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张李晶芬人士,确实曾经是南城一带比较出名的拍花子婆,不过那是在南城。诸氏医馆却不是在三教九流汇集的南城,而是在长安城富贵人居住的地方。
而长安城有百万人口,南城的人最多,诸氏医馆这边的人不认得张李氏不奇怪。
奇怪的是,张李氏怎会想到跑到诸氏医馆这样专给非富则贵的人看诊的医馆来给她儿子治病?
而且诸氏医馆义诊这回事,就连萧士及都不知道,杜恒霜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大概也是不知道。
很可能才开始没几天。
而这张李氏居然就能从南城找到这裏,着实可疑。
他一向知道,如他们这些以前在黑道上混的人,如果还在道上,最忌讳就是在那些富贵人中露脸。张李氏如果现在还在黑道上混,她不应该跑到诸氏医馆露面,而且还闹起来。
黑道上的人从来信奉“民不跟官斗”的原则。
诸氏医馆的老板诸素素是安国公的原配夫人,而安国公是出了名的凶残嗜杀,一个不如意,前朝皇帝,自己全家都能杀的人。这样的人,别说黑道上的人,就连陛下和太子想对诸素素板个脸,也要细细思量一番,是不是会引起安国公的不满。——这是满长安城都知道的事儿。
去年废太子妃带着穆侯府的三小姐过来诸氏医馆闹事,差一点被安国公用鞭子把穆三小姐结好的腿再抽断的事儿,至今还被长安城的闲人们津津乐道。
而这张李氏不仅敢来露脸,还敢闹事,真是胆子大到没边没影了,这背后,到底是谁的意思呢?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呢?
萧士及总觉得这裏面有些东西是他漏掉了,所以很多线索连不起来。
他只能确定,诸氏医馆一开始义诊,就有人做局找上门来,那人一定跟诸氏医馆有仇,不仅有仇,而且仇还不小,不然不会一直这么关注诸氏医馆的动态,一开始义诊,就马上找了张李氏这种不要脸也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这人到底是谁?谁跟诸氏医馆有这样的大仇呢?
而且看这人的手笔,这样做,好像是他们以前道上用过的“投石问路”,但是用得比较生疏,就如同是一个小孩子偶尔听了些大人的棋路,就依样画葫芦在棋秤上摆出来一样。
萧士及背着手站在人群中,看着杜恒雪在许言邦的保护下,在那孩子躺着的草席旁半蹲下来,搭上那孩子的脉搏,开始诊脉。他看着她眉梢轻轻一跳,略有喜色,然后从背后的药箱里取出银针,在那孩子的头脸上插满银针,一支支轻轻捻动……
张李氏目瞪口呆地看着杜恒雪做这些事情,在心裏暗叫不好。她的儿子当然没死,她给他吃了道上习用的一种假死药,撑几个时辰是没事的。结果还没等她闹够,这女郎中居然就过来扎针了!
难道她真的有法子解他们的这奇药?
杜恒雪一边行针,一边吩咐小学徒去熬药,聚精会神,目光专注而宁静。
许言邦看着杜恒雪的侧脸,眼神温柔地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在漠北不近女色,只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鲁莽男子!
萧士及默默地看着许言邦,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对杜恒雪志在必得的信心和深切热烈的感情。
就如同他当年对杜恒霜一样。
那时候,他家家破人亡,杜恒霜是他心中唯一的念想。从小到大,他的愿望就是娶杜恒霜为妻。
后来两人分开那么多年,再见面时,她还是非君不嫁……
萧士及移目看向天边的云彩,悠悠地叹了口气。
没过多久,那躺在草席上的少年咳嗽一声醒了过来。
“活了!活了!杜郎中真是神医啊!——诸氏医馆真是名不虚传!肉白骨、活死人,厉害、厉害啊!”人群中有人高声叫起来。
张李氏面色灰败地看着那刚刚醒过来的少年,忙一把扑上去抱住他,一边嚎啕大哭:“我的儿,你终于醒了!”一边在他胳膊上暗暗掐了一把。
那少年也甚是机灵,顿时明白过来,闭目不语,一脸大病初愈的样子。
“好了,我不知道你的儿子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但是他还没断气,你不去找郎中医治他,却来医馆闹事,实在不堪为人母。”杜恒雪背着药箱站起来,不满地指责那哭闹的张李氏。
张李氏哆哆嗦嗦抱着儿子跪在地上,被围观的人不断斥骂,只好又给杜恒雪磕头,表示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云云……
杜恒雪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不肯再执行诸素素说的义诊的事儿,就对许言邦道:“我得去安国公府一趟,把这件事跟素素说一说。”
许言邦点点头:“我陪你去?”
杜恒雪摇摇头:“你在这裏候着。除了我,这裏还有别的郎中坐诊,你帮着看着吧。”
萧士及听见杜恒雪的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