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如同甘霖一样,渐渐渗入杜恒霜心田。她半垂着头,耳畔的红晕更盛,侧脸的轮廓精致得如同画中人,但是萧士及却透过她的潋滟美色,看见了她内心深处那个依然别扭脆弱的小姑娘……
这应该是他捧在手心裏的人,他真的是忘了好久了。
萧士及更紧地握住了杜恒霜的手。
杜恒霜的脑子里也在天人交战。她知道,她还是应该给萧士及一个机会,但是……
“你别急。等过了年,柱国公府改建好了,我再接你和孩子一起回去。我会在长安大发请帖,邀请他们到府里做客。我要告诉每一个人,你是我唯一的妻子,唯一的女人,我历经千辛万苦,又把你求回来了……”萧士及低下头,在杜恒霜莹白的手背上亲了一记。
杜恒霜这才轻轻“嗯”了一声,细声细气地道:“不用告诉所有人,只要邀请亲戚朋友就可以了。”
萧士及大喜,却又赶紧强压住心头的喜悦,点点头,道:“都依你。”然后便转了话题,絮絮叨叨说起三个孩子的事情:“平哥儿越来越刚硬,像个男人了。安姐儿也越来越软和,才像个小女娃。以前这两个孩子,我一直觉得平哥儿太软乎,安姐儿又太刚硬,很是头疼。现在可好了,可见孩子小时候是看不出来什么的,慢慢长大,爹娘好生引导,才能让他们走上正道。”
杜恒霜含笑着抽回手,将那水晶镜子放回桌子上:“我和你的事,对平哥儿和安姐儿影响最大,以后你要记得对他们和善些,不要太严厉了。”
萧士及做出威严的样子,咳嗽一声,道:“我是做爹的,当是严父,怎能和善呢?”
“你是严父?”杜恒霜刮了刮脸:“别胡吹大气了,两个孩子一点都不怕你……”
两人说了半天,萧士及才提起最小的阳哥儿,不由大大叹一口气:“这小子,谁都不像,调皮得不得了。一定要严加管教!不严肯定不能成器!”
杜恒霜莞尔:“他还小。你刚才还说孩子小时候看不出来什么的,怎么马上就对阳哥儿有了偏见?”
“不是我有偏见。你知道,我这些天带他们习练骑射,阳哥儿这小子还不能骑马,也不想看哥哥姐姐骑,就动坏心思,拿了刺牡里去扎马的腿和屁股,差一点把看马的下人吓疯了……”萧士及又笑又叹,不断摇头。
“啊?!”杜恒霜很是惊讶,也跟着笑:“这小子,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
屋门外,阳哥儿正摇摇摆摆跑过来,在门口听见爹娘在说他的“坏话”,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冲到屋子里,抱着杜恒霜的腿干嚎不已。
杜恒霜抚额。——这个孩子,完全是个小魔星啊!
安国公府里,诸素素已经从床上起来了,去浴房泡了热水澡出来,坐在妆台前跟安子常说话。
安子常这一阵子早出晚归,甚至经常深夜不归,诸素素已经觉得有些异样了。
当然,她也没觉得安子常又去找女人去了。安子常每天回来见她一次,整个人疲惫得很。
再加上府里近来噤若寒蝉的气氛,诸素素觉得,大概是出了大事了。
杜恒霜刚把杜恒雪接了回去,应该不是杜家出了事吧?
只要不是杜恒霜他们,诸素素就懒得操心。
不过看着安子常今天回来得早,过来看孩子,就跟他闲话起来。
“最近怎么啦?你好像忙得很?”诸素素一边梳头,一边问道。
安子常抱着儿子在屋里踱步,闻言算了算天数,知道诸素素的月子快坐完了,而且诸素素这个月子,还是说了实话:“长安最近发生了大事。”
“什么大事?”诸素素把头发绾了个髻,又去拿自己做的护肤膏往脸上抹。
“……毅亲王夺宫,太子和齐王都被杀了。”安子常轻描淡写地道。
诸素素却听得手一抖,装着护肤膏的玉瓶在地上跌得粉碎:“什么?”她霍然转身:“宫变?!你是说,现在皇子只剩下毅亲王?!”
“不能再叫毅亲王了,他已经是太子,陛下在长生殿‘养病’,现在是新太子监国。”
诸素素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道:“吓死我了,真是太好了。”
安子常无语。吓死她,还好?——这女人的脑子就不能用常理揣度。
不过,诸素素没有大惊小怪地跳起来指责毅亲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又让安子常很是安心,也觉得跟她能说说外面的事。她既不迂腐,也不愚昧,是个可谈之人,而且往往有新奇的观点,经常让安子常开怀大笑。
“何止呢,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射杀了太子和崔良娣?”安子常将已经睡熟了的儿子放到摇床裏面,来到诸素素身后,扶着她的肩膀问道。
诸素素摇摇头:“我怎会知道?难道是毅亲王亲自动手?”
“当然不是。”安子常大笑:“是霜儿。她一箭贯穿两个人,实在是了不得。”
诸素素心了一沉,脸上怒气勃发:“霜儿?她又去插手了?这种事,动辄门倾族灭,她是脑子进水了吗?”
安子常窒了窒,想起来诸素素还不知道在宫里之前发生的事儿,就从头到尾给她说了一遍。
从穆贵妃、崔五郎被杀,到太子和崔良娣借机要杀萧士及和杜恒霜,还有太子急不可耐,想提前登位的事,都一一说了出来。
诸素素的嘴越张越大,到最后,真的能放下一个鸡蛋了。
安子常忍不住用手将她的嘴捏合在一起,调笑道:“夫人,你是不是饿了?为夫去给做个煮鸡蛋如何?”
“切,一个鸡蛋就想打发我!”诸素素打掉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唇,想到杜恒霜这些天的经历,很是感慨地道:“原来是这样,她也是憋了一口气。这下可好了。太子和崔良娣都没了,毅亲王妃会做皇后,我看还有什么人敢动她。”不过想想又摇头:“但是她干嘛要亲手射死太子呢?这种事,唉,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