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艾草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送进医院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躺在病房里了。看着白色的床单和手上包扎的纱布,吕艾草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醒了?没事吧?”
完全没想到杨星雪是第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吕艾草尴尬的同时愣住了。
“卓然打电话给我说你出事了,我就马上赶过来了。”她紧紧握住吕艾草的手,脸上的关切不像是装出来的。
与此同时,景卓然不知什么时候拎着一袋子吃的进了病房。
“你醒了?太好了。”他松了一口气,语气带着温柔,“撞人的是两个飙车的小孩儿,我已经把他们送到警察局了。医药费的事你不用管,在这裏好好养伤就好。”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吕艾草身上移开,这让吕艾草很尴尬。
不过杨星雪根本没时间注意他,只是无比内疚地握着她的手。吕艾草的伤看起来的确有些严重,双腿膝盖擦伤,手臂擦伤,以及额头碰伤,怎么看,都不像第二天能去上课的样子。
“谢谢你们。”声音有些嘶哑,身上的那种疼痛这才清晰地袭来,吕艾草神色惨淡地看着他们俩,脑袋愈发地疼,“你们不用管我了,这么晚了,你们先回去吧。”
“这怎么行?你身边又没有人照顾!”这话杨星雪几乎是抢着说出来的,看她的样子,根本就不知道吕艾草还有别的亲人。
看来乐悠的确守口如瓶。
费力地喘了一口气,吕艾草坐直了身子,想到自己晕倒前发生的一切,不禁望向景卓然:“你之前要和我说什么?”
这句话问得景卓然明显一愣,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杨星雪,然后在吕艾草审视的眼神中,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
心中那丝微弱的火光就这样渐渐熄灭,吕艾草敛住期许的眼神,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他终究是没有勇气。
在杨星雪的帮助下,吕艾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盖好被子,打算睡一觉,第二天再叫梁博他们接自己回去。
景、杨二人也觉得她需要休息了,便打算不再打扰。可让两个人都意外的是,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杨建业带着沈萍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医院。
嘈杂的声音让吕艾草从迷糊中清醒了过来,谁知她抬眼就看见杨建业站在床边十分关切地望着自己。
说不惊讶是假的,吕艾草甚至还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感动。只是这淡淡的感动,在看到旁边那个冷冷望着自己的沈萍时,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现在怎么样,感觉还好吗?我才知道这件事,所以来晚了。”杨建业搓着手心,关切的眼神中带着慈父的味道。
吕艾草不知道,就在他刚才看到她睡着的样子时,几乎已经确定她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因为她和吕若萍睡着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哦,还好,谢谢您的关心。”吕艾草怔忪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就说没事吧,你还大老远地跑过来,客户那边都耽误了。”沈萍不爽地发着牢骚。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耽误就耽误了,我还差客户?”杨建业一反常态地反驳妻子。
沈萍碍着面子,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叔叔,我真的没事,你们还是去忙吧,我睡一觉就好了。”
最不愿意面对的四个人站在面前,这种感觉十分折磨人,吕艾草真心希望他们快点儿离开。
一旁的杨星雪看出了吕艾草眼中的疲惫,于是催父亲快走。
杨建业敷衍地应了一声,然后给了吕艾草一张自己的名片:“艾草,以后有什么事给叔叔打电话。”
他似乎是想说更多,但最终只汇聚成了这一句话。
吕艾草接过名片,轻轻地应了一声。
一旁的沈萍终于坐不住了,讽刺地问:“艾草,你怎么那么凑巧和卓然在一起啊?你们约好的?”
这句话像是扔进水里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
不待吕艾草回答,杨星雪和景卓然却异口同声地否认。
“阿姨,我回家顺路碰见了艾草。”
“妈,你总说这些有的没的,有意思吗?”杨星雪对这种说法异常反感,她并不相信母亲的直觉,也不想探究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她给吕艾草带来的伤害已经够多了。
对比两个人的急躁,吕艾草只是淡然地看着沈萍,然后微笑着说道:“解释您已经听过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吕艾草一点儿也不想掩饰自己对她的敌意,毕竟她已经动手打了人,最后的脸皮已经撕破。
“沈萍!你这么大的人了,说话注意点儿!”杨建业压低声音训斥沈萍。
后面的话,吕艾草听不太清也不想听。她看也不看两个人,倒头用被子蒙住了脸。
大约过了几分钟,他们终于离开了。
吕艾草从被子里露出头来,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她拿出手机,最终还是忍不住,给梁博发了一条信息。
她实在忍受不了这个充斥着消毒水味却没有一点儿人情味的、冷冰冰的地方。
梁博是在半小时后赶到的,与他一起的还有睡眼惺忪的许愿,以及完全在吕艾草意料之外的乐氏兄妹。
许愿一进来就扑在了吕艾草身上,然后低声哭了起来。
梁博看了眼吕艾草,终于放下了揪着的心,然后默默站在窗子前,看着外面。
许愿哭着说一些担心死了的话,吕艾草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目光不自然地移到一旁的乐氏兄妹身上。
乐悠大喘了口气,一副还好没事的样子。
而和吕艾草目光相接的乐程昱眼中的担忧并未散去,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虚弱的吕艾草,不说话。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许愿停止啜泣,吕艾草这才轻声问道,目光移到梁博身上,眼神里意味分明。
梁博马上摆出一个发誓的动作:“不是我叫他们来的啊,是许愿告诉乐悠,乐悠带着自己哥哥来的。”
“喂,吕艾草,我和我哥好心来看你,你能不能别一副狼心狗肺的样子!”乐悠气得不行。
许愿拍了拍她的手,她才不服气地安静了下来。
这个细微的举动被乐程昱看在眼里,他不禁注意了一下许愿。可这个举动却让吕艾草心头无端一跳。
“现在都深更半夜了,梁博,我没事,你先带许愿回去吧,她明天还要上课。”吕艾草再次下了逐客令。她原本是想让梁博陪她一夜的,可现在多牵扯出三个人,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自己留在这裏,等到明天再出院。
梁博有些欲言又止,但看了看所有人,还是点了点头。本来他是有很多话要问吕艾草的,可是几个人都在这儿,他没办法问出口。
“顺便把乐悠带走吧,我还有话想跟她说。”一向温和的乐程昱面色冷淡地说出这句话。
梁博被他带着些命令的语气弄得有点儿不爽,一副想要说脏话的样子,却被吕艾草出言阻止。
“你带她们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艾草!”
“走吧。”吕艾草语重心长地道。
“那你们好好聊,有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梁博针锋相对地看了一眼乐程昱,应承了下来。
许愿不情愿地叮嘱了很久,才肯离开。
在这个过程中,乐程昱一直在旁边温和地向许愿保证自己会帮忙照顾艾草。因为乐悠,许愿对乐程昱并不排斥,这才放心地离开。
他们走后,偌大的病房只剩下乐程昱和吕艾草两个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伤怎么样,还痛吗?”乐程昱坐了下来,近距离地看着吕艾草,关切低问。他的目光笔直又深邃,仿佛要把吕艾草看穿一样,可他的眼神又是那样温柔。
这一刻,十八岁的吕艾草终于明白,爱情,是如此让人着魔又不可抗拒。
“还好。”吕艾草惜字如金,低头摆弄着手指,试图安抚自己七上八下的心。