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常笑了笑,没有把杜恒霜跟他的计划全盘托出,只是道:“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他们没有家族可以倚仗,凡事要靠自己,不这样是不行的。你对这些没有心思,是因为你有我这个好夫君……”
这一次轮到诸素素把他的嘴捏起来,不客气地道:“你够了啊!越来越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两人说笑之后,便吹了灯入睡。
封家在长安的大宅里,这一阵子很是安静。
岭南大都督封裴敦带着家小来到长安述职,表示自己的归顺之心。结果没几天,长安城就风云突变,宫里本来应该是他们封家助力的穆贵妃被杀,连带肚子里的小皇子也没了。然后封裴敦本来想表忠心的太子殿下,被毅亲王一夜之间夺宫,不仅丢掉太子位,还丢掉性命。
“长安城,果然不太平啊。”半夜里,封裴敦睡不着,坐起来长叹一声,在黑夜里静思。
睡在他身边的原配嫡妻邵氏也醒了,索性坐起来陪他说话。
“裴敦,你无须焦虑。反正我们才来长安,跟别人都不熟。除了……”邵氏顿了顿:“除了二夫人。”二夫人就是穆夜来,穆贵妃的亲妹妹。
封裴敦也有些失望。要不是穆夜来有了身孕,而且稳婆都说是个男胎,他都要把她送回岭南算了。
“陛下去养病了,现在是新太子监国。裴敦,你现在去向新太子示好,还不迟。”邵氏笑着提醒他:“废太子的事,不用管了。你看他们家的儿子都被新太子斩了,再也翻不了身了。”
封裴敦点点头:“过年的时候入宫,我会向太子表示自己的忠心。夜来那边,看在孩子份上,你多派两个婆子照顾她。我看自从她姐姐死后,她受打击很大,昨天还见红了,我担心那孩子……”说着,看了邵氏一眼:“我的嫡子只有一个,若是她能生下儿子,自然是好。她是二房,还是有封诰,她娘家大哥也是侯爷,她的孩子,不同一般妾室的孩子。如果不是儿子,就送回岭南吧。”
邵氏含笑道:“我晓得,你不用担心。”
两人复又睡下,结果没有多久,就听见穆夜来那边有婆子过来焦急地拍门叫道:“大老爷!大老爷!二夫人动了胎气,不好了!”
“什么?!”封裴敦又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才五个月啊!千万不要出事!”匆匆忙忙起床,往穆夜来住的厢房奔过去。
他们如今住在封家在长安的宅子的客院裏面,屋子够多,但是只有一个院子。
“裴敦!裴敦!我要见裴敦!”穆夜来在床上辗转来去,觉得肚子坠得慌。
封裴敦听见穆夜来在屋里叫喊,实在忍不住,一脚把门踹开,冲了进去,吓得屋里的丫鬟婆子忙躲开去。
“夜来,你怎样了?”封裴敦从来没有见过女人生孩子。以前他的妻子和妾室生孩子的时候,他不是在外面巡视,就是在外院候着,从来没有机会亲自见识一下。
穆夜来叫得这样惨,他也有些吓住了。
“不是才五个月,你不会就要生了?”封裴敦很是惊讶,一边帮穆夜来揉着肚腹,一边叫人赶快去请稳婆和郎中。五个月,就算生下来也活不了了……
穆夜来抽抽噎噎地道:“妾身也不知道为何。想是晚上贪吃,多喝了几碗汤。刚喝完睡下,就觉得肚子不舒服。到了半夜醒过来,发现更是难受……”
封裴敦眉毛竖了起来:“喝汤?什么汤?”说着,叫了丫鬟婆子过来问一声。
一个婆子将穆夜来临睡前喝的滋补汤端过来,道:“天天都在火上炖着,只要二夫人想吃就给做。”
封裴敦看了看,道:“放在这裏。”
邵氏也跟着披衣起来,想过来瞧瞧,听说封裴敦进了穆夜来的屋子,她反倒不好进去了,就披了雪貂皮的大氅,手里拢着暖筒,站在廊庑底下看着。
很快几个下人打着灯笼将稳婆和郎中迎了进来,也进了穆夜来的屋子。
稳婆往穆夜来身下探了探手,道:“是动了胎气,要稳住。才五个月,不能生下来……”
封裴敦一见稳婆进来,早退到外屋去了,顺手把那碗药也带了出来,跟那郎中瞧:“你看看,这碗汤如何?听说是晚上喝了这汤,就动了胎气。其实才五个月……唉……”
那郎中闻了闻,皱眉道:“好像有穿山甲和王不留行的味道。”说着,亲自尝了尝那汤,便白了脸,道:“王不留行放的过了。”
“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是专治妇人阻滞的,用来活血痛经是上好的。但是对于孕妇来说却是不妥,会造成滑胎早产。”郎中肃然道,忙放下手里的汤碗。
封裴敦大怒,指着刚才端汤过来的婆子问道:“你敢谋害我的子嗣?好大的胆子!”
那婆子扑通一声跪下,哭着道:“大老爷冤枉啊!老奴没有放过王不留行啊!老奴连王不留行是什么都不知道……”
“给我搜!”封裴敦哪里听得进去。穆夜来动了胎气是事实,这郎中说有不该放的药也是事实!
封裴敦的手下忙去了小厨房,一通抄检,找出一包黑菜籽一样的东西,拿过来给郎中瞧。
郎中看了一眼就道:“确实是王不留行,还真不少。”
封裴敦立时大怒,命人取了板子来,指着那婆子道:“给我打!狠狠打死才好!”
那婆子就是邵氏派去照顾穆夜来的,此时惊得魂飞魄散,忙哭喊着要邵氏救她,说她冤枉……
邵氏忙过来求情,道:“大老爷,二夫人怀着孩子,有血光之灾对胎儿不利吧……”
封裴敦冷笑道:“你的人,你当然护着!——可是那是我的骨血,你怎么下得了手?!”
邵氏听见这话,像是在说这事是她指使的一样,也怒了,道:“大老爷,我有没有这么蠢,专门派婆子去伺候她,还要用这个婆子来谋害她?——傻子都知道她一旦出事,都会想到我身上,我只会更加小心地照顾她!怎么会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