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喝可乐，我要吃薯条，我要两只鸡腿，一对鸡翅……”周子真真该感激夏草草是属猪的，热爱吃的本能让她渐渐镇定下来，虽然身体还在颤抖，虽然说话间还不时夹杂着一两声响亮的抽气。

“好，喝可乐。好，吃鸡翅。”军用吉普车上，八岁的周子真抱着五岁的夏草草，用所有人都惊异的耐心和温和的语气答应了她不断增加的城下之盟。

隔了很多年，夏草草都怨怼夏妈妈偏偏那时去外地出差了，以至于自己落下这么大的笑柄被周子真时不时就拿出来回味一番。

“夏草草，我怀疑你当时想吃的是全家桶。”

“闭嘴！”

这怎么能跟小时候比，她五岁的时候KFC是多么稀罕的事物，稀罕得足以让她被人骗了牵着鼻子走都浑然不知。

夏草草无颜面对江东父老，连从小最爱的糖醋小排都只吃了半碟子。老爷子兴致高，要喝陈年的花雕，众人拦着他还不高兴，满脸委屈，所谓的老小孩。夏草草看老人可怜兮兮的模样于心不忍，特地打了电话给自己的母亲，得到专业医师的应允后，特批他喝了两小杯陈酿。结果把老人乐的，一个劲儿地夸夏草草：“还是草草好，人好，心也好。”

周子真嗤之以鼻，凑到她耳边鄙夷：“虚伪！”

夏草草踢了他一脚，压低嗓子反唇相讥：“你不虚伪？哼！让棋让得不动声色，天生的马屁精。”

这时阿姨已经收拾好餐桌，拿了面粉擀皮子和馅。奶奶是旧时的江南闺秀，一辈子也没学会做面食。夏草草好容易赶上机会表现出贤良淑德，连忙上前帮忙。小擀面杖只有一个，她拿了带盖的玻璃杯，灌上温水，拧紧瓶盖，充当擀面杖，居然得心应手，还不沾面皮。

周奶奶看得满心欢喜，直直捅老头子的胳膊，偷笑：“这丫头越大越懂事了，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难得的好姑娘。”

老头子老太太看孙媳妇，越看越顺眼，就连夏草草脸上的婴儿肥落在他们眼里都是好生养的标志。

夏草草手下的饺子皮一张接着一张，大小适中，薄厚恰当。为此她相当得意，藉着阿姨夸奖的机会明自谦实自吹：“一般般啦，当年我还一个人做了一桌子菜招待朋友呢，现在都忘光了。”

出国后才待没多久，她对欧洲人便有了深深的同情。她实在不明白人高马大的老外们是如何被那些菜叶子给喂得膀大腰圆的，超市陈列的，餐馆提供的那些食物，跟国内洋快餐卖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夏草草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比她在国内读书时大学食堂里饭菜更加难吃的食物。久病成医，厨师的手艺也是饿肚子时逼出来的。

阿姨连忙表示赞叹，还没等夏草草的虚荣心得到充分满足，周子真先揭她的老底：“是啊是啊，饺子包得像一只只小猪；米饭忘了加水，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变成爆米花；说是十二点钟开饭，一帮子听说有中国大餐可以吃的倒霉老外从前一天晚上饿到第二天下午两点钟都在喝茶。”

夏草草恼羞成怒：“你还好意思说！全怪你，买的菜刀小得像匕首，叫我怎么切菜！”

那时夏草草刚掌握厨艺不久，越是半瓶醋越是晃荡得厉害。加上为了答谢朋友的帮助，脑子一激动，就定下了亲自下厨做大餐的决定。远在异国他乡，哪有那么多现成的原材料，连豆芽都是自己从中国店里买了绿豆回来发的。外国的牲口屠宰以后没有“控血”一说，牛肉腥得第一次做的薯仔烧牛肉她根本一筷子都没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