容易感冒。”

小恩推辞说:“我不冷,真的不冷。还是你穿吧。”

“行啦,快穿上吧。女孩子怕冻,我是男人火力壮!”康杰说完发动引擎开车。一边开车一边说:“诺诺你明天上午带小恩去商场逛逛吧,给小恩买件新大衣,算是发奖金啊,不许拒绝!”

诺诺说:“好啊好啊,我也买一件行吗?”

“省省吧你,你都买了多少衣服了,把你没穿过的送几件给小恩。”康杰说。

“没问题,等回去让小恩姐随便挑。”诺诺大方地说。

小恩心裏一阵暖流淌过。这是好心肠的兄妹俩,她庆幸自己能遇到他们。

诺诺把头凑到小恩肩膀上,悄悄对她说:“小恩姐,我哥八成是喜欢上你了。”

小恩倏地脸红了,轻轻拍了诺诺一小下,说:“瞎说什么哪!”

“真的真的,我哥从来没对别的女孩子这么关心过。”诺诺一本正经地小声说。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大声点,让我也听听。”康杰看着前方晶光闪烁的路灯说。

“我说你八成是喜欢上小恩姐了!”诺诺提高声音说。

“不许乱说!”小恩捂着诺诺的嘴说。

诺诺嘻嘻笑起来。康杰看着车窗外也笑了,北京冬天的夜色凛冽而美好。

在一个路口,康杰的德国老式汽车与杜进的深蓝色保时捷相对开过去。小恩和杜进谁也没有注意到谁,在薄薄的一层夜色里再一次擦肩而过。

<p/><h3 class="center">07</h3>

马上要过春节了,康杰和妹妹要到父母家团聚,咖啡店即将关门歇业。康杰邀请小恩到他家里去一起过年,小恩拒绝了,说要回X市去过节。康杰说,那好吧。然后帮她在网上订火车票。

这天,杜进正在公司里看文件,收到一个短信,是崔璨的,说小恩有消息了,并且告诉了他小恩现在打工的地址。

杜进扔下手头的文件,迅速开车去了书语咖啡店。只见一个小姑娘正在关店门。

杜进在她背后说:“您好,请问小恩在吗?”

小姑娘回过头来,打量了杜进一眼,说:“小恩走了。”

“去哪里了?”

“回老家过年去了。”

“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也就一个小时吧。”

“是坐火车吗?”

“嗯,下午三点的D车,她男朋友送她去的北京站。”

“男朋友?”杜进心头一紧。

“是啊,也就是这家店的店主。哎,你是谁?该不会是她前男友吧?”诺诺探询地看着他说。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现在是下午两点钟,应该来得及,他转身便走,迅速开车驶往北京站。

又是一个重度雾霾天,一路堵车,杜进心裏焦急得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到了北京站,已经是下午三点零五分。到处是一团团一簇簇等待乘车回家过年的旅客,哪里还有他要找的人的影子!杜进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眼前乱哄哄的,人群恍恍惚惚仿佛变成一团一团铅灰色的积雨云,一阵一阵地头晕……

大年三十那天上午,杜进仍处于情绪低迷状态,懒洋洋地歪在床上看书。手机在振动,是林婷婷的电话,他懒得接听,任手机在那里一阵一阵嗡嗡作响,直到对方失去耐心。

杜夫人敲门进来,说:“儿子,刚才婷婷来电话了,说邀请咱们俩去林家一起过年,你林叔叔也是这个意思。你准备一下,给婷婷带点礼物。”

“不去!”杜进皱着眉头冷冷地说。

“为什么啊儿子?”杜夫人不解地说。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杜进,大过年的,你让妈妈高兴点行吗?”杜夫人以恳求的口吻说。

“妈,不是我不想让您高兴,您要去林家过年您自己去好了,我有我自己的事!”杜进说。

“大过年的你能有什么事?公司不是已经放假了吗?”

“不是公司的事,我想到外地去散散心。”

“到外地去散心,你要到哪里去?”

“妈,你能不能给我点自由,我到哪里去一定要经过你的审批吗?”

“我不是不给你自由,儿子,你懂事点行吗,这大过年的家家都在团聚,你往外地跑什么啊,你就是非要走也得让我知道你去哪里吧?”杜夫人急切地说。

“我去天涯海角,行了吧?”杜进没好气地说。

“天涯海角?是去海南吗?那让婷婷陪你去?”

“不需要!”杜进说完,把手中的书扔掉,简单地收拾好行李,拎起箱子便向外走。

“哎,杜进,杜进,你是去机场吗,我开车送你去!”杜夫人在他后面喊。

“不需要,我自己打车去!”杜进头也不回地一边下楼一边说。

<p/><h3 class="center">08</h3>

除夕夜,下了一场大雪。雪花洋洋洒洒像是白色的烟花,在空中无声地盛开飘落,落地熄灭。

小恩陪舅舅、舅妈吃过年夜饭,舅舅舅妈打开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小恩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便出家门,在小区门口漫步,观望。

大雪已经变成了很细小的雪沫儿,静悄悄地断断续续地洒落,洒在人皮肤上清清凉凉的,如同一种无言的诉说。地上白茫茫一片,像是天上的诸神给大地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毛毯,这样万物便不会觉得冷了。小区门口悬挂着两只洋红色的大灯笼,将红宝石般的光芒映到雪地上,雪地被染成红彤彤一片,反射出幽幽的透明的红光,美好得如同梦境。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起,还不时有焰火绚烂地绽放,然而小恩心裏依旧有淡淡的忧伤,不知为何。

小恩凝视这天上人间绮丽美好的夜色,突然想到原来的居民小区去看一眼那两株银杏树。不知道它们怎么样了,是否还存在着呢?披挂了冰雪的银杏树是怎样一番景象呢?想到银杏树,难免想起旧日时光,想起旧日时光里的人:少年的她,表姐,还有他……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时不时想起过往?为什么不能彻底遗忘?为什么不能活在当下?不是一切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吗?不是下过一万次决心要放下了吗?为什么还是这般纠结与感怀?雪花为什么这样白,放下为什么这样难……

小恩对着那大红色的灯笼使劲甩甩头,想把脑海里水泡般冒出的十万个为什么统统甩掉,然后动身去原来的小区看银杏树。刚在雪地上印下一串脚印,却见一个人影衝着她迎头走过来。那个人穿一件黑色的长款高领毛呢大衣,领子立起遮住了半张脸,但是小恩还是瞬间便认出了他,她的心裏咯噔一下。

两个人在雪地里站住,在相距两米远的地方相互凝望。目光几乎在空气中碰撞出一串火花……小恩疑心自己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出现了幻觉,也许眨眨眼他就不见了,她使劲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再认真地看向前方,他仍旧是存在的。啊,竟然不是幻觉,他来了,真的来了,就站在自己面前呢!

“小恩,你还好吗?”终于,他先开了口。轻轻走上前,拉起她的手。

他的手好冷好冷,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冻透了。她握住他的手。

“杜进,你怎么来了?”她说,感觉自己声音颤抖,忙暗示自己要冷静,不要高兴得太早,不要被一个摇摆的男人轻易感动。如果被感动,那必会后患无穷。

“我来看看你,想和你一起过春节,你还好吗?”杜进微笑看着她说。

“嗯,我挺好的。”她说,想想又说,“你冷吧?要不去家里坐会儿吧?”

“不去你家了,你随我去,可以吗?”

“去哪里?”

“去光华里西区,我原来的住处,那里一直空着,没有别人,我只是想和你说会儿话,待一会儿,可以吗?”他恳求地看着她。

她思忖了片刻,说:“好吧,我正想到那边去看一眼银杏树,一起去吧。”

“嗯,银杏树,除夕夜雪后的银杏树,一定很美的,我们一起去!”杜进高兴地说。

他和她各自将手揣进大衣口袋里,在雪地里慢慢行走,两个人都默默无言,感觉像是在逆着时光之流走回到旧日岁月……时光真的可以倒流吗?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俩来到了银杏树下。大门口仍是废墟一片,被雪毯覆盖着,呈现出螺旋状层层叠叠的不可思议的美感。两株银杏树更是美得不可思议!密集的枝条披挂了白莹莹的冰雪,真正的玉树琼枝,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他和她仰望着洁白美丽的银杏树,心情都微微激荡起来。

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是月光中烁烁发光的苹果。他想拥她入怀,可是不敢,只敢默默地用目光轻拂她的脸庞。不远处有人在放焰火,一朵朵七彩浑圆的大礼花在半空中绚烂地绽放。小恩喜悦地凝视着,他则凝视她的眼睛,在烟花绽放的那一瞬,她的眼睛也是七彩绚烂的,裏面像是有一个微型的光华四射的小宇宙在旋转和释放能量。如此美好绮丽的女子与良宵美景!

他轻轻拉住她的手,说:“走吧,外面太冷,去房间里吧。”

“不,我想在这裏待一会儿看看焰火,我喜欢焰火,从小就喜欢,杜进,你喜欢吗?”小恩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天空说。

“嗯,我也喜欢。”杜进说。他把身上的毛呢大衣脱下来,轻轻披到小恩身上,然后展开双臂拥她入怀。

她一个激灵,想挣开他,他却用力将她紧紧拥住:“小恩,我想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他哈着一串白蒙蒙的热气在她耳际热切地说。

“不,别和我来这一套!”她冷下脸说。

他却不管不顾地拥吻她,将她推至银杏树下,靠着树干热烈地亲吻她。

在他火热沸腾的拥吻中,她觉得自己周身的那层冰壳唰啦唰啦地碎裂,身体越来越温热、越来越柔软,像是熟透的野生浆果,流淌着一股一股甜蜜的柔情和汁水。双唇似乎被他带着火焰的吻点燃,她也开始热烈地回吻他……浓烈狂热的亲吻如同焰火般激越美好,在夜色中释放出灼灼火花。啊,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日思夜想你的拥抱和亲吻,与你在一起,如此陶醉而沉迷,你的胸膛便是我的天堂,也是我今生注定逃不脱的炼狱……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向她的身体贴紧,辗转,融合,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和她的灵魂逼迫出来,紧紧贴在一起,再不分开……

古老的银杏树轻轻摇荡,雪粉簌簌落下,洒在她和他的发丝上、睫毛上、脸上、衣服上,像是清凉无声的警醒。小恩清醒过来,用力挣出他的怀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杜进衝着她笑起来,笑容依旧美好灿烂,在雪光中一闪一闪,如同一轮小太阳焕发着光芒。小恩也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对着他的胸膛一阵捶打……他将她的手捉住,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两个人又温存了一番,然后一起抬头看空中绽放的焰火。

“这个除夕夜过得真好。小恩,”杜进感慨道,“以后每个除夕夜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啊,男人的诺言真像是甜甜脆脆的薄饼,又像是带着毒药的蜜糖,进入嘴裏使你的心不由自主地融化,中毒。而女生,又总是甘之如饴。

她眨眨眼睛,轻轻叹息一声,说:“谢谢你。”

“为什么要这么客气,不相信是吗?我会努力做到!”他说。

看了将近一小时的焰火,两个人都冻透了。她随他来到他原来的家中。他请小恩在沙发上落坐,然后将空调打开,又将一条小薄被子盖到她膝上,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旧日时光。可分明又不是,那时候,他们都青春年少,未经世事,如今她和他都长大了,中间经历了那么多的人事波折,风云变幻……过去是回不去的,只能是此情可待成追忆……

实际上,小恩从他按亮房间灯光,迈入他家门槛的那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她想,她应该冷静理智地面对现实,不要再让那个感性的自我将理性的自我打败……

杜进想要坐到她身边继续与她温存,她冷下脸,指指对面说:“去那边坐吧,我们谈谈。”

杜进只好隔着茶几在她对面的小圆凳上坐下。

“小恩,请你原谅我,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不会再犯了。”杜进恳切地看着她说。

小恩淡然一笑,说:“空调很温暖,让人舒服,可它是中央空调,谁在它旁边它就会温暖谁。可我只想要我自己的小太阳,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愿做你的小太阳,做你的专属暖男,只温暖照耀你一个!相信我!”杜进认真地说。

小恩又一笑,说:“我不够强大,身份卑微,恐怕消受不起你这样的高级暖男!”

“不,小恩,我其实和你一样卑微,宇宙空间浩瀚无比,每个人都不过是一粒微尘,什么高级低级,什么资产地位,在我眼里都是浮云!只有爱最真!我是个没出息的爱情至上的人。小恩,请相信,我爱你!只爱你一个!林婷婷只是一厢情愿,我从来没有对她动过心,一点点也没有。只是不忍心伤害她罢了,以后再不会和她有任何暧昩了。请相信我好吗?”杜进目光清澈、真诚地看着她说。

她无法抵挡他的目光,一颗心再次柔软下来,低头不语。须臾,她抬起头来,冷静地说:“杜进,我不是不相信你,是现实的力量太过强大,恐怕以爱为信仰的理想主义者终会被现实打败。没有了林婷婷,还会有王婷婷、李婷婷来追求你,你母亲也会决定你的婚事。”

“不!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做主,那这个人岂不是活得太可怜了吗?如果不能和真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我宁愿一辈子单身不结婚!小恩,我们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我们的心联结在一起,会产生巨大的能量,足以对抗现实!我有这个信心,你也要有自信啊小恩。你的心从小就很强大,你具有常人所没有的淡定、纯净,还有高能量,不是吗?还有,我们俩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别忘了,你是巨蟹女,我是双鱼男,我们是最佳搭配!”

她受了感染,终于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向他伸出右手,说:“好吧,我相信你。”

他握住她的手,低头亲吻。

她轻轻用力,将他拉至身边。他抱紧她,再次与她热烈亲吻。

旧时光是回不去的,但是可以重新开始。只要心中尚有真爱的火星存在,就可以重新燃起爱情的熊熊火焰!

这一夜,她没有回去,打电话给舅妈说自己来了高中同学家里,要待到明天回去。

她和他和衣躺在床上,拥抱着说了大半夜的话,时而温存而浓烈地亲吻,凌晨时分才相拥着睡去。

翌日醒来,阳光万丈,明媚清朗,反映着雪光铺展在玻璃窗上,无限美好。窗外是阳光映照下的茫茫雪景,如同清丽奇美的画卷,妙不可言。

他起床,出去买了早餐回来。煎饼、奶油小馒头、白水煮蛋以及豆浆和热咖啡。两个人一起吃过。

“啊,居然是和你在一起过新年,好幸福啊!”他笑望着她说,“你幸福吗,小恩?”

小恩平静地说:“嗯,我当然幸福,从未有过的幸福。可是,我隐隐觉得,这幸福不会长久,会有波折,甚至会消失。有句诗说,彩云易散琉璃脆,事间好物不长久。”

“你太悲观了小恩,我们应该持有信心,活在当下。”

“好吧,活在当下。”小恩微笑着说。

上午,两个人偎在沙发上看电视,把重播的春节联欢晚会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杜进一直将小恩抱在怀中,小恩蜷缩着身体,温柔地依偎在他怀抱里,像一只小猫。杜进抚摸着她长长的柔软的头发,又捏捏她肉乎乎的耳垂,感觉空气仿佛调入了蜂蜜般香醇甜腻,又似水晶一般清澈透明……啊,这柔情似水的时光,流淌得慢些再慢些吧,为何不能停止呢?

中午时分,杜进问小恩想吃什么,建议出去吃饭。小恩担心出去会碰到舅舅、舅妈难为情,便说不太饿,不想出去,就叫外卖算了。于是杜进打电话叫了外卖,要了几个炒菜、米饭还有三鲜馅水饺。二人吃过后小睡了一会儿,然后打开电脑看网络电影。

一直待到傍晚时分,舅舅打电话给小恩催她回家,小恩对杜进说:“我得回去了,你也回北京去吧。”

杜进对她恋恋不舍,抱着她说:“真不想离开你,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北京吧,反正年也过完了,在这儿待着也没什么事,一个人多无聊,就跟我走吧!”

其实小恩心里面对他也是千般不舍,思忖了一下说:“那好吧,我和你一起回去,不过,我得先回去和舅舅、舅妈说一声,我们明天上午走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一会儿就订票!”杜进高兴地说。

翌日上午,二人一起乘坐火车回了北京。路上,二人说说笑笑,恩爱甜蜜。不料,出了北京站,两个人却发生了小争执。

杜进坚持要带小恩回他家里,小恩则非要去康杰家住。

杜进说:“咱们俩不是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吗?你去我家见见我妈然后在我家住一阵子有什么不可以呢?”

小恩说:“我现在还不想去见阿姨,我觉得不是时候。我还是去我暂住的地方比较好。”

“你住什么地方啊,安全吗?”

“安全,住在我老板家里,就是我打工的咖啡店店主家。”

“住你老板家?那怎么会安全呢?他是个色狼怎么办?”

“你瞎说什么呢?他是个好人,我们是朋友,我和他妹妹住一个房间,不会有危险的!”

“你才认识他多久啊,就肯定他是好人?不行,我是你男朋友,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你不愿去我家住就算了,我们一起在外面住宾馆或者租房子住,这样总可以吧?”杜进一边将她手里的行李箱夺过去,一边说。

“哎呀,拜托,我不想住宾馆也不想和你一起租房子住,我才是个大一女生,像什么样子嘛!把行李给我,我坐地铁去!”小恩一边抢着他手里的行李一边说。

“不行,这事得听我的!跟我回家!”杜进毫不相让,一边护住行李,一边招手打出租车。

小恩拗不过他,也抢不过他。只好随他坐上一辆出租车,去往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